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误须解之(一)

    城中某一茶楼。

    茶楼客流稀少,三三两两。

    东方染云一身白衣,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品茶。

    屋中之人有意无意地撇头打量他,无一不是惊叹与好奇。

    东方染云对这些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他眸光停滞在眼前的茶具之上,脑中充斥早时桓竹月的话语:

    “那师尊想要弟子以何种语气同您说话?”

    “白日尊您,敬您,重您,夜间在同您享床笫欢娱,共赴云雨?”

    ····

    “难不成让弟子自作多情的认为您喜欢我?还是让弟子觉得伺候老人家您是弟子的荣幸?”

    东方染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愤愤再增几分。

    定是本尊平时对其太过纵容,才让她有恃无恐,竟敢对本尊那般不敬,话还说得那般难听···

    此次她若不道歉,本尊定要与之断绝这场师徒契约。

    忽而,一名年轻的女子,提着裙子从屋外疾步跑了进来,她青衫飘飘,满脸喜悦。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将你们这最好的糕点都上一份。”她说着,随意寻了张桌子坐下,双手撑着脑袋“咯咯”直乐。

    东方染云闻声微微瞥了那名女子一眼,只觉她那身衣裳的颜色与青山宗的弟子服有几分相似,他心中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沁泉湖初见桓竹月的场景。

    她当时也是一身青衫,长发如墨,不惹半点尘埃之感。

    还有她那双淡然的眸子,清明似水玉,不起涟漪,静若安澜。

    他在噬魂神窟中醒来,除了名字,他记得的,便是要寻一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至于那人是谁,他不知。

    三百余年的迷茫、不安、苦苦寻觅,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顿时云消雾散,豁然开朗,有所归依。

    时至今日,他还是十分不解,那莫名的情愫因何而起。

    现在他更加困惑。

    明明那桓竹月修为又差,不爱干净,不上进,时常花言巧语哄骗他,且没担当还怂的要死···

    就是缺点那么多的一个人,哪来的勇气敢出言指责顶撞他。

    那两次床笫之欢哪次不是那桓竹月,先招惹的他。第一次事后,她跑了,第二次事后反倒责怪他乘人之危。

    当真是一个悖逆乖戾、颠倒黑白的···孽徒。

    东方染云越想越气,抬手一挥,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本尊定要她付出代价。”

    屋中众人皆齐齐望向东方染云。

    就在这时,茶楼外忽然出现一名玄衣青年,他满眼焦急,额间大汗直淌。

    他往茶楼内扫视一圈,视线立时停在那名青衣女子之上,“娘子。”

    那青衣女子闻言一愣,立时抓过桌上的一块酥饼咬了两口,还未咽下,突然弯腰一阵急呕。

    东方染云见状眉头蹙成一团,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些女子为何动不动就要呕吐。

    还如此的不分场合。

    东方染云轻叹口气,起身便往茶楼门口走去。

    屋外的那名玄衣青年连忙小跑到青衣女子面前,抬手为其抚了抚了背:“娘子,你是有身孕的人,怎么还同先前一般顽皮,若是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那青衣女子缓了会儿,拍了拍胸脯,“这几日不是鸡鸭就是鱼肉,我一闻间那荤腥就想吐的紧。这才想出来寻点爽口的梅子糕点食用。”

    “娘子,你且忍耐一段时间,过些时日,孩子大些之时····”

    东方染云越走越远,身后二人后边的话,便也就听不太清。

    他抬手往自己身上扔了两个清洁术,随即云一步一步在街上走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而转身进了一间药铺。

    药铺伙计见他时神情微微一愣,“这位公子,您是抓药还是看大夫?”

    “女子怀身孕有何症状?”东方染云一脸严肃地问道

    伙计微微一愣,答:“有身孕初期女子会恶心、呕吐、厌食、乏力、情绪波动反复无常。有的女子身体较弱,症状便会更加严重。额,不知公子与夫人上次行房之日是何时?”

    东方染云想也未想:“并非夫人,是我徒弟。”

    伙计被一句话内的信息量,惊得又是一愣,脑中不自觉地脑补出一场,某女弟子在外与人私定终身,被男子抛弃后却意外怀孕的戏码。

    “若你徒弟与那浪荡子欢爱满一月,您可当请堂中大夫前去把把脉。”他眼中不经意带上了几分鄙夷,连语气都不似之前那般客气

    东方染云:“她今早与我同行时呕吐,且情绪反复无常。不知有何药物能缓解此类症状?”

    伙计:“公子您确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何为确定?”东方染云眉头紧蹙,厉声道:“孩子自然要留。”

    伙计闻言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赞叹道:“公子当真是一位不畏人言,心地善良的好师尊。在下佩服!”

    东方染云:???

    伙计:“您前往二楼,找大夫开保胎药方,拿了药方下楼抓药便可。”

    东方染云撇了眼二楼,提步上了楼。

    待他走出药铺时,天色已近傍晚,行至一偏处,抬脚落地之间,便出现在先前的马车旁。

    此处却已是空空如也。

    吉城城门口。

    桓竹月此时刚清理完城门外被赤胆虫寄生的百姓,刚出隔离房,便见高统领拎着个食盒在外等候。

    打从桓竹月出房门,高统领一双眼睛直接黏在了她身上,“谢姑娘,辛苦一日,在下特为你准备了一些餐食。”

    桓竹月:···

    刚从一堆尸体里出来,谁特么吃得下东西啊!

    桓竹月连微笑都不想扯,直接拒绝道:“谢高统领好意。以后您都不必这般费心,我通常不吃东西。”

    高统领:“无事,你可以带回去,万一晚上饿了呢!”

    “我已是成年女子,饿了自然会去找饭吃,总不会让自己饿死。高统领,心思还是要放在吉城安危的正事之上。”桓竹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高统领闻言冲着她展颜一笑,“谢姑娘教训的是。”

    “往后时日,依旧每天城门处的情况登记入册送至城主府。另外,好生安顿城外百姓。若无其他事,今日便就这般,告辞。”桓竹月简单交代几句后,便转身往马车处走去。

    高统领这提着那方食盒紧跟其后:“谢姑娘,在下家中排行老大,下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阿爹是城中城尉,负责城中司法实务。娘亲算是城主夫人的堂妹,世代···”

    还不待他说完,桓竹月突然步子一顿,她前方凭空出现一抹白衣。

    高统领见状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东方染云:“他是何人?”

    桓竹月轻叹一声,淡淡开口:“他是我师尊。”

    高统领微微一愣,随即抬手行了行礼,“原来是谢姑娘师尊,晚辈有礼。”

    东方染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听完他的话后,眉头立时皱成一团。师尊

    还不待他开口,高统领忽然将食盒放置在地上,双膝跪地,“在下是吉城巡城营的统领,您唤我小高就成。既然您是谢姑娘的师尊,以后便就是在下的长辈,有何事,您只需开口吩咐一声就成。”

    桓竹月翻了个白眼。

    这人,好像有点毛病。

    东方染云极力控制将他扇飞的冲动,对着桓竹月道,“过来。”

    桓竹月闻言还是过去了,毕竟东方染云再怎么有病,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自己猛输出一顿家庭背景。

    “高统领,无事我们便先回城主府了,明日再见。”

    桓竹月应付了一句,那高统领闻言起身拍了拍裙摆,笑道:“我送送谢姑娘,正好我也顺道。”

    东方染云:“滚。”

    桓竹月:···

    二人一路未言,直至上了马车。

    桓竹月抬眸瞟了一眼东方染云,张了张嘴,那句“师尊”都到嗓子眼了,却始终是喊不出口。

    今日除赤胆虫的效率实在是太慢,若是能绘制出高级冰冻符,每日便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

    但这种高级符箓,她连看都不曾看过,如何能绘制出来。

    而她身边的三名修士,能指望的也只有东方染云了。

    她正踌躇如何开口之际,东方染云忽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油纸。

    他慢悠悠地展开油纸,递了过来,“尝尝看,可还喜欢。”

    桓竹月一双眼眸微眯,打量了一番他手中掺了许多辣椒的花生。

    心中十分迷惑。

    他此次竟然没有扬言要弄死自己,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似乎看起来都比以往更加的亲和。

    该不会是该下毒了?

    桓竹月稍作犹豫,还是顺着梯子下了驴。

    她拿起一枚花生,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尊。”

    “嗯。”东方染云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尝尝。”

    桓竹月看着那抹笑,背上不由地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有预感,他就是下毒了。

    “师尊,我不喜吃这个花生,看着有腻又辣。”桓竹月找了个理由又放了回去。

    “这样。”东方染云声音依旧如常,清清冷冷,“那尝尝这个杏脯。”

    桓竹月看着他手中刚取出的一包果脯,双眼瞪得硕大。

    又将其从头打量了一番,才试探的问道:“师尊,你可是被夺舍了?”

    他脸上努力挂着的那抹淡笑,终于在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此话怎讲?”

    桓竹看着他瞬时垮下去的脸,心里终是心安了一点,“无事,就是觉得师尊今日,看着与往日不同。”

    “有何不同?”

    “看起来,和善了不少。”

    “本尊一向和善。”

    “那师尊能否帮个小忙?”

    东方染云目光停留在她小腹之上,思索片刻。

    忽而抬手捻起一枚杏脯递到她的嘴边,“本尊且先听听,若不麻烦,可以考虑。”

    桓竹月看着他递来的杏脯,犹豫半晌才张嘴接过。

    果脯入嘴的瞬间,桓竹月瞳孔一缩。

    喵了个喵的,柠檬都没有这杏脯酸!!

    桓竹月被酸得眉头微皱,立时一口咽了下去,随即摸出一瓶灵泉水饮下。

    被毒死,被酸死,都得算工伤吧,喝点灵泉水也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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