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们先去了裴府,见他们父子三人安然无恙也便安心了。逸卿依旧对之前那件事耿耿于怀,因而不怎么说话。

    “拜见将军,夫人。”

    他们两人常去宫中,所以一看那女子就知道是宫里人。“你是?”

    她回答的时候还是有点胆怯,毕竟做了错事有些心虚:“奴婢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淑妃?他们一听便立马竖起防范之心,听曦和道:“有件事情正要同你们说呢。”

    于是她便把当初那桩事说与了他们听,逸泽气道:“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家当初幸好没有娶她过门!”

    曦和看了一眼逸卿,见他没什么表情便也不说话了。

    逸非道:“此事必须要向皇上说明白,不然曦儿就非要嫁给李建成不可了。”

    “我还有一事。”曦和在心里盘算,是否要今日说出,但过了今日,不知道何日才有勇气说出,不如趁热打铁。“我不会嫁给李建成,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裴父裴母互看一眼,倒还真不知道她有喜欢之人了,逸泽笑了,心想他们两个终于开窍了。

    逸卿本没想到她会在此刻挑明此事,但既要说出口,便应该由他来说,于是牵起曦和的手,他温暖的大手让她瞬间有了勇气,听他道:“她会嫁。”

    曦和的心明显震了一下,又听他道:“我来娶。”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哭。

    裴父裴母大吃一惊,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胡闹!”

    曦和道:“我们没有胡闹!我从来都只喜欢三哥,而且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他也……”

    她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心想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罢,谁知他接着来了句:“我也不是。”

    众人都怔了怔,裴父裴母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此事,而逸非逸泽是完全不知道此事,逸非道:“三弟,你在说什么啊?”

    “我并非他们的儿子。”目光又看向双手环胸待在一旁的南宫靖,“他才是。”

    “怎么会这样?”逸非惊讶向裴道中求证:“父亲?”

    裴道中无奈道:“卿儿说得没错,的确靖儿才是你们的弟弟,当年阴差阳错,两个孩子被掉包了。但无论如何,卿儿,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另外两兄弟看了看逸卿,又看了看南宫靖,他们已经有点懵了,曦和也没想到,原来南宫靖才是她三哥。

    在大家都沉默之时,逸泽道:“所以曦儿和卿儿都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李绮点点头,“嗯。”

    “那你们凭什么反对他们在一起啊?”

    镜缘眼睛一亮,二少爷说得有点道理!

    逸泽又道:“他们彼此喜欢了这么多年,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们视他们如儿女,还忍心棒打鸳鸯吗真的是?”说着便走到逸卿他们俩身边,将他们俩左拥右抱,“行了,二哥同意了,择日成婚!”

    当时的气氛有点诡异,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偏被逸泽那两句话逗得想笑,刚想笑,裴道中便严肃道:“你个臭小子你同意有什么用?!你爹还在呢!”李绮垂着头默不作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两个人:“先解除与李家的婚约,再挑个黄道吉日……”

    逸非激动地举手道:“我现在就去挑……”说着便跑了。

    夜里,夫妇俩房里刚点上了灯,侍女帮他们把床都铺好了。李绮坐在镜前缕着头发,“老爷,您说皇上会同意他们吗?”

    裴道中笑道:“皇上是什么人啊?爱女如命啊……向来都是曦儿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她回过头去:“可问题是要解除与李家的婚约呀,他会不会顾及朝政,不敢轻易解除啊?”

    裴道中双手撑在梳妆台两旁,“皇上是什么人啊?他什么时候顾及过朝政了?更何况曦和与李建成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她又与卿儿情投意合,你猜皇上会做出什么选择?”

    李绮笑道:“还是你厉害!”

    本因为失去这一双儿女而感到失落,没想到他们俩倒凑一块儿了,这样一来,他们俩总感觉那两人还是自己的儿女一般。不、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了。

    曦和今日住在裴府,因她不想把那丫鬟提前带入宫中,否则被莫嘉欣发现了,恐怕会节外生枝。

    镜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小姐,您原来喜欢三少爷啊?”

    “怎么了?知道本小姐的心事就那么激动啊……”

    “奴婢没想到啊……”她无奈拍了下自己的头,“奴婢早就该想到了……”

    漫漫星天,两人几乎是一夜未眠,无论如何,与建成的婚约是一定能解除的。

    第二日,裴道中与逸卿、曦和以及两个丫鬟一同前往宫中,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早朝了,所以时间也不用挑在早朝后。

    “曦儿回来啦……”

    “父皇……”

    不知为何,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加轻浮了,莫嘉欣衣衫半整地从床上起来,珠钗半斜,露出大半肩膀,从薄纱帐中出来,只见皇帝斜倚坐垫,向她招手:“爱妃来坐。”

    莫嘉欣睨了跪在前面的那几人一眼,自然是看见了那丫头,微惊,轻移莲步坐到他腿上,含了半个葡萄送到他嘴里,一时间竟激吻了起来,皇帝双手不老实,探进她的衣领里揉捏了半天,惹得女人嘤咛连连。

    想来这几日不去早朝便是在做此等荒唐事。

    “皇上,臣等有要事禀告。”

    皇帝略微回过神来:“你等?”又看了一眼曦和,“曦儿与你们一同吗?”

    “是。”

    “说罢。”

    曦和道:“父皇,我与李建成并无肌肤之亲,她可以作证。”

    “哦?”皇帝半睨着眼看了看那垂头的宫女,“抬起头来。”

    她这才抬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害怕。“见过皇上。”

    皇帝眼睛渐亮:“你不是淑妃身边的宫女吗?”

    “是。”

    “公主说,你能作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颤颤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却不见莫嘉欣脸上有半分颜色。

    “你说这都是爱妃指使的?”

    “是。”

    “爱妃你怎么说?”

    莫嘉欣抚上了皇帝的胸膛,皇帝不禁微笑,听她道:“皇上,宫中的宫女向来爱嚼舌根,没事就喜欢搬弄点是非,这是常有的事。这丫头,之前因办事不利,被臣妾逐出宫去,心中不爽,因而存了歹心,想拿这种事情来陷害臣妾,臣妾当真是冤枉啊!”

    裴道中暗叹不妙,皇帝恐怕是要被这妖妃牵着鼻子走了。

    逸卿神色不变,她果然是这幅模样。

    见莫嘉欣轻轻站了起来,“你说是本宫指使的,何人能证明?”

    “这……”她当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她也实在想不出有谁能证明,这件事情除了她们俩本人,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皇上您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想冤枉臣妾……”

    “看来你……有虚报之嫌……”

    “皇上,分明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呢……”

    她阴阳怪气的语调使得宫女一哆嗦,话都说不明白,“皇上,奴婢冤枉,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皇上!”

    莫嘉欣实在不想看见她的嘴脸,“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差点没吓晕过去,“皇上饶命啊!”

    “父皇!此时应当好好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了再处置她也不迟啊!”

    皇帝叹了口气,“不必了,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患,就按淑妃说的办罢……”

    “父皇!”曦和惊了,没想到这么几日不见,皇帝竟如此听信淑妃的话。

    她被人脱了下去,外面一阵惨叫,曦和的气不打一处来,“父皇,无论如何我都不回家给李建成的!”

    “公主不嫁给李建成,是当皇命为儿戏吗?你父皇几个月前便已下令将你许给唐国公府,如今又想让他收回成命吗?那皇上的威严何在?!”

    “嗯……没错。曦儿到底是年轻啊,父皇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父皇……女儿不喜欢他,女儿早已心有所属。”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

    淑妃笑道:“公主不喜欢李建成,莫非喜欢裴逸卿吗?”

    曦和瞪着她,也不反对,“是又怎样?”

    “当真?”皇帝立即严肃了起来,反差之大,曦和心里隐隐一震。

    “是。”

    淑妃又笑道:“那恐怕是不行了,因为这三公子啊,并不是裴家的孩子。”她走到逸卿身边,轻弯下身子,道:“他可是叛臣之子……”

    什么?!裴道中原本只以为今日曦和的婚事不成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把逸卿的身世抖了出来,这可是十足的杀身之祸啊!

    “爱妃说什么?什么叛臣之子?”

    “回皇上,这三公子啊,其实是当年的叛将南宫默的亲生儿子。原本这南宫默一家应当被悉数杀尽,但不知为何,这少爷却被裴家人收养了。”说着便睨了一眼裴道中。

    “爱卿,你如何解释啊……”

    “臣不知啊皇上,卿儿是夫人十月怀胎所出啊!”

    莫嘉欣咬着牙恨道:“还想狡辩!来人,带上来!”

    随后便见一妇道人家被拖了上来,众人皆不知是谁,莫嘉欣道:“你说。”

    “回皇上、娘娘,奴婢是当年南宫家的乳母,小少爷从小就是奴婢再带,所以很清楚,小少爷脚底有一颗红痣。当年将军已死,夫人怕小少爷也死了,便偷偷和裴家夫人的孩子调了包,如今裴家的三少爷就是当年的小少爷啊……”

    “是吗?”

    莫嘉欣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验证一下,三少爷脚底是否有红痣。”

    久未说话的逸卿如今才道:“不必了,我的确不是裴家的孩子。”

    曦和心如死灰,当他说出“不必了”三个字的时候,应当也是心如死灰的罢。三哥,我不该带你来的……

    莫嘉欣笑了,“哼,皇上认为叛将之子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听了这半天,觉得累了,“打入天牢,等待发落。”

    “听见没有,还不快动手?!”

    门外的侍卫立即进来,将逸卿带走。

    曦和急了:“父皇……求您饶了三哥罢,当年的事是他父亲的错,与他无关啊父皇!”

    裴道中也急了:“请皇上饶了小儿,所有的事情,微臣愿替他承担!”

    皇帝道:“你也是泥菩萨过江,还是管好自己罢。念在你刚刚平定了叛乱,此事就不与你追究了。”

    曦和哭着,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抽出侍卫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您若是杀他,我便杀了自己!”

    莫嘉欣不屑一笑,皇帝倒是有些急了,“曦儿,把剑放下!”

    “您答应我,不伤害他!”

    “好好好、朕答应你,不会杀他。”

    曦和终于把剑放下了,“您记住,他生我生。”

    皇帝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好先这么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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