似曾相识燕归来

    医院里,黎嘉和满意地嚼着冰棍,看着一旁的倪婉心低头查钱,笑意更盛:“低个头干啥呢?就那么几块钱有啥可查的?”

    倪婉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不都赖你。”

    “赖我啥呀?”

    “就赖你,要不是你搞突然袭击,我能钱包里就带一百块钱上飞机吗?”

    “有我在,你怕啥?在海南少你吃还是少你喝啦?”

    倪婉心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要不是因为身无分文,她早就自己跑回来了,还用跟着他受那份窝囊气?

    “你咋不说话?”黎嘉和挑着眉得意笑道,“被我说中了吧?”

    “中你个大头鬼!”倪婉心叉腰站起来,实在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回回吵架都是输,实在太郁闷了。

    就在这时,黎母取了片子回来了,倪婉心只好推着黎嘉和去看医生。

    大夫是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好像只有二十几岁,端着X光片,看了看,开始低头写病历本:“是骨裂,一会儿打上石膏,卧床休息两个月,观察看看。”

    黎母看他这么年轻,不放心地问道:“不用住院吗?那……用不用动手术?”

    “用不着手术,不过家属要是不放心,就让病人今晚上留院观察一下,正好骨科病床也有空的。到一楼就可以办住院手续。”

    黎嘉和没好气地嘟囔道:“住院干啥?浪费公共资源。”

    “你知道啥?你不好好治脚,小心将来留下后遗症,变成一个小瘸子,我看人家婉心还要不要你?!”

    黎嘉和撇了撇嘴,究竟是没再吱声,由着母亲去办了住院手续。

    倪婉心看着他那只打上了厚厚石膏的脚,心里不由产生了一阵愧疚。“那个,你还疼不疼啊?”

    黎嘉和躺在病床上,揉着脸颊:“好多了。”

    “不是脸,”倪婉心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脚上的石膏,“是脚。”

    “哦,”黎嘉和双手叠在脑后,下巴抬起来,盯着倪婉心,皮皮的一笑,“那我要是说疼呢?”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到底疼不疼啊?”

    “还行吧。有点儿疼,但是可以忍受。”黎嘉和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什么,对不起啊。我……我……”

    “我什么呀?”黎嘉和觉得她低头认错的样子可爱极了,声音几不可闻地变得温柔起来,“真没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对不起啊,我不该推你的。”

    “我也有错,你知道我就这臭脾气,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黎嘉和眼神暗了下来,“可是……他为什么会回来?”

    他?

    倪婉心知道他说的是谁,心脏猛地跳了两下,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着,只有一旁的风扇在不停吹着,呼呼地风声吹起白色的窗帘,却吹不开倪婉心脑中迷乱沉重的思绪。

    他回来了。

    钱君安回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回来呢?

    倪婉心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解不开结的一团乱麻,令人无比沮丧,就如这样闷热的天气一样,无端叫人烦躁。

    “嗡嗡嗡——”手机震动起来,惊醒了倪婉心。

    黎嘉和叫住了要出去接电话的倪婉心,貌似不经意地地问道:“谁呀?”

    “温故,”倪婉心举着手机给他看,“你要跟她说话吗?”

    黎嘉和摇摇头,放心地合上了眼睛,“不说了,她跟个机关枪一样,我可说不过她。”

    “那我出去接了,你好好休息啊。”倪婉心说着就离开病房,来到走廊另一头的防火门外,“温故,怎么啦?”

    “你啥时候结婚的?你个没义气的为啥不告诉我?!你咋能不告诉我呢?我还要做你的伴娘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温故连珠炮一般的发问配上她的大嗓门,叫倪婉心耳膜疼,她只好将手机稍拿远了些,安抚道:“温故,你别急呀……”

    “我能不急吗?你个傻丫头!怎么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嫁掉了?!黎嘉和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我就知道他一直对你不安好心!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狗东西……”

    “温故,你别这么说他……”倪婉心连忙打断喋喋不休就要破口大骂的温故,“其实,他人……人还行的……”

    倪婉心不愿回想这些天与黎嘉和的争吵,只愿记得他没有将自己推倒他的事儿告诉他父母,这起码说明他还是善良的,愿意替自己打掩护的,“温故,你别这么说他吧……对啦,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听着真不是什么好话。倪婉心只觉得头大,连忙打断她:“那个、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呀?”

    “你别想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为什么会嫁给黎嘉和这个狗东西?!”

    “我……我……”倪婉心回想起相亲第二天再与黎嘉和相见的情景,不由有些恍惚,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

    “婉婉?!你嫁给他,你妈同意了吗?”

    “嗯。”

    这下轮到温故讶异到结巴了:“阿姨……阿姨怎么会同意?”

    “她怎么不同意呀?只要我能嫁出去,就是阿猫阿狗我妈都会同意的,更何况,黎嘉和他……”倪婉心想起妈妈的话,鹦鹉学舌般说道,“他工作稳定,家庭也好,长得也好……”

    “好个屁?!”温故在手机那头破口大骂道,“他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混蛋!你忘记他上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胡说八道的了?你怎么能原谅他?!你这是羊入虎口呀!”

    “大学……”倪婉心嘴里泛着苦涩,强迫自己笑起来,“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早就不记得了,也不想记了……”

    “婉婉……”温故不愧是她的知心好友,马上察觉出她的不安,忙安慰道,“不好意思啊,我说话太急了,可是我是真地为了你好,我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倪婉心眼中带泪,噗哧一笑,“我又不是失足妇女,你瞎说什么呀?再说我都三十了,不结婚又能怎么样呢?”

    “谁说三十岁就要结婚的?!我就不结!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对呀,你是新时代独立新女性嘛!可是,我跟你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咱们一样都是研究生毕业,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尤其是你,婉婉,你等了钱君安那么多年,难道就要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吗?你舍得吗?”

    钱君安三个字仿佛一道魔咒一般,叫倪婉心慌乱不已,手机都拿不住了,“你……你……不要提他……”

    “不行!婉婉我……”

    倪婉心连忙挂断电话,紧紧握着黑了屏的手机靠在防火门一侧的墙壁上,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地流了满脸。

    寂静地楼梯间里,她捂住嘴,压抑地呜咽起来,眼泪如流水一般渗进她的指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伤心,可是在这个没人出入的角落,没有黎嘉和,没有母亲的地方,她终于能够为自己好好哭一场了。

    一阵脚步声沿着楼梯走上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姨,你为什么哭呀?”

    倪婉心被惊得连忙背过身去,面朝着墙壁,胡乱地抹着眼泪,“阿姨没哭,没哭。”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哭了,对不对,舅舅?”

    “婉婉,你怎么了?”

    这声婉婉如惊雷一般,吓得倪婉心愣在当场,她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转过身来,只祈求上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老天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忍,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钱君安。

    倪婉心忙用手背擦去泪水,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儿。”

    “阿姨撒谎。你都哭了。”一个五岁的男孩儿,被钱君安牵在手里,忽闪着大眼睛戳穿了她。

    “我真的没事儿。”倪婉心不想面对钱君安,可又不能不面对他,只好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转了过来,低个头,眼神只敢落到小男孩的身上,刻意忽视掉来自钱君安那灼人的视线,“阿姨刚刚风吹沙子迷了眼,所以才流泪的。”

    “咦?你不是倪老师吗?我是宋小鹄呀,中二班的。”

    “小鹄,你们认识?”钱君安问道。

    “是呀,这是倪老师。”宋小鹄小大人一般介绍道,“倪老师,这是我舅舅。”

    宋小鹄见两人都站着没动,便拉着两人的手道,“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呀?见人要问好的呀,快说‘你好’呀!”

    钱君安心疼地看着眼睛哭得通红的倪婉心,沉沉道:“你好,婉婉。”

    “错啦!舅舅你要叫倪老师!”

    钱君安笑笑没有理他,倪婉心却只想赶快离开,转个身就要去拉防火门。谁知,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钱君安已经将宋小鹄的小手放在了她手里,只低低说了一句,“帮我照看一下,我马上回来”,就离开了。

    倪婉心手足无措地看着宋小鹄,宋小鹄却一脸自得地看着她,紧紧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道:“倪老师,你别哭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是男子汉,说话算话。”

    倪婉心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头发,没说什么,心思却飞出去了很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医院碰到钱君安,一天里连着两次都碰到了他,若说只是巧合这概率也太低了,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宋小鹄,老师问你,君……”倪婉心忙将在舌尖上打转的那两个字咽了回去,慌忙道,“我是说你舅舅……他怎么会来这儿?”

    “这儿?”宋小鹄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因为我不喜欢坐电梯呀。”

    “不是楼梯间的意思,”倪婉心无奈地笑了一下,“老师是说,医——院。你们为什么来医院?是有人生病了吗?”

    宋小鹄使劲儿想了一下,仰起脸来,大声回答道:“没有啊。”

    倪婉心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也再一次加重了自己不适合做幼师的客观认知,哪怕只是临时工,有时候这样与孩子的鸡同鸭讲真地叫她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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