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蕊以默认替代了回答，早知道算了。
有些人设真是演不来。
逼仄的空间里，男人目视前方的眼神专注从容，浓密的长睫之下是高挺的鼻梁，两片凉薄的桃花唇轻微带些幅度，“去哪？”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要换作别人，徐知聿给自己当司机够吹嘘个三年的。
侯蕊倒没有这个自觉。
只觉得徐知聿今天很不正常。
难道他有受虐倾向？
不会是个DM吧？
想到徐知聿那个样子……
咦惹，侯蕊甩了甩脑袋，好可怕。
徐知聿再次用智障的眼神看着侯蕊，这个女人到底在上演什么戏码。
一会儿冷艳型，一会儿刺猬型，一会儿弱智型。
如果是欲擒故纵想搞反差萌的人设，那他必须得逃。
“想睡天桥底？”
侯蕊反应过来，双颊不自觉染上红晕，移开了停留在男人嘴唇上的视线，乖乖报上地址：“汇景新城。”
徐知聿发动引擎向着南边出发。
夜色苍茫，远山连绵。
安静的氛围与网上的火爆形成两个反差。
微博此刻热火朝天。
文娱版热搜前十，侯蕊、徐知聿跟叶家询仨占了六个。
其中一个#mania新春系列#是侯蕊安排宣传部发的。
不蹭白不蹭。
宣发部趁热打铁，发出了一小部分栩栩如生的新春系列手绘稿，在这个节点，即便设计垃圾如狗屎，依旧会获得大片的夸赞。
更何况设计稿确实美轮美奂，这一波实属给mania以及侯蕊本人赢回了特大的口碑。
网上舆论一边倒，从前诋毁过侯蕊的网友纷纷道歉，他们不是傻子，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后，叶家询微博的评论区一下子充斥各种谩骂声——
【都去看正版吧，别难为自己。】
【没见过买水军捧自己那么狠的。】
【有人以为叶家询无了，实际今天她最火。】
【dbq侯姐我以前给叶家询洗地说话声音太大冒犯您了。】
【有些秀场，神一样的存在。有些秀场，装逼让人无比崇拜。】
【@叶家询别装死出来回应。】
侯蕊的手机一直被打到关机，圈内不少名媛开始联系侯蕊。
短短几个小时，她成为国内圈内炙手可热的新贵。
路灯的光线反晕出淡淡的朦胧，将女人纤薄的身子笼罩起来，侯蕊整个人如一缕缕明漪。
在光里头荡着。
她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多年来，那个曾经让她痛苦不堪的仇敌，每每出现都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今天的心情难以言喻，仿佛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宛如翅膀在狂飞。
这可谓是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那么点儿的解脱。
“到了。”徐知聿把车停在了花基旁，冷淡如雪的眉眼此刻在月光的相融下显出几分相近人情。
凌厉的五官如洗如洒，如缟素一般光华。
“mania的新春发布会，你来吗？”
并不是因为侯蕊想邀请徐知聿，而是发布会上会发生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徐知聿在场。
“不来。”
“真的吗？”
徐知聿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个手势，请侯蕊麻溜滚下车。
哦。
侯蕊把那朵花放在副驾，毕竟助理的心意也是心意嘛。
她刚想问多一句，真的不来发布会吗——
跑车立即呼啸而起，直直奔入汇景新城的——别墅区。
女人车尾气中凌乱。
Good。
有钱，真的挺了不起的。
翌日，层层叠叠的云，清澈的水蓝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粉紫荆花的香味。
“823餐桌。”
侯蕊秒回：“一分钟。”
市中心的LRTUE法国旋转餐厅，私密性高，优雅静谧，动人心弦的钢琴曲如一股无形的烟雾蔓延在刀叉的碰撞声中。
侯蕊高跟鞋的声音缓缓而至，落地窗倒映出她的模样。
包裹着完美紧致身材的一字肩红丝绒长裙，双肩白皙圆润，与明艳的红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耳垂别着方形黑宝石耳钉，凤目漾着攻击性的色彩，饱满的唇部红得妖艳，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美得极具锋芒，令人炫目。
“久等了。”侯蕊在白晴对面坐下，拿起被叠成天鹅形状的湿手巾擦手。
“没事，我就早到五分钟。”白晴坐在餐桌前，显然有些焦躁不安。
她已年过四十，一身职业套装，容貌中规中矩，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不知是否最近烦心事较多，白晴脸上出现了遮瑕也挡不住的疲态。
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堂。
“这是我律师的起草协议。”侯蕊往白晴面前推出一份合同，葱指在黑色的桌布上犹如会发光的水晶。
“我看看。”白晴接过，多年识人的只觉告诉她，侯蕊面上看着随和，实际个性极为强势。
“慢慢。”侯蕊满不在乎道，轻轻按铃招来服务生，开始点菜。
听说这里的甜点很出名，侯蕊看着蛋糕的价格，心中咂舌。
什么蛋糕这么贵，一个小小的切件要一千多。
但她不可能起身走人。
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两款看上去卖相挺好的，外加主食和燕窝。
好心疼。
当年她实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
还不够这一顿。
这个餐厅，不适合她这种暴发户。
下次要谈，还是来mania吧。
她会做饮料的。
正当侯蕊把绣着金丝边的菜单递给服务生时，白晴看完了协议书。
她做好被“水刑”的准备，没想到侯蕊不按套路出牌，报出的价极具吸引力。
不仅没有压，还多加了一个点。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白晴把协议书推回侯蕊面前：“我不懂侯小姐的意思。”
侯蕊巴掌大的脸露出一丝笑意，眼尾上翘，冷光乍现：“相信白小姐有看最近的新闻，知道我和叶氏的关系。”
她说话语速平缓，像是密密麻麻的冰渣子在摩挲人的皮肤，极具震慑力：“我用超出市面的价格收购你手中的股份，你可知道，下周纽交所开市，叶氏的股份会跌至少15%。”
“为什么那么确定？”白晴顿了几秒。
“敢与我打赌么？”
不知为何，白晴相信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女孩的话。
半晌，她道：“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要叶氏下一轮的融资BP和尽职调查报告。”侯蕊美艳的眼里带着细碎的精光，锁定对方。
疫情过后，各行各业盈利尚不明朗，叶氏如此。
叶氏通过第一轮子公司领投过后，董事长也就是叶伟成本人，股份占比60%，VC拿走了5%，剩下35%在叶氏小股东们手里。
要能得到叶氏第二轮的融资BP，控制好领投的公司，预算好股份数，可以让叶伟成手里的股份稀释5%-10%。
白晴明白，侯蕊这是和叶家人过不去了，俗称天凉王破。
只不过，总裁换成了女的。
她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拒绝道：“抱歉，恕我没这个能力。”
“是吗？”侯蕊轻轻撩了撩头发，嘴边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托着餐盘前来布菜，精致的甜点在空气中散发馥郁的香甜气味，侯蕊示意服务生把燕窝放在白晴面前：“吃这个，对你肚子里的宝宝好。”
“你……”白晴反应极大，猛地抬起眼睛看向侯蕊。
侯蕊粉润的指尖捻着金色的小叉子，吃了一颗芝士蛋糕上的蓝莓，悠哉道：“那如果说，我可以保下你腹中的孩子和解决你现在的麻烦事呢？这是我的诚意，白小姐好好考虑一下。”
白晴眉目之间尽是挣扎，她前半生不差钱不差权，活得多姿多彩，甚至曾视孩子为负担，然而晃眼已过半载，历尽千帆的人生，最后只想要平淡的幸福，腹中的孩子对于一个单身中年女人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她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终究抵不过豪门的权势。
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可以保住一切，甚至还能过得比从前还好。
侯蕊小口小口地吃着小蛋糕，眉目之间均为风轻云淡，与劳累过度的白晴形成鲜明对比。
为了孩子，白晴决定拼一把：“好，我答应你。”
侯蕊放下叉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那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侯蕊笑着起身，转头便发了条消息：“带过来。”
她并没有走出餐厅，而是经过了绕绕弯弯的小路后，来到了一所黑色房门前。
侯蕊按着节奏敲了几下暗号。
门缓缓打开。
房间朝南，配套弧形结构的外置景观阳台，侯蕊一进来就看见一名男子站在房间中央。
侯蕊似乎很熟悉这里，她走到书桌前坐下面含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像是洞察人心：“坐。”
男子这才局促不安地坐到一旁，柔软舒适的沙发以及桌上摆放着的精美糕点并没有让男子心头的不安下降一两分。
侯蕊站起来，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素净的脸庞充满威胁感。
她从茶水间给男子倒了一杯温水后，坐到了男子的对面，侯蕊的举动于男子而言就像一根待发的箭矢，不知道身为弓箭手的她何时才拉紧箭弓，给人致命一击。
“喝吧。”侯蕊似笑非笑。
男子拿起温水，稍微缓和了一下冰冷的手脚。
“你和叶伟成什么关系？”箭矢终于发射，直直射入男子的身上。
温水洒出了一半。
男子慌乱地拿纸巾擦着被打湿的衣服，“你说什么？”
侯蕊往沙发后一靠，眼底有睥睨一切的轻狂：“我知道昨天是邱华指使的你，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向来喜欢睡/老男人。”
对，此男子就是昨日带在身后的黑客。
可多年来遭受的恶意让侯蕊不得不往深一层去想，没想到查回来的信息竟然如此出乎人意料。
“没、没有，你在说什么。”男子不停地用纸巾摩擦衣服，白花花的纸巾屑黏在了衣服上，可她像是浑然不觉，还继续不停的重复动作。
侯蕊步步逼近，她像处刑般缓缓吐出俩字：“照片、亲人，对吗？”
男子手上的动作终于停止，嘴唇咬的发白却不知痛。
能让男子做出冒着这么容易被发现的风险去泄露地址、阻挠拍摄、光明正大勾引年轻男的举动，估计只有照片或者亲人了。
不是侯蕊瞧不起叶家询，但以叶家询那只有买买买爱爱爱的愚蠢脑子，还没这个手段。
侯蕊把一段视频展示给黑客。
视频里面是两个男人。
还别说，叶伟成即便到了五十来岁，由于身材管理得当，模样还是相当能打，在小姑娘的眼里更是魅力无限。
不然当年侯蕊的妈妈也不会被美色所惑。
叶伟成男女通吃。
而黑客不幸被邱华抓住了把柄。
邱华极好面子且望女成凤，一直把叶家询当作无上的宝贝，怎么能容忍侯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三滥设计师玷污她女儿的名头？
“说吧，邱华要你干什么。”以侯蕊对邱华心狠手辣程度的了解，她出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男子此刻已经浑身颤抖，但硬是咬着牙关一句话不说。
侯蕊知道对方就差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了。
她打开桌上的文件，推到男子面前。
“我知道邱华威胁着你的弟弟。”侯蕊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笔，打开笔帽放在男子的手边，“我可以帮你弟弟。”
窗外一片乌云飘来，灿烂热烈的阳光被遮挡，侯蕊的脸藏在一片阴霾之中，垂落的头发被勾至而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冷若冰霜的不可侵犯感：“相反，我不保证我的手比邱华干净。”
男子只在昨日匆匆见过侯蕊，本以为是个徒有美貌的弱女子，没想到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像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杀人魔，但当意识到这才是侯蕊的本来面目，不禁大惊失色，手掌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以为男子是孤儿，却不知她家中还剩下一个弟弟，如今十七岁，患有唐氏综合征，从小到大被养在了院中精心照顾着。
邱华劫持了她的弟弟。
桌上的文件是一份移民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