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徐知聿盯着她微微颤栗的双瞳,顺着她的目光向人海望去。

    并无特别。

    “发生什么事了?”

    淡淡的玉兰花香从二十年前的叶家庄园传来,幽香浮动。

    彼时侯蕊的母亲已经去世。

    这天小阁楼里的另一处芳姨的得到一天休息,把约莫八岁大的孩子带来叶宅。

    孩子心性已算成形,是善是恶,就在一念之间。

    而很明显,有些人的恶,想必是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

    小孩儿很调皮与吵闹,一直大哭大叫着要芳姨从叶家的厨房顺来叶家询吃剩下的甜点。

    并且还指着侯蕊大骂道:“我不要像死了妈妈的孩子一样,啥也没得吃!”

    此刻失去母亲的侯蕊已经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即便是听到孩子如此恶毒话,空洞无神的双眸也只是下意识地朝那方向望了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就让你像你妈一样,让小马驹踩死你!”

    侯蕊默默转过头,仿佛没听见一样。

    只抓紧了手中的图纸。

    一旁早已馊掉的饭根本无从下口,就这样饿着饿着,面黄肌瘦的侯蕊睡了过去。

    孩子是正午的时刻被带出来的,黄昏落日之际,她回来了。

    侯蕊清晰地记得,孩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我替你妈妈来找你了~”

    年纪小小的侯蕊不明所以,但以多年蛰伏在魔鬼利爪生活下的直觉告诉她,不会再有好事发生的了,只好把母亲生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攥在怀里。

    果然,下一秒,孩子就从侯蕊怀里抽走了她母亲生前最后还在设计的珠宝图稿后,向门外狂奔而去。

    “还给我!”侯蕊在愕然间,魂魄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鞋都来不及穿上就尾随孩子跑了出去。

    侯蕊也不知道哪来的狠劲儿,追着孩子直到跑到了泳池边。

    她伸手抓住了孩子的衣袖。

    二人交错之中,侯蕊把孩子整个人给甩了回来,而她自己却因反作用力猛地堕入了泳池中。

    她不会游泳。

    窒息感一阵阵传来,鼻腔又酸又胀,替你早已不支,更遑论溺水之人在水中挣扎。

    感觉自己要死了。

    身后的世界是如此的飘渺,面前的黑暗是如此的真实。

    在她意识渐渐散去之时,似乎有人把他捞了上去。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几个渐进渐远的脚步声。

    “死了没?”女人声音气定神闲,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没人敢回答。

    侯蕊用尽全身力气,眼睛被撑开一条小细缝。

    涣散的目光中,隐约出现了一双高跟鞋。

    就在不远处,绿色的,尖头细跟。

    是邱华。

    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是童年的叶家询。

    她那天依旧穿得像个公主,泡泡袖的蓬蓬裙,头顶别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谁救的?”小女孩的声音极其不耐烦。

    刺眼的日光像是能把人割成无数的碎片,侯蕊长期吃不好而导致营养不良的身体躺在泳池一旁的瓷砖上。

    三月的黄昏落满她一身,可却并不让人感觉得到温暖。

    反而是凉冰冰的。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

    任凭再蠢的人,这时候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侯蕊双目猩红,胸腔里满是恨意。

    邱华不止是想弄死她妈妈,还想连同她一起弄死了。

    “报告小姐,是他。”邱华的贴心助理在一旁回答。

    儿童时期的叶家询盯着水管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替别人的命运做了安排,“这样啊,那你替她去死好了。”

    “夫人、小姐,我我我……”水管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初来乍到,根本没人和他说过宅子里的事情,他远远地看见有小孩子落水,立马就放下手中的一切去救人。

    因为那是一条生命。

    可没想到,富人之间的肮脏事多了去,这一救,怕是断送了自己生涯。

    水管工一下子慌得坐在了地上,“我知错了,夫人、小姐,可以、可以再给一次机会吗?我保证没有下次,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任凭水管工下跪求饶,邱华就是冷眼相看一言不发。

    都怪这破玩意坏了她的好事。

    叶家询皱眉抬头看向邱华,“妈妈,好吵,我们回去吃巧克力雪糕吧。”

    “好~乖乖我们回去吃雪糕,最近空运了一批零食给乖乖,妈妈带你去拆~”

    “好呀~”

    邱华带着叶家询走回去,路过时,无声地剜了躺在地上的侯蕊一眼,还特意绕开了脚,像是生怕什么脏东西粘上她那对昂贵的高跟鞋。

    侯蕊嘴唇轻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几个人上来把水管工带了下去,求饶哭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

    而这一次,是侯蕊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庄园了。

    但眼前的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

    ……

    记忆中的脸和眼前老人的五官高度重合起来。

    只是当年那个发色浓密的年轻小伙子,如今已成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

    当年在泳池旁是侯蕊见他的最后一面。

    而后侯蕊再也没见过他。

    听负责照顾小马匹的农场阿姨说,水管工被暗中处理了。

    她一直都以为他死了。

    侯蕊整个人像是重新被安回六岁的躯体里,呼吸越发地急促起来。

    徐知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侯蕊?”

    男人清隽的面容上带上一丝不容察觉的担忧。

    在他喊了三次侯蕊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的时候,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女人的眼前晃了晃。

    “听得见吗?”

    哗啦啦的水声从耳旁掠过,猝不及防地,侯蕊猛然回神,对上了徐知聿的目光。

    “嗯?”

    “想什么呢?”

    侯蕊的两鬓已经沁出冷汗,想必在红润精致的妆容之下,脸庞是发青的。

    在男主强烈的注目之下,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没,突然想吃三文鱼了。”

    “啊?”林秘立马抽出手机,“侯小姐你还敢吃吗?”

    “相比活得长久,我更怕活得不开心。”

    徐知聿显然不相信她的这套说辞,蹙眉盯着她的面孔。

    侯蕊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完美,殊不知被看透了一切。

    她在逃避。

    过去的什么都不想透露。

    徐知聿看破不说破。

    侯蕊闭了闭眼,嗡嗡作响的脑袋此刻已经稍微平静,才看着徐知聿故作慢条斯理道:“不要盯着我看,我会误以为你是色狼。”

    徐知聿捋了捋领口,静静地凝视着她,“恐怕我说出去,别人更以为侯小姐是色狼。”

    侯蕊低下头,不与男人对视,入目的高定皮鞋纤尘不染,她撇了撇嘴,显然没有太多的心情与他斗嘴。

    还不如多与场内的其他大佬打招呼,说不定还可以拿点儿什么资源。

    侯蕊拍了拍徐知聿的手臂,就像好兄弟一样,接着走去人海中的名利场。

    ?

    徐知聿望着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很快,男人的神情就开始难看起来,眼里出现了一些相对看不顺眼的画面。

    门口的招待小哥拿着一束有半个人高的玫瑰花束走到了侯蕊面前,“侯小姐,有一位先生给您送的花。”

    侯蕊一怔,接过巨大的捧花,是一束染色的人鱼姬玫瑰,每朵花都点缀着几颗闪亮的珠宝钻石,花瓣新鲜润泽,还散发一阵柔香。

    香味很独特,广谱麝香中有淡淡的珍珠玫瑰味道。

    想必也是出自谁的手了。

    这点小插曲引起了场内一些小骚动。

    侯蕊自然注意到了来自周围人的好奇目光,大家的视线纷纷聚焦在那束奢华的花束上。

    众所周知,侯蕊和徐知聿现在算是光明正大的在缓慢交往。

    哪有不带眼的,直接明目张胆送上巨大玫瑰?

    而且单凭上面的珠宝,已经可知价格不菲。

    真的是为爱砸千金。

    可侯蕊不在意。

    只觉得花抱得手累。

    她抽出玫瑰花上的卡片:恭喜你!这是你人生的一大进步。落款人:宴安。

    纸张被捏在手里,侯蕊心里有几分不适。

    人生一不一大进步用得着你说?

    她把卡片重新塞回花中。

    旁人并不知会侯蕊的想法,只觉得她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包括徐知聿。

    身前就近了一个黑色身影,一只带着科技感十足的手表的手弹了弹玫瑰花瓣,“怎么?收到宴安的卡片不开心吗?”

    侯蕊早就听习惯了徐知聿的冷嘲热讽。

    简直懒得反驳。

    她掰开徐知聿的手,“喜欢,喜欢得很。”

    这个举动让徐知聿觉得有几分可笑。

    她嗤笑了一声,“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吧?”

    侯蕊装作不在意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我很迷人,能让前夫哥对我念念不忘。”

    “怎么?想和前夫哥再续前缘?”

    侯蕊快速反驳:“怎么?你吃醋了?别真的爱上我了。”

    徐知聿眉头一皱,“你要不想想,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啦好啦!你们快别吵了。

    “……”林秘一个头两个大。

    他鬼鬼祟祟地凑近徐知聿耳边,“怎么样?老板,咱们给侯小姐订刺身?她看着心情很不好,对付女人不就是吃吃吃,买买买吗?”

    徐知聿看着这“忠心耿耿的下属”,完全不想搭理,瞥了他一眼后,“你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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