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断了。
殿内诸人顿时人人面色大变！
“苏灿灿，灭门之人，就是你！”姜断云第一个反应过来，左手一抖，龙骨鞭应手而出，闪着紫色雷电，劈向地上跪着的苏灿灿。
苏灿灿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准备硬挨那一鞭。
“姜师伯，手下留情！”齐屿澈猛的跪了下来，双手托住姜断云的手臂。
姜断云怒视他：“你敢阻拦我？”
齐屿澈仰头哀求：“弟子不敢！只是苏师妹还只是练气期，您这条龙骨鞭下去，莫说十鞭，就是一鞭她也承受不住啊！”
姜断云看向苏灿灿，她额上的汗珠已然滴落下来，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砰”的一响！
但她却挺直了脊背，纹丝不动。
小兽两只前蹄伏地，双眼瞪圆，尾巴竖起，冲他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他怒问：“为何不躲？”
苏灿灿咬牙答道：“弟子若是躲了，岂不是正好承认就是那香断之人？”
“难道你不是？”姜断云步步紧逼。
苏灿灿仰起头来，清秀的脸上，两只眼睛澄澈无暇：“我不是！”
姜断云的手臂放了下来。
但苏灿灿紧接着说出一句话：“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香上做了手脚，想要陷害于我！”
姜断云道：“谁？”
苏灿灿看着他，唇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手指抬了起来，指定他：“是你！”
“荒唐！”姜断云又是一鞭抽下！
“且慢。”这次出声的是掌门珩海真人。
姜断云只好停住了手。
珩海真人缓步上前，双手扶起了苏灿灿，语声沉稳：“苏灿灿，别慌。你先说说，为何姜长老会要陷害你？”
苏灿灿瞧了姜断云一眼，不说话。
珩海真人看向姜断云：“姜师弟，你且离她远些！”
“掌门师兄，我……”姜断云刚要开口，却被珩海真人衣袖一挥，打断：“姜师弟，你先不要说话！”
将脸转向苏灿灿，微微一笑：“苏灿灿，你但说无妨。”
“掌门师尊，”苏灿灿犹豫着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我并不十分肯定……”
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若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在这大殿之上，随时可被人象只蚂蚁般捏死。
“但说无妨，掌门师尊会为你做主的！”珩海真人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你若需要什么证据，掌门师尊许诺都会为你找来。”
得了这个保证，苏灿灿底气终于足了些，当即转过身，面向殿上众人道：“诸位千双百眼，都请与我作个见证！”
殿内鸦雀不闻，殿外大门边上一时探出许多脑袋——都是静候在外的内外门弟子。
苏灿灿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我在来此之前，曾被一名牛角面具人追杀，我打不过他，但我曾留下一条钩蛇，咬伤了他的中指！”
她特意隐去了冰火洞，因为知道没法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能进入冰火洞。
苏灿灿看了看四周，语声坚定的道：“钩蛇至毒，所以现在他的中指上，一定留有钩蛇咬伤的两个牙印！”
“牛角面具人？”月见真人疑惑道：“我长右山上，有护山大阵护持，外人轻易不能闯入，就算是闯入，也会引起大阵灵力波动报警，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珩海真人看向她：“月见师妹，你莫非怀疑苏灿灿说谎？”
月见真人摇了摇头，秀眉微蹙：“但此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牛角面具人是本门中人！”
此语一出，顿时引来殿内外一阵哗然。
苏灿灿道：“我有证据！”
她手中举起一条蛇尸，看花纹正是钩蛇！
钩蛇至毒，生人勿近，非主人外咬一切人，功力低下者中则立死，而且性戾几乎不可能认主。
所以她一拿出来，众人看到哪怕是条死蛇，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苏灿灿一手持着光滑柔软的蛇身，一手掰开蛇头，“咔嚓”两声掰下两颗蛇牙，展示给大家：“这是钩蛇的两颗大牙，它的牙尖不但会喷射毒液，还有凝血功能，也就是说，被它咬过的人，血液会留在上面。”
然后她转过身子，对着姜断云：“姜长老，你敢将你藏在背后的右手给大家看吗？”
姜断云面色一沉：“苏灿灿，你休要胡闹！血液又没有标记，所有人的血液几乎都是一样的！你能证明它咬的是我？”
“不一样。”苏灿灿摇了摇头：“修仙之人由于境界的不同，血液中灵气浓度会有高有低，境界高的浓度自然就高，境界低的浓度自然就低。而且血液颜色上会呈现出一种带着晶光的紫色。”
她将手心那两颗蛇牙托起，展现给大家看：“请掌门和诸位长老鉴别一下，这是不是高阶修士的血液？”
月见真人接了过来，在掌心细看了一番，果见蛇牙上粘附着的血液鲜红中带紫，点点头，将蛇牙依次交给掌门珩海真人和两位副掌门吕长泽、杨葱查看。
几位真人看完，皆是点了点头，面现忧色。
姜断云看他们神色，急道：“你们可千万不要信了那小妖徒胡说八道，这血就算是高阶修士的血，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苏灿灿好心提醒他：“姜长老，不要忘了，封魔大战前，你可是服食过勿忘花的！”
珩海真人手中拈着一枚蛇牙，点点头：“这牙上的血液中，确实散发出一股勿忘花的气息！”
姜断云脸色变了变，蓦然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前，为了对付魔族的识海迷障，他的确是服食过勿忘花的！
勿忘花极其珍贵，生长于云梦泽中，千年生叶，千年开花，其花蕊花汁是对付识海迷障中的良药。
他右手伸出，指着殿中诸人：“可是你们、你们也是服食过勿忘花的！”
勿忘花香气经久不散，只要人服食过，哪怕千年之后，尸体血液中仍然留有它那独特的水生香。
他觉得既然诸长老包括掌门，当年为了应对魔族都服食过勿忘花，嫌疑应该不是自己一个才对。
可是，他的手一伸出，忽然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色都变了！
因为他的右手中指之上，赫然有两个细小的牙印！
修仙之人目力极好，此时连殿外不少弟子都发出了惊呼之声。
姜断云甚至能从那些声音之中听出一丝不屑、鄙夷和失望。
他仿佛听见他们心里在说：
“姜师兄怎么这样，做出这等残害弟子的事，姜师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是月见真人的声音。
“姜师弟啊，枉我平常认为你秉公执法、刚直不阿，所以对你委以律法堂堂主的重任，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是掌门珩海真人的声音。
“姜师兄，我们都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共同抵御魔族过来的，是过命的师兄弟，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是副掌门吕长泽和杨葱的声音。
“姜长老是我们所有弟子们的楷模啊，我进入内门的第一节课就是他给我们上的，他在课上教导我们要‘守身持正、嶷如秋山、生而无畏、死而无惧、抑暴扶弱、正心以恕’！这些话我到现在都牢记在心里，可是姜长老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姜长老，我曾经觉得咱们仙门是天底下最公平、公正的门派，每一名弟子都能得到最平等的待遇，可是他竟然欺负一个外门弟子，他在我心目中塌房了！”
“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姜长老了！”
是很多弟子的声音。
一瞬间，姜断云面如死灰，凭什么？他苦心维持的高大形象，要被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区区外门弟子破坏？
他额上青筋暴起，衣衫下左胸隆起，左臂衣袖猛然撕裂，露出一整条胳膊来！
那条胳膊肌肉隆起如坟，一条条青筋化作红色，如同小蛇一般蜿蜒在肌肤下，然后肌肤撕裂，下面生出片片的青色鳞甲，如同蛇鳞一般，覆盖住了整条左臂！
“是魔族的麒麟臂！”月见真人惊呼：“姜师兄，你什么时候入魔的？”
姜断云冷冷一笑，双眸泛红，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烧：“月见师妹，我是什么时候入魔的？你居然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
他咧嘴一笑：“当年魔君应九渊的手下用魔液喷向咱们的时候，是谁挺身而出、挡在了前头？”
他转过身，面向四位真人：“掌门师兄，长泽师弟，杨葱师弟，月见真人，当年我闭起五感，运用横风盾挡在你们身前，替你们挡住了魔液喷射，可是却有一小滴，从我的左边鼻孔喷了进去，随着血液进入我的左臂！三十年来，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它驱逐出体外，它反而日日壮大，逐渐魔化了我的整条左臂，我、”他哽咽了一下，语声悲哀又愤怒：“我不但压制不住它，甚至连丹田内的根基都已动摇！”
“你的意思是说，”副掌门吕长泽面带同情之色：“你已经控制不住魔化了？”
姜断云点点头，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滴落了下来。
其余几名长老观之，无不动容唏嘘。
“可是，”苏灿灿冷静的语声，如一道冷利的刀子，划破这气氛：“你为什么不砍了你的左臂？”
她道：“壮士断腕、晰蜴断尾，当机立断，便可有一线求存机会，你却一直对自己狠不下心来。”
姜断云蓦的拿出一把刀子，在自己左臂上猛力一划，“当”的一声巨响，犹如砍在铁石之上，火花四溅，左臂却没有丝毫损伤。
“看见了吧？”他呵呵苦笑道：“麒麟臂不但冷热不忌，兼且刀枪不入，你说的这法子，我岂没有想过？”
“可是据我所知，”苏灿灿道：“如果在当时魔液喷进你的鼻孔时，你就立刻斩掉你的鼻子，你还是有机会不魔化的。”
“你！……”姜断云再也忍耐不住，这个外门弟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之前怎么从没注意过她？砍掉鼻子，他还有面目立足在这个世间吗？这么疯狂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
而且她的冷言冷语，每句都如同一把刀子，捅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简直是可恶的蝼蚁逼死大象！
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呼喝，麒麟臂蓦的变长，一把向她抓了过来！
苏灿灿本来仗着有掌门珩海真人给自己撑腰，可保自己性命无忧，说话不知不觉中便放肆了些。
但此刻珩海真人站得远，姜断云的麒麟臂却是瞬息即至，她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心中悔恨不已，暗道：“苏灿灿，你就是要死在自己的这张嘴上！”
姜断云“嘿嘿”冷笑：“苏灿灿，别看什么珩海真人了，此刻就算天地间的大魔头应九渊来了，也救不了你！”
眼看姜断云带着鳞片的指甲将要抓到自己脸上，苏灿灿脚下忽的一动，小兽人立而起，一缕黑色元神从它颅顶逸出，在空中现出一道黑气沉沉的影子！
寒衣冷眸，眼神凌厉，甫一出现，强大的威压便自四面八方袭来——饶是此刻殿中有五位合体化神期修士，也不由人人感到胆战心惊！
他冷厉眼神俯视四周，沉沉语声响起：“是谁？在说本君的坏话，惊扰本君的休眠？”
“是、是魔君应九渊！”就连平日纹风不动的掌门珩海真人，仰视着殿中的元神，衣袍也忍不住水波般颤抖了起来。
“快、快结周天星辰大阵！”月见真人一声呼唤，四位真人立即手捏法指，结出一道银光漫天的极强大阵。
魔君应九渊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只是一手抓向姜断云：“傻小子，是你在说本君的坏话？”
姜断云一个化神巅峰的真人，在他的抓握下竟毫无还手之力，被他抓住后颈衣领提了起来，手脚挥动，狼狈之极。
就连原本强大无比的麒麟臂，在应九渊手中也如同一只弱鸡一般。
“快救姜师弟！”珩海真人大喝一声，几人同时催动体内真元，周天星辰大阵光芒大涨，透过殿顶屋瓦，映透半边天！
阵法上生出生生不息的强大力量，如同流星束一般，攻向应九渊！
应九渊却是一挥手，便即将那阵法打得四分五裂，几人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殿外的弟子们手执灵剑，剑身颤抖着，想要上前，却自知所有人加起来，对这传说中的大魔头来说，也无异以卵击石。
应九渊看着手底下徒劳挣扎的姜断云，唇角勾起，冷冷一笑：“无用的东西，那小姑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练气期，你自称正道中人，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掌心内一股力量爆出，便要将他炸成齑粉！
苏灿灿目瞪口呆，看着这传说中的终极BOSS大魔头。
她看书中描写单知道他强，不知道他这么强。
她单知道他帅，不知道他这么帅，——带着种凌厉的美感，甚至比书中第一美男叶拂衣还要美一些。
眼见姜断云就要死在他手上，她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将下巴合上，大声道：“手下留人！”
应九渊拿眼角瞧了瞧她。
苏灿灿连忙解释：“我看到了姜长老左手中指上的牙印，那不是钩蛇留下的，我们冤枉他了！”
这回应九渊索性连看都懒得看她。
那意思很明显：姜断云是不是冤枉的，与本君何干？
苏灿灿脑中飞速运转，大声道：“他中指上的牙印，是你的魔兽霄飞练留下的！”
她知道原书中，应九渊虽然杀人无算，手下毫不留情，却对自己魔兽宠爱有加。
听到“霄飞练”这三个字，应九渊终于眼神一亮，一根根松开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