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也没特别懈怠……该学的我都学了的。”
林如海冷哼了一声，那一哼，颇有两分官威，林珏更加害怕了。
仿佛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低眸可见……
正在惶惶间，他就听到他姐姐道：“爹爹，小珏说的是真的，虽说是松懈了，可该学的他也学了，只是下面不知道学什么好了。”
然后林珏就看到林如海转怒为笑：“玉儿说的是真的？”
黛玉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
然后她就扯着林如海的袖子，小声道：“爹爹，你给小珏另外找个先生吧。那学塾里的先生不太好。”
她说的很小声，林珏站的算近的了，都没听到，别说是别人。
而林如海在听了宝贝女儿的话之后，却是心一动。
他没有马上应下来，而是笑着让林管家把他带来的礼物给黛玉：“听说你最近喜欢看棋谱？这是当年宋太宗通过棋艺选拔人才的《御制角局图势》，不过为父只得了其中两卷，余下几卷，怕是要玉儿自己去集了。”
黛玉又是震惊又是感动：“爹爹，玉儿棋艺并不是很好，这样珍贵的棋谱给了玉儿……”
林如海霸气道：“有什么不行的？这本来就是我林家的东西，给你有什么不对？”
林珏也开口附和，咳，最主要是拍林如海马屁：“就是就是，姐姐，你别推辞了，这是爹对你的疼爱呢。”
林如海忍不住瞪了林珏一眼，更加觉得自己这儿子不成器了，哪有书香门第出身的孩子，张口闭口，都透着一股子“野”的气息，不见半点书香门第的温雅含蓄。
林珏可不知道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看到林如海看过来，他还特别灿烂地一笑。
林如海实在不想看他，和女儿又温言说了几句话后，才重新和贾府的长辈们说起话来，不过是多谢他们的教导之类的话而已。
黛玉许久没见父亲，自然不愿离开，而林珏作为儿子，当然……
也不能走了。
便听到林如海与贾政侃天侃地，一会儿聊儿女，一会儿谈诗文，一会儿聊朝政。
只不过林珏看得出来，贾政压根就是个虚架子，别说诗文，就是林如海关于朝政说的话，尤其是提醒他们不要太过奢靡这一点，贾政都没有听懂出来。
林珏嘴角直抽，有这么一个不知事更不管事的当家人，贾府败落一点也不奇怪。
林珏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林如海能看不出来么？
他暗叹一口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也只能是点到即止，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
一时天晚了，早有王熙凤来回话，贾母便让风尘仆仆的林如海先去休息了。
本来荣国府另给林如海准备了一个客院，但是这位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却更想跟儿子亲近亲近，于是今晚就跟儿子，也就是林珏睡同一张床了。
林珏：“！！”
一时间，他的眉毛跳啊跳的，跳个不停，因为他有预感，林如海这次来绝对不是看看他闺女那么简单，最主要的目的——
是管教他！！
林珏想的一点也不错，等到他战战兢兢回到自己房间时，林如海就有一种与他秉烛夜谈的架势了。
而林管家亲自守门。
林珏能怎么办呢？他默默奉上一杯茶，然后坐在林如海对面，聆听林如海的垂训。
知道贾家族学的状况后，林如海若有所思。沉思一会，他才道：“你姐姐说的有道理，是该给你换一个先生。”
他摸着胡须想他在朝中交好的大儒，其实很意动让自己的儿子拜入他们其中一个的门下。
但是林珏是谁啊，混迹纨绔圈那么久，一看林如海这样子，就知道他打算拘紧自己，好让自己好好学习，林珏忙道：“爹，我和兰哥儿，哦，就是二舅舅长子的儿子，他是国子监前祭酒的外孙。早前，我和他商量过，他已经决定让他外祖再为我们找一个先生了。”
一边说，林珏一边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林如海真的会来，一来还决定管手他学业，贾兰问他的时候，他还犹豫什么啊！直接答应它不香吗？
林如海摸胡子的动作一顿：“国子监前祭酒？”
他沉思一会：“可是李守中李大人？”
林珏差点喜极而泣，这个身份找的人够格吧？
他忙道：“对对对，就是他。关于我学习的事，姐姐也跟我讨论过，我们都觉得考童生什么的不急，主要是先把基础给打扎实了，比如先找个秀才举人什么的，继续教我和兰哥儿。等学过一两年，再入学院，然后再去考试。”
听到这段话里也有爱女的主意，林如海的考量未免又多了一分。他沉吟一会，虽然还是很意动让林珏拜师，但是……
林如海看着眼前的那个小萝卜丁，算了，还小呢，那么淘气，人家怕是不肯要他。
他起身：“我知道了，改日为父去拜访拜访李大人。好了，天色不早，睡吧。”
林珏应了一声，知道今晚算是逃过一劫，美滋滋地，一躺床上就睡着了。
林如海却没有林珏那样好的心态，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自己梦里零星的几个片段……
自己捐馆扬州城。
而贾府早就成了空架子，自己一死，便仗着他后继无人，拿了他林家的财产填补自家窟窿不说，最后还害得他爱女咳血早夭，含屈而死。
黑暗里，那个老狐狸般老谋深算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荣国府。
他特意请假，倒要看看，梦境里那件泯灭人性，霸占孤女家产的事，有几分可能发生。
……
林珏可不知林如海梦到自己死了，然后家产被夺，爱女含屈而死的事，他现在挺惶恐的，每天天不亮就跟贾兰去了学塾，做足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
黛玉知道林如海请了一个月的假期，特意陪她，特别开心；在林珏哭兮兮地上学时，她却是跟着父亲出门，到处游玩了。
今天去寺里给母亲祈福，明天去茶楼听戏，后天去集市上玩……
林珏羡慕得差点把书当肉啃了。
好在林如海也没太过忽视他，在林珏休沐的时候，嗯，带他去拜访前祭酒大人了。
林珏：“……”这不是我想要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