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相传女娲后人,食其肉可长生不老,吸其血可百毒不侵,神妖吸食均有益。故女娲后人若见天日,六界垂涎,势必引来滔天大祸。

    南海之极,有山名神巫,神巫山峰峦上入霄汉,山脚直插巫江中,山上蛇多有雾均有毒,故神巫山人烟罕至。神巫之巅,有一隅不过百余人小寨,寨古朴简陋,远远看去,只是一黑黝黝的小山洞。

    这一日这黑山洞却破天荒的布了一点红。那红布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将将要睁眼。恰有蝴蝶寻香而来,落在女婴指尖,女婴似有所感,咯咯轻笑出声,忽而眼圈一红,嘴巴瘪了瘪,说不出的委屈。

    女婴旁一白发老翁急忙探头看去,那蝴蝶周身竟有金光闪耀,明明只是一普通白蝶,此刻却有成人之变。

    “无耻白蝶,竟然敢吸食神女的灵血!”老翁怒极,指尖一动,四片白翅齐齐斩落,蝴蝶坠地竟未死,匍匐着一动一动,没一会儿功夫竟又有两翅冒出。

    老翁鼻尖冒汗,说不出是喜是惊还是惧,伸手想抱起女婴,身子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神女降世,我们神巫一族总算有救了。”

    不知是谁哑着嗓子重重叹了一声,那声音极低,却落在寨子里每一人心中。

    神巫一族避世绝俗多年,可世人多贪婪,当年能为一个毫无依据的传言将神巫女子或利诱或威逼,无所不用其极争相食肉嗜血,今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望着那白嫩懵懂小儿,老翁“砰”地一声,对着女婴虔诚跪拜:“神巫一族必誓死保护神女!”

    “神巫一族必誓死保护神女!”

    “神巫一族必誓死保护神女!”

    “......”

    百余人跪地齐呼,全部泣不成声。跪拜方向,红布后方,一人首蛇神石像一双悲悯的眸子静静望着这一切,无喜亦无声。

    时光如梭,一晃百年已过,人们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神巫山百花齐放且有异香,偶有病重将死之人路过此山,竟莫名好转,久而久之,人鬼嫌恶的神巫山成了赫赫有名的花神山,前来参拜的香客绵延不绝。只是,山间多蛇,白日还好,夜晚百蛇潜伏容易伤人,故香客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午时三刻后,不可上山。

    一日,神巫山下的花神镇深夜来了一个肉呼呼的女童,女童看起来不过四五岁,长得圆头圆脑,甚是可爱,一身粗布麻衣虽简朴,但干净整洁,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有人问她从何处来,女童笑眼弯弯的指了指山顶,却不言不语。

    众人只当孩子不懂事的玩笑,又看她模样只怕是个哑巴,不由心生怜悯,纷纷向她投喂不少食物。

    女童憨憨吃起来,想来对味道还算满意,眼里笑意更甚,有女香客看着心动,直呼想带着女童回家。

    女童指了指其中一名女香客肚子,又点点头。

    那女香客一愣,身旁一人促狭道:“看来阿鸢这次求子有望啊。”

    旁人都笑了起来,叫阿鸢的女子却一点也不恼,眼里眉梢全是喜色。

    她掏出怀里一枚翠绿玉环往女童手里一塞,“借你吉言,这小玩意儿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那玉环翠绿清透,月光下显得油润冰透,光泽熠熠,一看便不是俗品。

    女童将那玉环摸了摸,似乎在分辨这个东西能不能吃。

    阿鸢暗笑,走过去蹲下为女童挂上,“这是配饰,可以挂在系带。”

    因为凑得近阿鸢闻到女童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只是那香味有些许奇怪,细闻下隐隐有股雄黄之味伴着。

    正想问问,忽然一白白的东西从暗处窜出来,尾巴隔开阿鸢,轻轻跳入女童怀里。

    阿鸢吓了一跳,定睛望去竟是一通体雪白的雪狐。

    女子生来对美貌之物没有抵抗之力。阿鸢伸手想摸,雪狐似有所觉,懒洋洋回过头冲着阿鸢一撇头,明摆着写着“生人勿动”。

    阿鸢失笑站起身,见雪狐模样亲昵的用鼻子蹭着女童的手,逗得女童咯咯笑起来,阿鸢惊讶道,“原来你不是哑巴。”

    女童眨眨眼,却又不说话,只对阿鸢摆摆手,竟是抱着雪狐转身就要走。

    阿鸢见天色已晚,担心女童孤身一人遇到危险,上前拦住,“等等,这么晚你一个人去哪里?”

    女童抬起头望着她,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她指了指山顶,阿鸢一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开玩笑。”

    话音未落,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让了让,只眼睁睁望着女童抱着雪狐上了山。

    “阿鸢,阿鸢!”

    有人上前扯了扯阿鸢的衣袖,阿鸢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糟了,那个孩子....”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孩子啊!阿鸢姐姐怕是想给鸿哥生个大胖娃娃想疯魔了!”

    阿鸢一惊,难道真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她急忙伸手摸了摸怀里,背后瞬时冒了一层细汗。

    玉环没了,并不是梦。

    阿鸢脸色惨白,脑海里涌出神巫山多鬼魅的传闻,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这一刻莫名心悸,怎么也不愿再待下去。

    马车行到第二天正午时分,阿鸢心思稍定,正想找个馆子填饱肚子,一掀开马车的帷裳,竟又看到那女童,只是这一次,女童模样多了几分迷茫,怀里的白狐也不见踪影。

    女童也一眼看到阿鸢,黑眸迸发惊喜的光芒,似乎想说话,却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上前一把抱住女童,女人长得极美,力气却不小。女童用力挣扎起来,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阿鸢心有不忍,可想到昨晚不由踌躇起来,女童懵懂的呆呆望着阿鸢,眼里似有泪花,神色十分不解。

    阿鸢没由来心一痛,大声喊道:“等等!”

    身旁传来家仆诧异的声音,“家主,可有吩咐?”

    阿鸢一愣,哪里还有女童的身影?

    莫非又是白日做梦,还是这白日又见了鬼?

    虽分不清是梦是魇,可女童那懵懂含泪的眸子刻在了阿鸢心中,尤其回到府上没几日,阿鸢便查出有喜。

    “阿鸿,我有时就想那女童是不是就是我肚里的孩子呢?我没有保护她,那我的孩子....”阿鸢捏着帕子靠在楚鸿怀里,心里说不出是茫然、愧疚还是害怕。

    楚鸿心中担忧阿鸢是被鬼怪迷了心智,面上却不显,只温柔道:“阿鸢,我已派人去花神镇,就算挖地三尺,我也定会找到那女童,带她到府上让你看了安安心!”

    阿鸢露出几分笑意,如果真的能找到那女童,倒也能一解她的疑虑。

    只是,派出的人越来越多,那女童却如凭空消失,无一丝一毫音讯。

    好在阿鸢肚子渐渐大了,都城最好的医师都说这胎稳妥,女童这事慢慢也就淡了。

    眼看临盆之日越来越近,阿鸢半夜又被噩梦惊醒。一摸楚鸿床榻是凉的,阿鸢扶着肚子去寻,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一人的声音传来,“神巫山万蛇倾巢而出,直奔青丘。黑蛇与白狐相斗五天五夜,死伤无数。可奇怪的是,那万千蛇狐死而不僵...”

    楚鸿眼皮一跳,抬头问道,“可有活口?”

    “无一人独活。”

    楚鸿沉默稍许,语气难得带了些遗憾道,“神巫一族蛰伏多年,这一次竟不惜以全族之命誓死相博,倒是可惜。”

    “那神女之说....”

    “无稽之谈罢了。传我令,神巫青丘均为不详之地,世人莫再好奇踏足。”

    阿鸢听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虽这事只字不提女童,可神巫黑蛇、青丘白狐,她心领神会,瞬间便明了。

    她轻轻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古有女娲造人之说,那她肚子里这娃娃......

    阿鸢不敢再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的孩子,谁也别想夺走了她的孩子。

    三日后,楚府诞下龙凤胎。女名栎,男名珩,双子出生天色有祥瑞大吉之迹,果不其然,八年后,楚鸿铁血兵马平定天下,定都郢城,国号大瑞,人称瑞帝。

    大瑞十年,南极之境,有齐义军聚集造反,瑞帝为显天子之威,御驾亲征,雷霆手段镇压反军,庆功宴上却中蛊毒,蛊毒初时不显,待满月夜才发作,发作时寸骨寸节痛痒难忍,瑞帝以刀割肉亦不能缓解。听闻北渺十三地有寨九苗,九苗寨人人善蛊,王子旭珩自请入北渺莽荒之地为父君寻医问药,多日未归。

    帝王将死,王子失踪,消息不胫而走,朝廷暗涌不息,和平十余年的大瑞再次陷入了动乱迷雾之中,而向来鲜有人迹的北渺之境,近日倒是热闹了许多。

    “这北渺十三寨是什么地方?穷崖绝谷,荒林破冢,神仙鬼物诡怪所传,莫不皆有!”一人坐在茶楼中央,声音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王子旭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可胡说,都说双子乃天降祥瑞,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送了性命!”

    “哼,要真祥瑞怎么会中蛊的中蛊,失踪的失踪?我看是当初破齐之时,手段太过毒辣造了报应!”他顿了顿,又道,“听说那帝后下了个十日令,要九苗为瑞帝解蛊又返还王子珩,不然就带兵踏平九苗,真是好大的口气,当九苗死的吗?别瑞帝还没救过来,那帝后先丢了性命!”

    “.......”

    喧闹的茶楼因这发言静默了些许,众人视线或遮或掩看向中央那人,那人傲然一笑,还要再说,嘴角忽然溢出一点黑血,旁边的人看到,惊呼道,“天啊,蛊虫,是蛊虫!”

    那人一愣,想伸手去摸,可身子僵直,重重倒在地上,竟是已气绝身亡。

    众人哗然,四散而逃。

    只角落里一绿衣女子慢悠悠倒掉桌上果酒,起身走向黑山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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