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看见袁翼的电话响了，马昕昕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袁翼接了电话，那边的人对他说了什么，袁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起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一定是飞翼的人通知他短视频的事情！
马昕昕心乱如麻，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紧了嘴唇。
隔了很久，袁翼才从那间房子里出来，看餐桌旁的马昕昕正襟危坐地盯着自己，一脸紧张，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是视频的事情吗？”她问。
袁翼点头。
“怎么办？”她满心抱歉，袁翼是飞翼的脸面，作为城中科技新贵，他的名字与天才、完美、冷静、克制这些类似偶像一般的标签联系在一起，那个短视频的发布，这些标签会一朝幻灭，绝对会影响到他的公司。
袁翼尚未回答，马昕昕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马昕昕正要接听，袁翼冲她摇摇头，提醒她关机。
“那个视频的流量很大，挂在各个平台的热搜上，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年代，一定会有很多人联络你，他们中的多数人都不怀好意，你不要理会他们。”袁翼一边说，一边将分好的餐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吃饭。
“我哪有胃口吃？”马昕昕心烦意乱，手机又不停地响，这一次不是陌生号码了，是她舅妈。
她舅妈是短视频爱好者，一定会得知这件事。
马昕昕不敢不接李蕾的电话，划通了，听见舅妈在听筒那边一叠声地问：“昕昕，你被那个姓黄的女人打了？伤得重不重？身上疼不疼？去没去医院……”
马昕昕挨个回答着，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她舅妈才恨恨地道：“我从今天算是认识了马广平！他真是个老昏君啊！这样的人不打交道也罢！你妈妈死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舅舅跟我还和马家维持着联系，从现在起，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马昕昕听舅妈的意思，知道她是要收回给盛誉的借款，还有残留在盛誉的投资了。
这对如今的盛誉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盛誉的股权主要掌握在马广平的手上，余下大头归了黄莉和她的三个孩子，外人的话，何世媛占的股份最多，高达百分之十五。
至于她自己，则一分的股份都没有，现在下定决心离开盛誉，以后她跟这家公司没一毛钱的关系。
“那个袁翼，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昕昕，听舅妈的话，别把这么好的男人放走了，早点儿跟他结婚，安定下来吧。”
说完这些，她舅妈挂了电话。
马昕昕叹息了一声，后续不断地有人打电话过来，她听了袁翼的建议，将手机关了。
“这几天不要出门，刚刚你也说了，要当三天闲人，那就干脆将这三天拉长为十天，二十天，三十天，等热度过了再说。”袁翼告诉她。
“可我连累了你啊。”她用力长叹，感叹自己的烂运气。
如果跟袁翼在一起，会带给他不好的气运，她将不惮于再跟他分手一次，她默默地想。
即便这一次分手，会令她终生痛苦。
不过她自忖可以熬过去，只需要像过去七年的时间，疯狂地学习和工作就行了。
“你不用为我担心，飞翼在这个市场上拼杀，靠的是数千个像程序元那样天才的工程师，和他们赖以谋生的过硬技术，并不是靠我个人。”
话是这样讲，但是股市并不会如此理性，那段视频一定会对飞翼的名声产生负面影响！
事情也一如马昕昕所预料的，飞翼科技在第二天开盘，遭遇了下跌。
那段袁翼打人的视频经过各类传播媒介的一传二播三加工，热度在各个平台不断攀升，舆论持续发酵，以至于原本打算置之不理的袁翼，也不得不出面回应，应对这次公关危机。
马昕昕关了手机，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袁翼被无数话筒和镜头对着，内心焦灼到了极点。
不会说错话吧？
会沉着冷静地应对这种场合吧？
有没有请业内知名的公关公司帮忙把关？有没有商量好说辞？
如果他让自己跟他一起面对就好了！可他偏偏什么都不对自己说，打定主意一个人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电视屏幕上，记者的问题连珠箭般甩到袁翼面前，袁翼一副这个问题我听见了，但是我不想回答的表情，面色十分冷淡。
马昕昕内心叹气，看来是没请公关公司了！
真想现在就跑到现场，帮他处理啊！
会不会因为他现在这副倨傲的样子，连累明天飞翼的股票崩盘？
她关心则乱，脑海中把所有可怕的后果都想了一遍，甚至连现在自己置身其中的这栋房子，都觉得要被银行收走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杞人忧天时，现场有个女记者问他：“请问袁总，您对帮女朋友出头，在公开场合实施暴力，造成社会舆情，并最终影响到了自己公司这件事怎么看？”
一直沉默的袁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挑中了这个问题开了金口，清晰地回答道：“如果因为我的行为，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我很抱歉，本人公司这几天所遭遇的动荡，我也表示歉意。但是网上的视频并不完全，当天在现场有很多目击者，只要稍微进行一下实地挖掘，就会对那天发生了什么，有一个更加完整公正的解读，我相信大众在了解事情全貌之后，一定会对此事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是……”
他说到这里，口风一变，看着那位提问的女记者：“……针对你刚才的那种说法，首先第一，我不是在公开场合施暴，公开施暴者另有其人，我只是被迫自卫反击；第二，当事人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遭遇了我们这个社会里人人都该唾弃的肢体暴力，那天的施暴者多人殴打她一人，人证和物证俱在，你们可以去调查。”
“未婚妻？您的意思是说您跟盛誉的小马总已经订婚了？”这女记者声音兴奋起来，知道自己逮到了大八卦。
“如果她答应的话。”袁翼说：“我十年心愿，始终得不到她点头同意，希望这件事之后，她能别让我再等十年。”
“十年？”女记者震惊地重复了一遍，“袁总刚刚说十年，难道您跟小马总十年前就是恋人关系吗？”
袁翼点头，他说完了自己该说的，也不管这句话对面前这些新闻从业者制造了多大的冲击，无视如云一般冲到自己面前的话筒，所有问题一律不再回答。
他旁边的手下见状，分开众记者，护他上车离开。
马昕昕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当众说了这些，他的话虽然简短，但是该表达的全都表达了，只是不知道市场对此会有何反应？
她不敢开机，只敢打开电脑，登录几个常去的平台，见“飞翼老总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后面全都跟着“爆”字，热度不见减低，反而更高了。
而平台上，多数人对袁翼刚刚的回复，都是负面的评价，偶尔有几个略微公允的评论，也淹没在一片声讨声中。
[上市公司老总就这样的素质？公开场合打人？真是lj！！！]
[这公司的人真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公司蒸发了几个亿！姓袁的老总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要我说，明眼人现在就该回家偷摸准备简历了，谁知道这家公司什么时候药丸]
[别说，飞翼总裁真是个帅哥，还年少多金，要是脾气再好点儿简直完美]
[长得好有什么用？这老总的爆脾气简直跟个地痞街溜子一样，那个小马总八成就是看穿这一点，才躲着他的，追了十年人家都不答应他！就视频上他对着别人胳膊肘的那一脚，应该造成伤害了吧？他是不是WF犯罪了？]
[飞翼老总是犯罪咖？卧槽，这咖位在精英界也是独一份吧？]
[这个爆贴的评论区该不会是被飞翼的死对头占领了吗？评论区一边倒的谩骂，对家雇了水军？好大的手笔]
[就是，就算那个视频被有心人故意截取，故意放到网上造舆论，眼睛不瞎的也能看出来现场是四人打两个吧？只不过飞翼老总战力爆表，一个人锤爆了对方四个，不然受害者不定是谁呢]
[是的，视频太短了，既然要放，就放全貌，让大众看看前因后果呢？]
……
马昕昕看这评论区，看得心浮气躁，干脆关了电脑。
她不敢上网，不敢开手机，困在袁翼的家里，一筹莫展。
如果这件事牵涉的损失方，只有她自己，倒是很好解决，她直接找个记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爱谁谁就完了。
但是现在关联到了袁翼和他的公司，她的任何举动，都得跟袁翼商量而后行。
而袁翼拒绝她出面。
他的理由很简单：“本身就是芝麻大的事情，越搭理，闹的越大，过一周自然消停了。”
当天晚上袁翼很晚才到家，进门就将她抱在怀里，笑着问她：“今天怎么样？”
“我才要问你怎么样？公司那边儿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他一脸的轻松，回答道：“如果这点儿事儿就能干倒我的公司，那问题就不在舆情上，是我公司本身出了问题。”
“话虽如此，你公司的那些人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祸水？好端端的，因为我，凭空遭遇这么大的做空力量？”
“有人趁机搞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今天回来这么晚，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安慰她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安心在家里闲着，实在不想在国内受气，等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后，陪你出去转转？”
马昕昕看他竟然要陪着自己出国散心，这在他是极为难得之事，心下感动，摇头拒绝了：“我在国外呆腻歪了，十年之内都不想出去——再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怕了，跑了，我可不会让黄家那些人得逞！”
袁翼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坚定，心头不由得怦然一动。
脑海中蓦地想起很多年前，跟她的初相遇。
那时的她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裙子，走在自己身边，午后温暖透明的阳光照在她的裙角，熠熠生辉。
那时的马昕昕就如此刻一般，唇角带着笑容，眸子深处执拗坚定，一跳一跳地走在自己旁边，像极了一朵又骄傲又清甜的花，时光无论过去多久，都令他难以忘怀。
袁翼想到这里，情难自禁，忍不住垂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