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网

    “殿下,您吩咐的事,属下已备好。”

    青山为人机敏踏实,平日办差也谨慎小心,很得太子应珣信任。可这回,主子反复询问了三次,让青山不免心下紧张,疑心自己最近办事是否不甚妥帖,让太子殿下生出不满了。

    “殿下,刚刚暗三来报,林小姐一早出门去了林祥大街的西洋商贸行。只是西洋商行人多眼杂,为避免暴露,暗三等人不敢擅自靠的太近,一时不能探寻出小姐去往那处的目的。”

    “知道了。去了西洋商贸行,看来还是不死心。”应珣从衣袖中拿出林初棠的那枚玉佩,心中不免一阵苦笑。

    没了联系的信物,她竟自己亲自上门寻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明日,让人找个名目暂时围住西洋商贸行,任何人不予放行。”

    “是。”

    应珣努力平复自己烦躁的内心,收拢心思准备继续处理手上的奏报。然而,手置朱笔对着先前没读完的奏报,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脑海不受控制第无数次的想起昨晚林初棠的脸。

    他又吓到她了吧。

    扔下笔,抚上此刻还算平静的胸膛,回忆昨晚心脏那份激烈的心悸。

    他清楚的记得,在不经然看到她满脸泪痕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猛地如烙铁灼伤一般疼。即使他,一贯自诩精明,稍一思考观察,就看出了她的哭满是做戏的痕迹。

    确实,她很明显是在假哭,那又怎样呢?他还是该死的心疼了,一瞬间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她还和年幼时一模一样,稍有不顺心就装哭卖惨,娇气的不得了,也可爱的不得了。在过去的每个寒冬酷暑,春花秋月,在每一个他想要跟她分享快乐的日子里,应询都在思念那个喜欢缠着他撒娇的小姑娘,也在一遍又一遍对恼恨年少的自己。

    他无数次恨不得回到过去,一把揪起那个无知自大的少年,质问他是什么让他猪油蒙了心,去伤害自己的小姑娘。

    为什么就不能一直顺着她,宠着她,惯着她,否则就不会把她弄丢,这么久……

    看着自己昨日在连理树下捡来的玉佩,神色晦暗,是的,这块玉佩是自己在她祈愿的树下捡来的。想起自己已经做的和将要对她耍的手段,应珣厌恶自己的无耻卑鄙,却并无悔意。

    不论如何,他不能放手。

    连理树枝丫上的恣意飘扬的丝带,如她的人一样绚烂耀眼,无论那光芒多么强烈,应询也不允许自己闭一下眼,只因她是他一眨眼、一晃神就会随风而去的骄阳!

    从案屉里拿出被自己摘下藏起来的那根许愿丝带,应珣伸手将它缓缓展开,只见上书两行娟秀梅花小楷:

    我本南林自在燕,误入京城高门檐,今自诚心求去,从此天高海阔,心远地偏。万望佛祖勿怪,佑父母高堂安康顺遂,余生欢喜。

    看,这便是她的祈愿。

    应珣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里的落寞寂寥,久久凝视着案桌上红色的丝带。

    林初棠,你想如云雀翻飞入云,消失不见?可诸天神佛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不论用上什么卑劣的手段,孤都要留下你,留你在孤的身边。

    至于你在意的人和事,余生孤会尽力去满足、去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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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申时刚到,林初棠就乔装打扮出现在京城最负盛名的戏楼——三生楼。

    只见入门处款款走来一翩翩少年郎,手持青竹折扇,步履轻盈,一身月牙白长袍随着他上楼的动作显出几分潇洒风流,引得大堂里的小姐丫鬟一阵春心萌动,忍不住窃窃私语,谈论着这是哪家的俏郎君。

    年轻白衣男子被小厮恭恭敬敬引入二楼包间,经过门口守卫确认后,雅间门被轻轻推开。

    原本端坐雅间品茶的应珣,微一抬眼,便见到了男装打扮的林初棠,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下垂的眼睫遮住了漆黑眼眸中划过的深沉算计。

    “坐。”没等林初棠上前行礼,应珣出声打断,手指似是随意的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林初棠闻言没作犹豫,干脆利索的坐了下去,只是并未遵循太子殿意思,而是自动选择了靠门边,离太子殿下最远的位置坐下。

    “殿下,您……”林初棠来时就已经打算好,尽量答应太子的要求,拿回自己的玉佩,不与太子殿下多做纠缠,是以,她只想赶紧说明白,离开这里。

    “不急,可会沏茶?”应珣淡淡开口,语气十分轻松,好似是与友人午后悠闲的话着日常。

    可听进耳里的林初棠却心头百转:太子心思深沉,睚眦必报,问她会不会沏茶,是想让她伺候他茶水,借机羞辱?还是说成为他的人就是真的给他当小厮做丫鬟吗?哼!

    林初棠心里气的翻白眼,可嘴上却婉转温柔似抹了蜜:“太子殿下是想让臣女伺候茶水?臣女愿意效劳,只是臣女于此道确实不慎精通,实在是怕糟蹋了殿下这上好的春茶。”

    “哦?不通此道吗,那小姐可真是好运气,一张嘴便能猜出此茶来历。”应珣语气微嗔,眼睛饶有深意的定在林初棠的脸上,看得林初棠一阵心虚。

    “呵呵~是吗?殿下说的是,臣女一向运气尚可。”

    林初棠一时紧张语塞,在应珣仿佛洞知一切的目光中,竟不经大脑的张口胡说了。

    “前晚,孤记得,姑娘哭诉卖惨自己运气很差……”

    应珣不是看不出眼前的少女,早已被自己几句话弄的方寸大乱,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太丢脸了!林初棠一时连涨得通红,心下哀嚎。她后悔自己瞎讲究什么骨气,不就是沏个茶,自己可是大舅母亲手传授的茶艺,还怕伺候不好一个太子,一个粗野武夫!

    想起自己前晚的哭戏,真是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算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林初棠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殿下,其实臣女也是学了点茶艺,只是难登大雅之堂,若您不介意,臣女来给你沏上一杯,如何?”

    应珣看着她一秒变脸的卑恭谦顺模样,心中有些发堵,却没再多言,只是不受控制的收敛了刚放松下来的气息,半晌才给了一个“嗯”字,算是默许了。

    林初棠闻声立刻做大喜状,起身上前准备亲手给太子沏茶,茶案上煮茶的一应物什齐全的摆在一边,林初棠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微挽衣袖开始温杯、投茶……

    午后日光如撒下的金辉,柔和的为这静谧的一切镀上一层温馨与安宁的暖光,打开的窗扇,微风徐来,似一双玉手轻抚心湖,顿时引起波涛荡漾。

    眼前一切似梦如幻,梦中也有个少女曾轻声诉说:“我喜欢茶,也擅煮茶,等你伤好了,不再日日用药,我便亲自煮给你尝,可好?”

    “我以为,这好日子就应像夫子那样,有人作陪,晨起侍花,闲时煮茶。”

    “太子,殿下?”林初棠沏好的茶,正准备端给太子,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林初棠试探着叫了声,却没让他回神。

    林初棠下意识的倾身,举起小手想在他眼前晃一下,让他回神,却刚举起小手就被太子紧紧抓住,紧接着被太子殿下一个大力的拉扯,林初棠一个不稳向应珣怀里倒去,应珣像是着了魔一样抱住了她,力道大的让林初棠惊声尖叫:“殿下!”

    登徒子,不要脸,说是对女子不感兴趣,还如此轻浮孟浪,简直是人渣败类。

    应珣怔愣回神,理智告诉他,他逾越了,他应该赶紧放手,可是他卑劣的贪婪着此刻怀里的柔软。

    就在林初棠准备奋力一搏保住自己的清白时,应珣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手忙脚乱收拾一番的林初棠,恨恨的盯着眼前装的目无下尘的太子,“您不准备跟民女解释一下吗?”

    应珣此刻早已收敛了心神,十分淡定的开口:“不知小姐可曾听过——花边小报?”

    什么?林初棠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他~他说了什么?花边小报,他是~知道了什么?

    对上林初棠震惊且疑惑的眼神,应珣没让她多着急,很快给出了解释:“就是一个专门写京城绯闻、丑事的小报,就是他们早前爆出孤的喜好,而刚刚就是他们的人~在隔壁。”

    什么?怎么可能?

    林初棠满脸的不相信,那是她的书局,她办的小报,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孤?”应珣俯下身子,双手随意的支着下巴,眼神玩味。

    “孤的人可是一直在寻这书局背后之人,奈何这人一直十分神秘,从未露面,莫非小姐知道些什么?”

    “呵呵~太子殿下说笑了,小女子初至京城,虽听过这书局开了许多年,在京城小有盛名,奈何臣女长居宅院,实在孤陋寡闻,不甚了解呢。”

    林初棠强行按住心中的惊恐,故作淡定。

    应珣点头了解,却仍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神很是幽深。

    林初棠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试探出声:“殿下如此权势,大可将这书局从京城铲除,为何……”

    “铲除?那多无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应珣笑出了声:”这京城风平浪静了太久,水底的鱼虾早已烂透了,孤倒是想看看什么人可以搅弄这浑水。”

    再一次被应珣话震惊的林初棠,下意识的开口:“你,知道?”

    他竟然知道自己办小报的目的吗?怎么可能?

    “知道什么?”应珣的语气仿佛是在笑她说什么傻话,“孤是想说,孤不介意被小报乱写,但其中后果,也望那人知晓,自己闯的祸挖的坑,理应自己来填,小姐你说是不是吗?”

    填~坑!什么填坑?填什么坑?

    “呵呵~殿下这话问的,小女又不是那人,怎么知道?”林初棠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移,好似下一刻有什么变故就可以撒丫子跑出去。

    “你别多想,孤就是想解释刚刚为何如此孟浪,冒犯到姑娘了。”

    嗯?是的,差点被他带偏了。

    “小姐莫不是忘了,你此刻正做男装打扮与孤在此处相聚……”

    什么,他他他~说什么东西!

    “看,都是孤的错,不该与你说这些,可是吓到你了。”

    应珣用着一股诡异的温柔语气在安抚林初棠,却让此时的林初棠毛骨悚然,就好像四周正在支起一张硕大的网,自己就是那张网中唯一的猎物,而那张大网不知何时就会收起,将她死死套住,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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