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建已经开始下一年的设备租赁招标，小高是评标委员会一员，盛华心虚。此刻可可若是合同一签钱一收，小高领盛华这个情那皆大欢喜，若不，盛华就会反咬说是迫于小高的刁难和压力才会给可可支付工资的，毕竟这是个盛华已经胜诉的案子，他们会激化和小高之间的矛盾，迫使北建为了所谓的公平公证而将小高踢出评标委员会。

    可可觉得自己的脑子想不全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信佛的老人，想清楚了她吃斋信佛的原因。

    小韩拿回打好的新合同，可可又开始看起来。

    刘姐这次把身子坐正了，五官挤成了一堆，说：“不是看过了嘛？”

    可可瞟一眼刘姐：“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改过。”

    “就为了这点小钱，只有你把这点钱看在眼里，我们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苛刻你。”刘姐像林妹妹一般，用温柔虚弱又缓慢的口气彰显着自己的高级：“倒是，这钱对你来说也是大数额，那也只是你觉得是大数额，我们都不看在眼里。”

    “哎哟，是吗？”可可放下合同：“那我不签了，你把钱直接给我不就好了，更省事。”

    刘姐无话可回，又开始用手轻拍着胸口，佯装着自己的不适。继而说：“我最近不舒服，胸口老是闷，你就不要气我了。大家在旁边都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教养。”

    可可环看一圈，除了服务员也没别的客人：“没事，我英文好，谁误会了我去解释清楚。”

    “你何止英文好。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好。”她不能容忍任何对她的反抗。

    “刘姐，你什么意思？”

    “你还是别管我什么意思了，赶快拿好这钱，办好你该做的事。”

    “我对你已经是一忍再忍了，话不要总挑伤人的说。”

    “你拿了我的钱，就要受着我的气。这事情要是做不好，我有更伤人的话说给你听。”刘姐中气十足了，身体都向前倾，想要压死可可。

    “那我不做了。”

    可可正好顺水推舟，她正好想不到以什么样的理由来终止此次事件，要既不暴露小韩还能自然合理。

    可可站起来把文件递还给小韩，直接走了。

    刘姐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傻眼了，她定了定，断定可可只是冲动，一会儿就会乖乖回来。

    可可没有。

    聪明的刘姐觉得可可缺个台阶，让小韩给可可打个电话，可可有了这个台阶就会回心转意。

    可可也没有。

    晚饭后，可可独自在转盘散步，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碰到小高，问问他最近如何，可是没有碰到。

    被税务局搞得喘不过气的小高还在加班，此时他心浮气躁挠发抓耳，感觉身心俱疲。

    梁博给小高发来一张可可在转盘散步的照片，小高疲累的脸上泛起笑容，丢下工作抓起外套就跑出去，只要见一见可可就能满血复活吧。

    远远的，小高就看到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可可在低头绕着转盘散步，像是西藏转山祈福的信徒。

    他越走越近，车灯一束光打过，他朝可可吹个口哨，叫到‘美女’。

    可可寻找声音的方向找去，他在黑暗中借着车光走来，明明知道是他，就是想等他再近一点，再看清一些；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见了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两人结伴散步，期间小高电话不断，可可在旁也听了一些，什么税务什么举报的，可可对号入座的带进了盛华。

    可可：“你打算怎么办？”

    小高不常见到如此严肃的可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可：“搞得定嘛？”

    小高弯下点身子看着可可：“我有什么搞不定的。”

    “要是...”可可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要是难过委屈，可以发泄出来，吼一下，哭几声，我不跟别人说。我当你的垃圾桶，保密员。”

    小高虽也疑惑她在想什么，但觉得这个话题甚好：“真的？”

    “真的真的。”可可说着就去拍拍他的背，像是一种安慰。

    “最近，确实。事多，烦，整个人都快奔溃了。”小高搜索完脑子里能想到的词汇来辅佐自己的表演。

    可可眼里尽是心疼，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抱一会儿吧。”小高抓住可可的手准备揽她入怀。

    “又抱？”可可本能后仰。

    小高：“你哭的时候也抱着我。”

    可可：“你没哭呀。”

    小高：“我现在哭。抱着就哭。”小高一把抱住可可。

    可可等了会儿，问说：“哭了嘛？”

    小高：“在哭了。”

    抱着你怎么可能哭的出来，笑还差不多。

    ***

    次日，小韩又打来电话，可可知道是刘姐指示的，但依旧配合演出。

    盛华提出可以支付可可10万比尔的劳务费。

    可可想，当初半个柜的报价就是100万了，如今两个柜还只舍得10万，盛华真是勤俭持家好典范。

    想着昨晚小高的委屈和劳累，可可觉得盛华就该受到惩罚，而惩罚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猛踩她的痛处，让她付出更多的钱。

    可可再次拒绝。

    盛华稍后甚至涨到了40万，可可跟雪琴说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动心了。

    刘姐觉得可可贪心，依旧傲慢的说可可：“太贪就犯了贪戒，以后会被佛祖惩罚的。年轻人，要知道适可而止。”

    可可说：“我只是傻罢了。”

    刘姐：“傻到和钱过不去？”

    可可：“我不是和钱过不去，我是和你过不去。”

    小韩说，盛华后来花了140万。

    所以呀，永远不要让自己的优缺点都那么明显，不然会被别人扼住喉咙。

    气坏了的刘姐，跑到可可办公室吵闹，当众给可可泼了一瓶水，可可却没生气，她这才明白，她和盛华之间的纠纷，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年少时的一口气，这口气出了，她也就释怀了。

    当晚和小高散步时，小高给她带了一束代表胜利的黄玫瑰，可可表示要请他吃个庆功宴，但是小高近期又要出差，问他去哪里去多久啥时候回，小高都没有回答，总是避开。

    只好约定等他回来再补。

    后面接连的好几天，可可都没有小高的消息，发出去的信息也一个没回，想着他这次出差的地方也没有信号吧，可可还有些失落。

    伊索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人口过亿运营商却一家垄断的国家，随时都是在感叹：中国电信快来呀，市场真大。

    ***

    顾全外出回来，带来惊爆消息：小高被拘留了。

    北建现在所有的付款因为没有小高的签名都无法支付。

    可可慌了，立马给梁博打电话问询，梁博默了几秒，问说：“谁跟你说的？”

    可可就知道了，这件事不是自己该知道更不是自己该问的。

    可可不死心，跑到北建找梁博。

    “真的被拘留了嘛？”可可拉着想要躲避的梁博问。

    “她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你就当他出差了。”

    “你们公司不是不会让员工被拘留嘛？”可可不解，什么样的事会到被拘留这么严重。

    “没事。过几天就出来。”

    “事情严重吗？现在怎么样？被关在哪里？能见到嘛？进去几天了？”可可问着，不经意间，眼泪就快滚了出来。

    梁博拉她到一旁，他最受不了女生哭，但现在更多是不悦：“又不是死人了你在这哭哭啼啼的。”

    梁博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

    看到梁博发火，可可也怕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像个犯错的小孩儿。

    “明天早上七点，我去接你。”可能觉得刚刚自己有点凶，想要弥补一下可可，梁博让她明天和自己一起去给小高送饭。

    ***

    可可准备大包小包一堆吃的，路上梁博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哭不准煽情不准问话。

    到了拘留所，这哪是拘留所，高墙铁网，就是监狱的模样。

    门口的守卫检查着可可所带的物品，筷子、勺子、吸管、玻璃饭盒、塑料袋等都不让进，所有食物都要求打开并自己试吃一口才行。

    进入内里，这是一个露天的操场，操场正对是一面横条铁网隔起来大开间，小高和其他犯人从那里面被带出。

    看到可可也来，小高忍不住的从里伸出手来摸摸可可的头问说：“你来干啥？”

    可可表现的很好，一脸灿笑的说：“来看你呀。给你送吃的。”说着拿出那些被拆的七零八碎的蛋糕零食，还有一杯没有盖儿的果汁。

    小高拿起果汁吃起来。

    探望时间有限，梁博和他还有事要谈，可可就在旁听了一些，大体知道是一些税务纠纷。

    末了小高让梁博想办法给他送本英汉字典进来，梁博前些日子给他送进去的英文版税法，他好多单词不认识。

    走时小高拾起可可肩头掉落的一丝头发，将它夹在书里。

    梁博对他说：“兄弟，再忍几天，这周就让你出来。最迟周五。”

    每天20分钟的探望就这样结束了。

    梁博送可可回去，看着可可离开，梁博舒了一口气，然后浮上一丝微笑：“这家伙这次出来，估计就成了。”

    可可回到办公室，找财务要了一版最新的税法，白天但凡有时间就去翻译研究，晚上熬了一整个通宵直到第二天六点才翻译完成，打印好就给小高送去。

    看守所守卫连曲别针和上面的订书钉都不让进，小高拿着这一堆散开的A4纸翻译稿笑了，脏兮兮的胡渣脸，像个变态。

    一夜未睡，可可困极了，疲惫的很。见过小高后，她已经不再担心了。

    小高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人安心的本事。

    可可从花瓶里抽出小高送给她的玫瑰花，扯着花瓣念着：“周五能出。周五不能。周五能。周五不能...”

    第一朵数毕，居然‘周五不能’，可可不服，祸害起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直到第九朵才勉强‘周五能’，她才罢休，不然估计得出门买花。

    九朵玫瑰花的‘牺牲’换来了小高周五解脱。

    可可穿了件红色外套，捧了一大束黄玫瑰前去法院门口等着小高释放出来。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可可都有点着急了，再不出来就下班了，然后就周末了，然后就是下周的事了。

    在法庭上的梁博让可可不要着急，在车上等着，就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