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能的孩子们离开五区时，都会测试他们的异能阶级，但仪器只能被动检测，倘若他们想隐瞒异能，只需要测试时收力就行。
除了和安全相关的，其他方面基地对这群小孩几乎到了纵容的态度。
毕竟总归只是一群小孩子，哪怕天赋异禀，觉醒异能时又能高到哪里去？
这一过程也真的只是走个过程，但这么多年，这是卫妤第一次听到有小孩隐瞒了异能阶级。
他们隐瞒的太久了，这几个月他们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好的预感袭来，卫妤表面心平气和的看着说话的少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少年收起骄傲，他们从不缺赞美声，但看到刚刚卫前辈眼中的惊异时他依然不可抑制的产生了骄傲自得的情绪。
他接着说:“可是你们放弃了c计划，我们甚至统计了这么多年基地的人数，繁衍法则下，异能者没有增多，幸存者人数却不断减少，这样下去，到了未来，幸存者将会彻底消失，再是异能者。能改变的希望就在于c计划，你们为什么要放弃？比起压托于我们身上的希望，这是更明确更能掌握的不是吗？”
几乎是少年提起c计划的一秒，卫妤便立刻猜到他们隐瞒的与c计划相关了。
真的是作天作地的年纪啊!
卫妤倒吸一口气，他们牵涉进了已被明令禁止的c计划，且出了他们无法解决的差错!
可两个人想说这件事，磨蹭了半天她都快猜到是什么了，还没有说到正题上。
停止c计划是基地的决定，大众的呼声都明明白白的贴在基地中心门口的墙上了，这群小孩……真是挑着闻墙外事。
卫妤眉心一皱，鼻尖忽然闻到一阵怪异的香味。
隐隐带着腥气。
他们带进了植物？
不，他们出不去基地，那就只能是……
“你们拿自己做实验？”卫妤不可置信的说，而这句话竟不是陈述句。
少年一顿，慌乱低头，又扭头看向后方，情不自禁叫了一声:“阿双——”
杜瑞节也忍不住开口:“不是这样的……”
其余的小孩纷纷说:“前辈，你什么都不知道。”
“前……辈，”少年又喊了一声，忽然抬头古怪一笑，“……死。”
全场寂静，只有迎面的风声可闻。
在卫妤紧缩的瞳孔里，少年的身影已迅速扑向她，没有任何犹豫，她从后腰拔出的匕首在手中一转后已倒插刺入少年脖颈。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如泡沫消散。
两秒前的场景一模一样重现，低头不语的少年，互相对视的其他同伴。
全部由此刻统一抬头，阴沉沉的盯着卫妤。
他们所有人的嘴角在卫妤的注视下缓缓上调，像生锈的机器，每走一步就要发出咯吱的声音。
每一张嘴吐出一个字，他们一字一字的说:“你”“死”“我”“活”——“你”“死”“我”“活”——“你”“死”“我”“活”——“你”“死”“我”……
没有出声的最后一字消失在尾音中，人数不够了，像按照设定程序走动的机器，不会变通。
于是他们统一沉默，直愣愣的盯着卫妤，一拥而上。
刀锋没入身体的刹那，少年们的身体再次如泡沫消散。
又是这幅场景!
撕啦一声，卫妤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剧痛传来，再睁眼时所有的少年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少年眼中，卫前辈莫名其妙突然拔出刀自己给自己划了一下。
卫妤却忽然笑了，她猜对了，那只是幻想，想要醒来，只有自己刺激自己，任何攻击都是徒劳。
这群小孩，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啊。
[你……发……现……我……了？]
熟悉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卫妤耳边，余光里的孩子们却皆无异色。
[嘻……嘻……嘻]
突兀的笑声响起，但比起用笑来形容，这更像是念出来。
[你……发……现……我……了!]
[是……我……们]
[……死]
最后一字落下，仿佛按下了未知的按钮，耳边的声音尚未停止，越来越刺耳的尖啸带着誓不罢休的架势冲击卫妤的耳膜:
[杀了你!]最后排的少年们齐刷刷的抬起头对上卫妤的视线!
脑中警铃大作，卫妤向前一跳大喊道:“封闭——求援，你们究竟干出了什么异变？”
“什么？前辈!”
所有人心头一震，一切发展得太快，他们仅仅只是想寻求一点点帮助而已，甚至只是开了个头，怎么会到了要围住这片区域，求援的地步？
卫前辈在身前莫名比划了两下，又突然划伤自己的手掌，接着便脸色大变。
一系列变化让前面的少年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手忙脚乱。
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机械的施展异能，服从命令早已成为本能。
三位火系异能者迅速联合，从小长大的默契让他们只用对视一眼便能确定战斗中的定位。
火墙自他们的身后凌空而起，被腾烧的感觉席向在场的每一人。
“灾焰!”有人惊呼一声，拉着身旁的同伴避开快要燎上衣服的火焰。
三阶火系异能，被他们命名为——灾焰，不分敌我，哪怕施术者本身也会因为控制不当而被反噬。
少年惊呼声落下，立刻便接上了无数声恼羞成怒的“闭嘴。”
被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羞耻心突然袭来。
这群小孩总是在私下里给各种知道的异能命名。
“前辈，怎……”
“噗——”
“阿渡!”
“阿渡——”
叫阿渡的少年，就在卫妤的直视下，一只手凶狠的打穿了他的胸膛。
那就是冲着要人命的力度去的!
瞬息之间那少年便咽了气，身后的人收回了拳头，软软的尸体在冲力下向后倒去。
凶手又岂会有如此好心，凶残的杀了人又温柔的对待被害者的身体？
他当然要丢开挡在他前方的废物!
再次高举的拳头被人拦下，水幕为盾，女孩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双臂护于身前，声音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出来:
“你……疯……了!？你杀了阿渡？”
细微的颤音无法掩饰，直至哽咽。
与此同时，卫妤抓住阿渡的右臂，距离最近的宋时则迅速一扑从侧面抱住了阿渡尚有余温的身体。
卫妤立刻松手。
嘭的一声两人砸在地上，阿渡瘫软的身体仰面躺着，而宋时杵着手臂跪于地面，抬起头时眼眶中挂着热泪，双手死死揪着阿渡的衣角，双颊鼓动面目狰狞。
幼崽的无能狂怒，卫妤近乎无情的想道。
还有她的……力不从心。
溅到卫妤脸上的血，都还是温热的。
他们失去了一位同伴，基地失去了一份希望。
“阿渡……”哽咽的声音响起，另一个小孩徒劳的捂着尸体胸前的大洞，只有细小的血流从伤口处涌出。
就在此时，卫妤眼前的场景忽然生变，浓郁的香味袭上鼻尖，几乎就是瞬间，无数根枝蔓刺向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人出手抵抗，卫妤则翻身躲避。
控制这些枝蔓的俨然是在后方站着的四五位少年。
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下缓慢的发生变化，血色的皮肤变为了惨绿的青色，根须从他们的脚下蔓延生长，眼眶中没有瞳孔，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青白色。
那全是套着活人皮的怪物!
几乎不用想卫妤便知道了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末日后只有丧尸和异变动植物，从未出现过这种怪物，它们是如何来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失败的半异变者!
普通人都没有成功的半异化，异能者只会百分百的失败。
卫妤几乎要被这胆大包天的想法气笑了，她转头对着宋时说:
“几分钟前你问我，真理会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吗？当时我不知怎么回答，扯了一堆的道理，现在一句话总结便是——任何坚持，成功了叫有先见之明，失败了，那就是自作聪明。”
没有一句责骂，句句都是责骂。
“不是的，不是的，”一个女生徒劳的摇头解释，慌乱到甚至没有避开尖锐的枝蔓，整个左手被刺穿，她也只是轻轻捂着，寻求的双眼望向卫妤说:
“我们没想用自己做实验，前辈，我们只是发现阿双她们可以用精神攻击杀死半异变植物的意识，阿双她们才尝试的，后来都解决了，真的，真的……”
“只有阿双和西子……怎么会？”
女生掩面哭泣，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让整个秀丽的面孔变得狰狞。
她求证似的左右张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正垂头跪于地。
“前辈，你看，阿双，阿双她还……”好好的。
最后的三个字还没能说出口，似有所感的阿双转头，无数细小的花瓣自她的脸上盛开。
这一幕的冲击甚至比人皮树更直冲人心，还存活的同伴，和她身上不断蠕动绽放的花瓣。
是桂花，卫妤终于闻出来了，从人血里开出的花朵，连香味都带上了极重的血腥气，染上深沉的红色。
血腥、怪异、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