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自从加入计算机竞赛校队以后,沈知溪几乎天天都泡在活动室里,啃俄语单词,俄语语法,逐句逐段地翻译那一本资料,就连高若薇喊她出去玩也不去。不过高若薇也知道自己闺蜜的“德性”,就经常性地照顾她。

    队友们都暗暗佩服她,就连江拂云那个“没有眼睛”的人,偶尔都会瞟她一眼。

    这几天江拂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天天泡在活动室里“发疯”,从早到晚就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在那里噼里啪啦。

    这天晚上又只剩他们两个人在活动室里。

    沈知溪正在一边吸着果冻一边抱腿坐着看网课,突然感觉周围少了些动静。她探头看看发现江拂云好像在发呆。

    她知道江拂云平时都非常努力,有时候上头了直接不眠不休,现在怎么突然发起呆了?就随口说了一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然后就看见他突然站起身,将旁边的杯子高高举起,马上就要用力砸下去。

    草!搞什么!这哥要犯病了吗?!

    沈知溪手比脑子快,直接上去抢过杯子,顺便抓着旁边的胶带给他的两只手用胶带缠在一起。

    干完这些“活”,她把他推坐在椅子上,“清醒了没?”刚才那一连串的爆发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她现在都能清楚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沈知溪心想,真服了,我这是来学习来了还是来当心理医生来了,这都啥情况。

    她也不敢说话,生怕刺激到他,就只能暗暗把这笔账记在李木子头上,然后飞速打字。

    [沈知溪]:速归!!!

    对面几乎秒回消息。

    [李木子]:马上。

    江拂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人在活动室里,他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刚刚涨红的脸也慢慢开始褪色了。

    “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听面前这个男生说话,虽然看起来比刚才平静好多了,但她还是有点害怕,从门后面摸了个棒球棍出来,抱着棍子坐在门后,如果他再“发疯”就给他一棍子,打完就跑。

    门一下被拉开了,她突然往后倒,还没把重心往前调好肩膀就被一双手扶住了。在她重心稳定下来以后那双她熟悉的手也马上松开,她站起身拿着棍子移到旁边去,把路让给他。

    他小声问她:“怎么这么大阵仗?”

    “一会儿再说。”知溪也很小声地回答。

    “你有事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先处理好他吧,这笔账我记你头上了,记得请我吃饭”

    江拂云在看到李木子的那一刻,眼眶就开始泛红。

    他点开了江拂云的电脑,又撕掉了他手上的胶带。知溪见状把刚刚抢走的杯子又放回来,等回到椅子上时才发现自己怎么还把棒球棍搂回来了。

    看起来她好像戴着耳机在好好学习好好听课,实际上她已经关掉了音频,在偷偷听那边两个人对话。

    “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可以分类讨论一下……”

    她还听到他们的对话里夹杂着几句“不要着急,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等等话语,“啧啧”地摇摇头。

    甚至他还要亲自送江拂云回宿舍!

    之后在知溪回寝室的路上,她才知道了所有事情。

    “哥们你们那儿怎么还有棒球棍?”知溪仰头询问李木子,不过为什么感觉他比自己高很多?

    “我进门时你拿的那个吗?是高若薇的,自从上一次她用那个棒球棍抡倒一个小偷以后,就一直把它放在门后面了,方便下次再用。”

    沈知溪:……

    牛。

    “对不起,我的队友吓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真的很抱歉会出现这种事。”

    知溪当时有被吓到,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已经飞过去了,不过还好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没事,这笔账我记你头上了。”

    “行,”他很爽快地应下了,“过几天请你吃饭。”

    知溪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那个,他,他没事吧?”

    李木子苦笑了一下,“他没事,现在应该稳定下来了。”然后开始给知溪讲江拂云的故事。

    “他是从一个北方县城里考出来的,那个地方教育发展落后,而且他父亲还有长期的家庭暴力倾向,他如果没有考到第一名,就会被他父亲抓回去打一顿,他母亲就只在旁边掉眼泪。他父亲一直想逼迫他考清北,为此还复读了一年。他去年行李都收拾好了准备去上大学,结果他爸刚喝完酒回来,把他的通知书什么的都撕了,又把他打了一顿。”

    知溪都已经能够想象到,一个少年看着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未来在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里变成粉末,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所以再怎么被揍他都麻木了。

    “今年他又没考第一,他父亲喝完酒要揍他,平时沉默不说话只是擦眼泪的母亲却突然冲上来护住了他,他就发疯一样地跟他父亲打架,直到手边的东西都砸完了,他满头血地盯着地上捂着腿嗷嗷叫的父亲,他父亲可能是怕了就放他走了,不过学费什么的一点都没有给他,还是他母亲将自己偷偷攒下来的所有积蓄都给了他,才勉强把他送出来。”

    “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父亲病态的教育方式也让他的心理产生了问题,再加上他这么多年成绩都很优异,来到大学后见到更多比他还要聪明有天赋的人以后,就变得自卑又自傲起来,看不起比他弱的人,在更聪明的人面前又变得极为自卑,敏感又脆弱。”

    “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医生啊?这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了吧?”沈知溪提出了疑问。

    “嗯,有去看过,但他父亲不仅不愿意给他出钱,甚至每月还找他要钱出去吃喝玩乐,他不给的话他母亲就会被家暴。他想打完这次竞赛拿到名次然后出去找实习,争取以后早日脱离父亲的掌控。”

    “马上区域赛到了,他练习时压力太大,情绪又不稳定了,对不起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下次我会看好他。”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你?”知溪只是听就觉得很窒息,从一个破碎的家庭里一路摸爬滚打逃出来了,结果发现外面的世界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是隔壁软件工程系的,有一次他没钱吃饭,我当时还在学校食堂里打工,就请他吃了一顿饭。我也是从一个县城里考出来的,就想帮帮他,我们一起上过专业公开课,我看到他的编程水平挺高的,就把他带到校队里了。”

    “我们校队其实是一个帮助队里同学往上跳的平台,甚至它的前身只是一个兴趣社团,只要对编程感兴趣就都可以加入。去年有个人很好的学长把我带进来,他说打竞赛就可以赚奖金,比兼职赚的要多。然后上学期我们在总决赛里拿到了一个银奖,就是那个很出名的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学校这才决定好好培养,甚至还给我们配备了优秀的教授作为教练。其实我们不只是打ACM竞赛,而且现在ACM也已经不再赞助ICPC了,但外面大部分人还是习惯于称呼我们为ACM选手。”

    提到拿奖这件事,知溪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光,就像星子落入了海洋,看起来平静,实际下面还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温柔,但有底气。

    知溪好像记起来了,去年四月份隔壁计算机院彩旗飘飘,喜气洋洋,原来是为了庆祝他们拿奖。

    “马上十一月份ICPC区域赛就要到了,他的水平现在还跟不上我们,如果带他的话出线可能会有点吃力,所以我建议他去打Kaggle比赛,结果他又回来做ICPC题给自己心态做崩掉了,没事他回去应该会自己想清楚的,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平时也不会当众发脾气的,一般都是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才会这样,这次应该是因为他没有注意到你。”

    沈知溪眨眨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有点累,又有点心疼他们。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是顺风顺水的,家庭氛围好,有父母和哥哥的宠爱,还有好朋友的关爱,甚至在学习上还有天赋点,骤然听到这些和她几乎是两个世界的故事,就挺难过的。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低着头踢着小石子。

    “沈顾问,”他停住了,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不用那么累的,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区域赛是没问题的,明年四月份才是总决赛。我们也不想你那么累。”

    知溪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奇怪的感受,就像家里的小猫蹭她时那样,痒痒的。

    他又露出狡黠的笑容,眼尾轻轻上挑,精致又诱惑,“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明天见。”

    第二天当她再去的时候就看到江拂云人已经坐在工位上,好像已经在刷新的练习题了,她也看不懂她也不知道,不过江拂云认真的神情跟昨晚的那个人简直千差万别,也不知道李木子是怎么安抚他的。

    他看见知溪进来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被她看到了,觉得很尴尬吧。

    不过她也没在意,将一个U盘轻轻放在他面前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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