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当时老蒋正是用人之际,新厂开工那是一刻都不能停,像何厂这种成熟的机修他逮住就不会放。得知何厂要和那有夫之妇‘私奔’,顿时就慌了,站在了道德情谊的至高点,用钱拆散了他们,事后还得到众口一词的称赞,只有何厂清楚的知道他的算盘,但却难以言说,打掉牙齿和血吞,还要笑脸说着谢谢,以免落个不知好歹以怨报德。

    这事儿像刺一样生扎在何厂身上。

    何厂生性懦弱不善辩斗,但极具阿斗精神,每每当他做点什么小手脚让老蒋又亏了时,他就有了成就感和满足感,亏的越多,他成就感满足感越满。

    偏他有来自老蒋无限的信任,从不怀疑,小蒋以为何厂是因为父亲知道了他亏空贪污公司的事,怕被揭穿处理所以不施救,实则老蒋对何厂的信任比对小蒋还多些,老蒋压根不知道这些亏空贪污的事,从未怀疑过,也就从未审查过。

    老蒋对何厂的信任,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几十年兄弟情谊,无非是需求比。

    八九十年代的中国,何厂这样成熟的手艺人是香馍馍,放到现在,机器和人才的普及越来越多,年纪上来了的何厂已经不再有竞争力,可以说离开老蒋将无处可去,所以老蒋认定何厂只会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工作,算是花点小钱养个心腹还立了个牌坊。

    老蒋始终是用着这套用人模式,对何厂、阿克力路、樊诚,都是这样,无非都要有个软肋可捏,要么无路可去,要么没市场,要么缺钱...无欲无求无所畏惧的人是不能用的,因为不好把控,他的公司里只能有一人如此,就是他自己,就够了。

    ***

    何厂这事一出可是给了王老板借题发挥的大好时机,一听消息就飞了过来,嚷嚷着要以此为戒,成立个什么安全委员会,并且极力推介马火车担当此任。

    王老板在新线是没话语权的,当初推荐可可过来,大家也是看中可可的能力以及和各方都‘沾亲带故’的特殊身份才同意,现在推介马火车那可就不同了,甚至连这个‘安全委员会’,几个大佬都觉得多余,无非就是王老板想安排个眼线安插点自己的势力。

    但偏还就小高支持了他。

    董事会上吵做一团,吵的差不多了,小高出来总结一下,做个和事佬,把事给了了,这是董事会的基本的流程。

    可可知道马火车要来,挺惊讶,不知道这个既不会英文也不懂技术的家伙会做啥,卢厂说‘会作诗’。

    马火车来的第一天,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立马就召集搞了个安全检查,只是,没人参加。

    意识到情况不对,当晚提了瓶白酒去了卢厂房间,喝到半夜,这才促成了第二天的全厂安全检查。

    这安全检查,跟看猴戏似的。

    只见马火车带头领着一众车间主任,耀武扬威的走在老厂区里,上蹿下跳,一会儿摸摸铁钩,一会儿拾起铁钉,对着横躺在地的氧气瓶乙炔瓶一整数落,也不知氧气瓶听懂了没;他撅着屁股半蹲着努力摆正悬挂半空的吊钩时的认真姿态得到了卢厂‘傻帽’的评价,师傅们不得不提醒马火车,‘吊钩不通人性,实在无法控制钩头向左还是向右’...

    这场安全检查够可可回味开心好几天。

    食堂这几天都有新鲜木瓜吃,工业城绿化带里的木瓜。

    伊索神奇吧,木瓜香蕉这类的都能栽种成行道树。

    木瓜长得很快,熟的很快,数量还多,往往觉得这一茬才吃完不久,下一茬就快熟了。

    时常看到园丁们会在木瓜树干上钉铁钉,钻出一些洞,说木瓜是一种很懒很容易满足的植物,长会儿就想休息,一休息就容易死,在它身上扎些伤口,它就能立马警醒起来,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开始努力恢复和成长。

    ***

    马火车的魔爪总算藏不住了,伸向可可了。

    所有进出厂区的车子,都得找马火车签字了才能进出,说是为了安全。

    新规一来,步骤多了,进出变缓,就给堵了。堵的多就容易滋生吵闹,可可几头跑的去协调,累散了架。

    偏磅房的磅姐就听马火车的话,别人的话是油盐不进,她把控着进出的权利,事事都要问过马火车。

    本来这安全委员会就马火车一人,他想扩充,鼓励大家加入,也就磅姐,信了他的邪吃了他的饼。

    马火车不仅要管车辆进出,还要管仓库,师傅们骂声一片,虽碍不着可可啥事,但本就对他有偏见的可可光听就来气。

    事一多不满人的一多,累积累积,就能由小事变成大事。

    马火车又和人在大门吵起来了,磅姐在对讲机里呼可可过去。

    可可听见对讲机里吵闹急慌慌的从新线工地跑过去,见十几个人凑在大门口,不咋吵闹,就是不散开。

    “Coco,Coco。”门口的人见了可可都朝可可走来,可可发现都是些脸熟的运煤司机。

    钢厂的动力来源加热炉烧的是煤,运煤车队一天前已经到达,马火车觉得煤太湿,怀疑他们浇了水增重,不准进厂过磅,让打开篷布在厂外晾一夜。

    司机们当时就已经不满了,但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可马火车运气不好,夜里居然大雨,反而更增重了,马火车就又让拖一天。

    司机们这不干了,空等一天就少赚一天,于是就开始嚷着要进去,从早上嚷到下午也没成功,现在直接把马火车给围了,马火车没了气焰,像个小羔羊一样乖巧,第一个动作就是呼叫可可支援。

    可可一听这来龙去脉,气岔气了,真是建厂以来首次。

    安抚好司机说她立马去解决,转眼就找不到马火车了,那家伙居然趁机溜了,可可几次对讲机里呼叫都没回音,一个火气上来,让保安给放行。

    可磅房磅姐不干了,说没有马火车同意她就不过磅,可可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委屈着急的都快哭了,像是受尽欺辱的儿媳妇,可可就是那强势霸道的恶婆婆。

    眼看一天都被耗过去了,司机们不管了,把车都停在厂门口,堵死了厂大门,走了。

    厂外的车进不去还好说,厂里拉货的车出不来,全堵着,气氛一下就变质了。

    偏这祸首马火车不见了。

    卢厂知道事情不好了过来处理,脸黑的像包公,还没开口说,磅姐直接哭了,说:“我也不容易,我不知道听谁的呀。每个人都来逼我,逼死我算了。我就是打工的,一把年纪了出来挣钱,被你们使唤来使唤去的...”这一哭闹,卢厂和可可反倒成了逼哭良家妇女的恶霸,第二天还得买上果汁蛋糕去道歉。

    煤车司机们在可可的几经努力找寻下终于回来了,眼看事情快处理好了,货车司机和煤车司机吵起来了,双方都带怒气,几句不对付打起来了。

    可可这不带脑子的,跟着卢厂和保安们就上去拉架,之前的教训一点记不住。

    刚到工业城的小高遇见几个熟人,正聊着,听说这边闹事,话也不说了,也不寒暄了,跑了过来,看见可可又要去劝架,加快跑过去,可可还没冲进人堆里就被小高给捞了回来。

    可可发现自己双脚离地飞了起来,转头一看是小高。

    “还去,还去。一点记性不长。”小高慢悠悠的把可可抱离是非之地。

    “得拉开呀,不能,不...”相对于小高的淡定,可可紧张不少。

    “不去。”

    “要去。”

    “听我的,信我,打得越凶越好。”

    “啊?”

    “最好是把你们厂给砸了,篓子捅的越大,才越会追责。”

    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和情绪稳定的人来往是很受益的,可可发现自己在改变,小高总能让冲动的自己变得安稳,总能让一触即发的战火哑火,他从不火上浇油,当然,他很会暗搓搓的递刀。

    风波结束,大家情绪稳定下来,可可才去处理后面的事。

    小高摘下眼镜,从头到尾紧跟可可,那大高个往哪一站,再配上他的冷脸,浑身透露出我不好惹。

    之前小高都是过来陪可可吃饭的,梁博管他两叫‘饭搭子’,在梁博生日那天,他甚至许下愿望,希望这‘饭搭子’能尽快升级成‘室友’。

    这次,小高是过来给可可理发的。

    可可老说自己头发长了掉的多,快秃了,但伊索比亚没有女士理发店,剪不了,平时都是自己剪的。

    伊索比亚的理发店,很奇特。

    理发师只剪男士,都不是剪发,其实是剃发;剩下的,都是编发。

    本地人发质硬脆,头发都长不长,长到一定长度就变的很脆,就会断,而且这头发还蓬松,像炸开的爆米花,要是不选择剃掉,就会编发编起来。

    编发样式众多,匠人手艺精湛,时效持久,深受全世界人民喜爱。

    可可也编过,一头辫子没让可可酷酷的,反倒显得机灵可爱。这辫子能让人回春好几岁,脸上皱纹统统给你拉平,扯出一张光滑平整的小脸。

    小高带来了一整套理发工具,理发剪就好几个,还有带齿的那种,可惜会用的就一把。

    他向可可展示着他手机里的教学视屏,让可可放心,他是做好功课来的;他向可可展示了他之前的多个男士作品,以此证明自己是技艺精湛的老手。

    第一剪刀下去,咔嚓一声,看见落到手里的头发长度,可可就知道大概完了,但她没有阻止Tony高的发挥,在Tony高一声又一声的‘相信我’中被洗脑。

    成品出来,怎么说尼,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丑,但就是丑,就是怪怪的。

    左右两边不齐,他说是他做的造型;刘海过短,他说是为了不影响眼睛健康(厂里一个年轻的师傅留了过长的刘海,沾染了细菌的头发长期滋扰眼睛,造成眼睛感染,一个多月都见不得光);整体头发长度也过短,显的脸又大又圆,他说是为了好打理。

    总之Tony高对他的作品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一脸满意,把可可都给逗乐了。

    可可并不介意这个丑头发,白天在外戴的不是安全帽就是遮阳帽,晚上下班倒头就睡,发型这种东西,已经没有配得上它的场合了。

    何况头发这种东西,迟早能长回来,只要不触碰脱发这个底线,其他都能接受。

    有一个你说想剪发就会去研究、去借工具、就会开两小时车过来帮你剪的Tony高,剪成西瓜头心里也是甜的。

    理了发,可可在里边洗漱,小高坐在一门帘之隔的床边抱着电脑看数据,可可的宿舍是一室一厕,活动板房铁皮屋,厕所和卧室是铁皮隔开,没有厕所门,可可去工业城里的纺织厂找了些废料,做了个门帘。

    说起这个纺织厂,也是很有趣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