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午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晚。

    次日，天还未亮，手表就震动起来，有条通知进来了。祁午眯缝着眼，抬起手腕瞅了下，是课程提醒。今早七点钟，十三班将在教学楼701室上第一堂课，发信人是杨婧女士。

    再看眼时间，现在是新纪134年1月1日的早上6点。外面的天空隐隐有了点亮光，等太阳升起，她就又会变成种子人了。

    种子人是没有嘴巴吃东西的，为了避免自己再饿上一天，祁午决定趁现在去食堂薅点免费汤喝。

    祁午打了个哈欠，爬下楼梯。人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一时没看清踩空了，砰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到了地上。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戈白。她弹身而起，抓住手边的匕首，满脸的警惕在看到抱着腿嗷嗷乱叫的祁午后，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戈白搁下匕首，看了眼手表，平静地躺回床上。

    “……”

    不敢奢望舍友之爱的祁午坚强爬起，瘸着腿打开衣柜，见小黄鸭还在熟睡，就没叫醒它，自己洗漱一番就出门去了。

    暗沉的天空，路上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匆匆跑过。他们面色苍白，神色慌张，甚至还有几个捂着嘴干呕，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怎么了这是？

    祁午满心疑惑，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就听见了许多杂乱的声音，有来往匆匆的步履声、机器运转的滋滋声、细碎片段式的交流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祁午吸吸鼻子，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种种都在证明，前面出事了。

    果不其然，在食堂外围，乌泱泱围了一圈人。他们小声地议论着。门口则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有十来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把守着。他们配备着枪械，阻止其他人靠近。

    “确定是她吗？”

    “就是她的手法，她潜伏进来了。”

    “到现在还没抓到那个变态啊。”

    “缉查处都在干什么。”

    “没办法，她太难抓了。”

    祁午听着旁边人的对话。忽然，有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祁午一抖，回头看去，原来是杨婧女士。她的神情有些黯然。

    “你也来蹭免费汤吗？”杨女士和祁午打起招呼。看来她的目的和祁午是一样的。

    这时，食堂里有人出来了。

    是一个高挑干瘦的中年女人，也是一身黑色军装，臂膀处别着一个红蓝相间的臂章。她的眼睛细小狭长，目光像阴鸷的毒蛇，冷冷扫过围在周边的人，仿佛罪犯就藏身其中。

    “那是缉查处的处长路宏。”杨女士给祁午介绍。

    过了会，有两个士兵抬着个尸袋出来，一股难闻的恶臭顿时飘散开来，惹得围观群众纷纷后退几步。尸袋被装上车送走，食堂大门则被封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的路上，祁午问杨婧。

    “她来了。”

    杨婧简短地回了一句，之后没有再进一步解释，好像是这样说就已经足够了。

    祁午想了想，没再往下问。

    ***

    教学楼701室。

    现在离7点还有段时间，教室内只有三个人：褚英、褚良，还有昨天的眼镜男生。

    褚良第一个看见了她，表情微动，随后扭开了脸。

    褚英则扬手招呼祁午过去，“小祁，过来过来。”

    坐在旁边的褚良一怔，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和祁午相识。本想问点什么，但祁午已经大踏步过来，相当狗腿地接上了话：“诶，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褚英对祁午的态度非常满意，咳了一声，先把祁午介绍起旁边的褚良，“哥，这是我新收的员工祁午，以后跟我挣钱的。”

    “小祁，这是我哥哥，褚良。”

    “诶，老板哥哥，你好。”祁午完全不提昨晚的乌龙，假装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伸出手准备来个友好的握握，展现自己的诚意。

    褚良忽视了她的爪子，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祁午收回手，顺势挠了挠头发，丝毫不尴尬。

    褚英没看出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急急拉着祁午坐下，跟她讲起自己思考了一整晚的挣钱大计。

    “我贷款盘了家饭馆，三天后就能开业。”褚英揽住祁午肩膀，“你以后就是服务员兼厨房帮工兼外送员兼保洁员兼保安兼前台。”

    “……”祁午问起舍友命运，“那另一位呢？”

    “同样。”褚英毫不留情，“哪个岗位缺人你俩就顶上，你们可以的。”

    话刚说完，褚英突然揽了个空，本来还呆在怀里的祁午凭空消失了。座位上多了个奇形怪状的玩意，正抬起黑亮亮的种子脑袋和褚英遥遥对望。

    褚英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我天亮就会变成这样，直到天黑。”种子人祁午给自己找准了定位，“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当吉祥物。”说着举起一片叶子，学着招财猫的动作，挥了两下。

    褚英两眼一黑，盖住了脸。

    没用！这些员工太没用了！

    “让我静静。”

    褚英捏住祁午的脑袋，十分嫌弃地提着她送到了角落边边，回到自己位置后原地自闭。

    这时，默默观望了许久的眼镜男生轻手轻脚来到祁午身边。

    “对不起，”眼镜男生问，“还记得我吗？”

    “我可以给你取个绰号，叫‘对不起男生’吗？”祁午忍不住吐槽。

    “我有名字，叫连善。”他委婉地拒绝了有关绰号的提议。

    “我怕你还在生气，”连善解释，“蛉是个孤儿，脾气有些怪。我是他的舍友，不得不关照一下，不然他太可怜了。”

    “嗯嗯，”祁午敷衍地点了点头，直接截断话题，“你脚上的鞋穿反了。”

    连善愣了下，急忙低头，还真是！他左右两只鞋反了位置。他红着脸咕哝一句：“怪不得感觉不太舒服。”说完匆忙跑了出去，可能去厕所换鞋了吧。

    学生陆陆续续进来，没多久，班上就坐了将近一半。祁午发现，学校配发的军服有两种颜色，一种红色，一种蓝色，似乎是为了做某种区分。

    人一多，交谈也就跟着变多了。有不少正在小声谈论食堂里刚发生的命案。

    “祁午同学，这里没人吧？”

    这时，有个陌生的男生凑了过来。他穿着蓝色的军服，肩膀缩着，是种卑微小心的姿态。长得不算好看，脸颊有雀斑，两颗大门牙从双唇间挤了出来，吸引着每个人的第一视线。

    “没有。”祁午看着他坐下，在脑海中搜刮一阵，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祁午问，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是个人样啊。

    “我叫腾安。”兔牙男生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叠纸，上面第一张就是祁午的个人资料，以及卡牌信息。

    他低声说：“我收集了班上所有人的资料。你的样子和卡牌上的图画是一样的，所以我知道是你。”

    “你从哪搞来的？”祁午好奇。

    “这个……保密。”腾安又抓了抓脸，“我不干坏事，做这些只是想有点安全感，我怕不小心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所以，你一进来就找我说话，是因为最不怕得罪我？”祁午直截了当戳穿他的心思。

    “这个……那个……”腾安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紧张地不停抓脸。

    “行行，别挠了，”祁午看不下去，“没怪你的意思。”

    腾安刚松口气，就听到祁午接着说，“只要你跟我分享情报，我就不怪你。”

    “好……好吧。”

    腾安小心地瞟了眼周围，才从那叠纸的最底下抽出了三张，偷偷摸摸地摊给祁午看：“就我们班上来说，这三个人最不能惹。”

    祁午根据他摆放的位置，再一次确定自己被他列为了“最安全人物”，心下不由叹了口气，才看向那三张纸。

    呃，头两张就是熟面孔，正是褚英和褚良。

    上面也记录着他们的卡牌，他俩颜色与祁午不同，是蓝色的。褚英的牌面画着钱币，褚良画的则是沙土。

    “这两位是军团最高长官褚司令的孩子，我们普通人得罪不起，”腾安又指着褚英那张，“尤其是她，她的魂卡刚觉醒就是三阶，将来很可能会接褚司令的衣钵。不能惹。”

    祁午面容一僵，已经都惹了呢。

    “这位是作战团卞团长的孩子，也惹不得。”腾安指着第三张资料。

    那是个十二岁的男生，名字叫卞修。他的卡牌是红色的，上面画着一簇火焰。

    祁午正看着，腾安忽然抬手抽走了资料，紧张兮兮地塞进背包里。紧接着，门口就进来了一人，正是刚才谈到的卞修。

    他一进来，整间教室就被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攻占了。他的头发还喷了发胶，梳成了大人的模样。两只耳朵打满了各种形状的耳钉，脖子、手腕也佩戴了不少饰品。他站在阳光中，整个人闪闪烁烁，好生璀璨。

    祁午不住咂舌：“好有钱。”

    卞修在教室内快速扫视了一圈，看到坐在窗边的褚英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后就迈着模特步，打着响指，朝褚英那里走去。

    然而，在经过祁午这边时，卞修那只不停乱挥的手，蹭到了靠近走道的腾安。

    霎时间，几点火星子突然冒起，咻一下点着了腾安抱在怀里的背包。

    “啊！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