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契约

    “方才你吃的是……?能吐出来吗?”魈许久不与人交谈,清泠如玉石相击的嗓音染上几分生硬的焦急。

    业障于生物而言与毒药无异,如果她真的吃进肚子里,只怕要遭凶险。

    梅尔却是误会了,把魈的担忧误认为是想要朝她讨回。

    啊这……原来黑气对少年而言很珍贵嘛?她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她心虚地把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小小的掌心里是最后一点捏成小薄饼的黑气,有点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还给你……”

    美露莘可怜巴巴地把手递到少年面前,视线还颇有些依依不舍地黏在那片压扁的黑气上。

    魈: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朋友。

    “我并无此意,是我该感谢你。”他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样子太像逼问,有些僵硬地道。

    “但业障对生物很危险,还是不要吃它了。”

    他被这东西折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清楚它的危害?如果这个小家伙因为他的原因身体有损,这绝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事。

    “诶?可是我吃了之后身体一直暖洋洋的。”梅尔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吃了之后感觉身体倍棒。

    而且还很好吃,不过她不太敢和少年说,毕竟是人家身上冒出来的黑气,说黑气好吃和直接说人家长得很美味根本没有区别,简直是太不礼貌了。

    想想那个场面她都能脑补出对方会露出艾尔海森式鄙视的眼神。

    呜……太可怕了。

    魈神色凝重地看着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的梅尔,深觉对方已经被业障荼毒到开始出现幻觉。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带她去找人想想办法,希望白术大夫能治疗业障中毒。

    魈匆匆说了句“失礼”便抱起状况外的梅尔扛在肩上,朝着不卜庐的方向腾跃而起。

    然而方才与魔物战斗的伤还没恢复,魈刚走了几步便闷哼一声。

    接着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跟着啪叽掉到地上的梅尔:???

    魈晕倒前甚至还下意识把梅尔揽在怀里,好让自己不压到她。

    梅尔有些慌乱地推推人事不知的少年:“醒醒?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魈唇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朝阳,璃月,昏迷的少年。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甚至离自己原来要去的化城郭更远了,梅尔有点崩溃。

    少年的白衣被点点血渍染红,显然是因为伤势体力不支晕倒。

    周围一片荒凉,她也不敢大声呼喊叫其他人,万一来的不是帮手而是魔物或者坏人,她自己还能勉强脱身,少年可就危险了。

    梅尔只得先简易包扎了一下出血点,她认命地弯下腰,双手从少年腋下环过,拖着少年的身子,一步一歇地朝化城郭的方向前进。

    ……

    “嘿咻嘿咻……”等到周围的景色逐渐从璃月刀削斧劈般的赤色石崖转变为须弥苍翠舒缓的绿色山地,梅尔终于喘出一口长气,累得瘫倒在地上。

    让一只美露莘搬动一个少年走那么远的路,多少有点为难美露莘了。

    梅尔从脖子上取下一只叶哨放到嘴边,悠长的哨音穿透丛林,惊起几只飞鸟。

    这是提纳里的徒弟柯莱送给她的礼物。有一次她帮艾尔海森送资料给提纳里,正巧遇到了在和师傅学习生物知识的柯莱,然后……

    然后梅尔就被热心的提纳里先生留下来一起听他讲课了。

    “你才开始学习没多久,艾尔海森那家伙就说你适合知论派,他又知道了?说不定你更青睐生论派呢。”提纳里先生当时是这么说的。

    友谊可以建立在共同的梦想和信念上,也可以建立在相同的受苦经历上,比如旅行者荧和她的伙伴派蒙,比如柯莱。

    下课后梅尔和柯莱一起大脑晕晕地走出了教室,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听说你每天都要听艾尔海森先生讲课?”

    “听说你每天都要听提纳里先生讲课?”

    柯莱和梅尔异口同声地问。

    “天哪……”柯莱抱紧了怀里的柯里安巴,蔫蔫地道:“提纳里师傅已经很仁慈了,艾尔海森先生那么严肃,岂不是更可怕?”

    “嗯……也还好?他基本都是让我自学。”梅尔想了想艾尔海森的放养式教学,他确实没说错,她自学的效率明显更高一些。她已经拥有草元素的识物异能,在理解方面不需要更多的插手,她需要用自己的思考把知识串联起来。

    把自己脑中的世界打造成一颗树,将知识分门别类挂在上面,树干即为思想的灵魂。艾尔海森是这么告诉她的。

    柯莱闻言理解地点点头,委婉地道:“一听就很像是艾尔海森先生的风格。”

    回忆到此,梅尔现在才明白柯莱当时的表情,在成为艾尔海森的助手、剥去一开始对艾尔海森的滤镜之后,她意识到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以简洁高效为目的,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只有“懒”。

    然而这家伙却并不是纯然的无情,只要和他深入接触,便能体会到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而又恰到好处不越界的照顾。

    自己借住的这一段时间,因为买不到适合她穿的服装,衣服是艾尔海森闲暇时缝制的,衣服裤子甚至小裙子一应俱全,理由是天天披窗帘会感冒影响工作。她零零碎碎的回忆碎片里,自己以前好像都没合适的裤子穿。

    家里的饭是艾尔海森做的,虽然理由是她做饭太慢。

    就连家里都悄悄布置上了许多边角圆润的小台阶,就为了方便梅尔的行动。

    只是这家伙什么都不说罢了。

    算了……骗她的事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嗨,梅尔!我听到你的哨子了!”柯莱元气的声音唤回了梅尔逐渐“自我PUA”化的倾向。

    “上午好柯莱!不过今天可能没法一起玩了。”梅尔跳了起来。

    “地上的是伤员吗?”跟着柯莱的提纳里也和梅尔打了个招呼,随即注意到了梅尔身边不省人事的魈。

    他快步上前跪蹲在魈身前,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魈此刻就像一个穿着怪异的受伤探险者,业障黑气被累到肚子咕咕叫的梅尔一路走一路吃,此刻已经是肉眼观测不到的程度了。

    化城郭救助了无数此类的冒险者,就算穿着奇特了一点也是见怪不怪,提纳里随身就带着折叠担架,他和柯莱、梅尔三人齐心协力,很快便护送受伤的魈回到了化城郭。

    与此同时,层岩巨渊。

    一双精致考究、描刻金色回字纹的皮鞋踏在魈砸出来的大坑边上。

    皮鞋的主人长身玉立,袍角若隐若现的龙鳞暗纹随风在他挺直匀称的小腿边飘荡,如同真龙盘绕在他身边。

    他沉吟片刻,丹霞眼影下的褐金眸中岩元素肆意流转,他顺着青黑色业障消失的方向,一眼望向道成林。

    他明显能感觉到魈身上的业障得到了某种抑制。

    “须弥?倒是许久未涉足。”

    他微不可察的笑意转瞬被吹散在空中,提步不紧不慢地沿着梅尔离开的路线一路行去。

    ……

    “师傅,他什么时候能醒呢?”柯莱托着脸反身坐在椅子上,胳膊担在椅背上,椅子腿一晃一晃。

    “不出意外今晚能醒——柯莱,不要玩椅子,摔了会很痛。”

    提纳里刚给魈处理完伤势,转头就看见徒弟在翘椅子玩,他无奈地叉腰劝道,转头欣慰地看向梅尔:“梅尔饿吗……你在吃什么?”

    他没看错的话……梅尔是不是在捏着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在啃。

    脏不脏啊?这两个孩子怎么没一个让他省心的,提纳里有点心累。

    “路上捡的野树莓。”梅尔无辜地摊开手,最后的黑气已经被她啃没了,证据消灭完毕。

    艾尔海森就教了你这个是吧,提纳里扶额,他还记得初见梅尔时她还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哭包。

    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了。

    他分明看见那是片状的物品,还在冒着寒气。

    吃都吃完了,还是给梅尔多准备一点药吧。提纳里默默地去翻自己的药箱。

    收到如操心老父亲般的提纳里赠送的药品的梅尔甚至还有一点蒙圈。

    提纳里他们还有任务在身,给魈诊治过后便要继续巡林,只留梅尔在床边守候。

    日上中空,梅尔却还没有任何饿的感觉。

    ……似乎有些吃撑了,她现在的身体很明显有些不对劲。

    原本吃了黑气只是有些许暖意,现在却越来越热,梅尔惊慌地站了起来,她甚至能隐约看到自己的手上在冒出热气。

    “笃笃。”敲门声响起,梅尔倏然回头。

    “梅尔,有来自璃月的客人说……你没事吧!”卡姆兰惊讶地指着梅尔的鼻子。

    她的鼻子怎么了?卡姆兰为什么用那种表情看她?梅尔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怎么流鼻血了?”卡姆兰连忙从随身挎包里找了片柔软的叶子纸递给梅尔。

    “依我浅薄之见,这位朋友莫不是温补过甚?”他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磁性的男声。

    一听就让人安全感爆满的那种。

    一个高挑俊美,气质高雅宛如芝兰玉树的男人从卡姆兰身后转了出来,

    “钟离先生对医术也有钻研?”卡姆兰语气中多有崇拜。

    看样子卡姆兰已经和这位自称钟离的先生交流过了,而且还为钟离先生的学识所深深折服。

    “略懂一二。”钟离颇为谦虚地回道。

    “钟离先生说略懂肯定就是懂很多。”卡姆兰拍了下脑袋。

    “对了梅尔,钟离先生说他是这位魈先生的亲属,而且他也准确说出了魈先生身上的衣着物件,所以我就冒昧带他过来了。”

    魈?梅尔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床上躺着的少年,原来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魈。

    “谢谢你,卡姆兰。”梅尔礼貌道谢。

    “那门我就不关了,有事喊我。”卡姆兰显然也是个细心的人。

    “幸会,梅尔女士,我名钟离,是魈的……家长。”钟离伸出右手。

    “你好,钟离先生。”梅尔回握。

    人类的手和美露莘的手一触即分,钟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着的魈:“如我所料不差,梅尔女士是否吸收了过多业障?”

    竟然不是先问魈的情况而是问自己吗?又或者他对魈的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梅尔一愣:“钟离先生如何得知?”

    她猛摇头,刚才说话措辞不自觉地被钟离先生文雅的说法带歪了。钟离身上好像有着神奇的魅力,与之谈话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静心讲究起来。

    “这便是我此行所寻的答案了。”钟离嘴角微微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知是否有人告知过梅尔女士,你身上属于水神的力量正在觉醒?”

    这是他的诚意。

    以普遍理性而论,事关重大,她理应知晓内情。

    如果她早已得知,他会提供其他帮助。一个小小的生物身上却能窥见某个巨大阴谋的一角,于她而言未免过于沉重。

    水神???!梅尔瞳孔地震。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美露莘,或许还是一个实验品,怎么还能和神明扯上关系?

    难道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系?

    “我失过忆,对自己的过往和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她面上老实地摇头,心里却戒备起来。

    虽然钟离先生给她的感觉很温和可靠,但有博士在前,她还是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梅尔女士心火灼身、气血外溢,那便是水神之力在净化业障。”钟离如同看诊的大夫一样细细描述起梅尔的病症来,“待到净化完毕,它便能供水神之力成长。”

    “我并无恶意,对梅尔女士而言,业障是促进水神力量觉醒的蜜糖,于魈而言却是足以致命的□□。”

    “所以我想提出一个契约,不知梅尔女士是否应允?”

    “钟离先生请说。”事已至此,只能先顺着他的话聊下去了,梅尔的耳朵紧张地往后折去。

    “请你为魈定期清除业障,而我助你觉醒水神之力。”

    “钟离先生为什么不请水神帮忙呢?”梅尔疑惑。

    听说枫丹的水神和民众打成一片,她的身体状况连草神大人都是慎重检查才得出来的结论,钟离一个照面基本上全给看破了,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请水神帮忙想必也不是难事。

    “水神并无深渊之力。”钟离神色平静地道破梅尔最后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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