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

    一连几日的阴雨天,天色灰蒙蒙的,不见天光。

    密不见风的丛林里,几人手里握着法器,飞快逃窜着,不时慌张回头。

    到了一处瀑布,发现身后没有人追过来,才敢稍微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其中,有一人对其他两人说道:

    “王师兄,刘师弟,我用了隐匿气息的上阶法器,此处又有水流掩盖,想那谢坚也发现不了我们踪迹。我们在这休息片刻再赶路吧。”

    “杨师弟,如果我没记错,这上阶法器还能抵抗元婴修士的致命袭击,要是对上谢坚那厮,我们也没得怕的。”刘师弟稍微放宽了心,说道。

    谢坚,提起这个名字,如果一开始是对他几乎堪称是魔鬼修炼天赋的嫉恨,现在完全是恐惧与害怕。

    上次他们飞云阁几人不过是在秘境历练中偷袭了他一下,修炼秘籍也没抢到手,就被他追杀到现在。

    更可气的是,自那谢坚回到北华宗以后,他那师弟各种在其他人面前指认他们飞云阁的种种罪行。

    阁主亲自出面,和北华宗的宗主交涉,赔了许多天材地宝才解决此事,只是罚他们几个在思过崖闭门思过百年。

    没想到,谢坚这混蛋玩阴的,在众人面前装的一副大度不计较的和善模样,转眼间就背着所有人对他们几个赶尽杀绝。

    如今,一众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他们三个还在逃亡。

    在秘境中自己可是亲眼看到谢坚的元婴被碎,如今他却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北华宗。

    “谢坚那厮,实力恐怕比世人口中相传的更加可怕。”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心有戚戚然。

    说时迟那时快,鸟雀飞过山林,惊起一片尖叫。

    有人在他们头顶三寸,懒样样地骂了一声:

    “切,几个小臭虫,真是让我好找。”

    这声音……

    三人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后退一大步,手里紧张兮兮地握着法器,浑身颤抖着抬头,正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参天古树的枝丫上,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环形玉佩。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谢坚从树下轻轻跳了下来,慢悠悠地朝他们走去:

    “逃啊,怎么不逃了。”

    “谢……坚”刘师兄结结巴巴地喊道,已经被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看到我很高兴啊,高兴的都说不出话了。”谢坚双手抱着头,支在脑后,脚步确是不紧不慢,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踩过的枯叶,咯吱作响。

    “我警告你,别再靠近了。谢坚,你别狂妄。要是对上它,有你好果子吃的。”

    被死亡的气氛笼罩,王师兄连忙祭起了手中的上阶法器,对准了谢坚的方向,隐隐强大的威压从上面传来,法器一亮,直冲着谢坚面门而去。

    “呵,雕虫小技。”谢坚动了动嘴唇,极为不屑道。

    众人还没见到他动手,就见那上阶法器在靠近谢坚面门三寸处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他只是轻轻一抬手,那上阶法器居然就通体碎裂,变成了奢粉,风一吹就散了。

    “这绝不是元婴级别能有的实力,他身上居然已经修炼出了至少是化神级别才有的护体真气。”

    一时之间,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恐惧与害怕。

    莫非,今日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其中一人紧咬牙关,从怀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对着谢坚叫道:

    “谢坚,你若是今天杀了我们,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子了。”

    “我娘子?你确定?”

    谢坚眯了眯眼睛,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在这幽深的丛林里甚是恐怖。

    “当然。就是那个小雨村的村姑吧,叫什么程瑶的。她现在就在我们手里,你要是不放过我们,她被下了同命咒,也要死。”

    杨师弟手里紧紧攥着东西,胜券在握。

    当日去小雨村追杀谢坚,他早就调查过了,谢坚身受重伤后竟然与一个村姑成了亲,这可是这位修仙天才身上一大污点。

    当时在山上被北华宗的人拖住,他本想先除去那个村姑,再去杀谢坚,让他痛不欲生的,没想到那村姑命大,躲过了他的仙术。

    等他再去查看时,才发现那村姑掉落的发绳上有谢坚设下的屏障。

    看着谢坚低头沉思,似乎陷入了思虑之中,在衡量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杨师弟赶紧拽着王师兄、刘师弟两人往反方向逃去。

    来不及了,只要捏碎召唤符,他们就可以寻求宗主庇护,到时候谢坚肯定无法奈他们何。

    下一秒,只听身边人呜咽一声,突然沉重地倒了下去,没了声响。

    “你……”

    杨师弟被带地一个趔趄,绝望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后知后觉地伸手在自己脖颈上摸到了一手血。

    谢坚手里握着剑,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眉眼之中笼罩上一层浓郁的阴暗之色,嘲讽道:

    “真不巧,你们赶上了阴雨天,我心情真的很差很差。”

    “一线天”,剑身快而准,杀人如丝线,只在脖颈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此为谢坚必杀技之一。

    踩着众人死后僵硬的尸体,谢坚从杨师弟手里硬是取出了那个发绳。

    断成几截的发绳早已经被血污的看不出颜色了,上面编织的五彩丝线也破破烂烂。

    “蠢货!”

    “什么都不说。”

    谢坚低低骂了一声,不知是在骂谁,但还是下意识地把发绳收在了袖口中,紧紧攥着。

    风雨欲来,天空阴沉沉的,一群乌鸦被血腥味吸引而来,被他反手一道剑气灭了个精光。

    “找死。”

    灰色阴暗的丛林里,谢坚的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些鲜血和绿色的草汁,谢坚懒得施展净尘决,直接从戒子空间里拿出一件墨黑色袍子换上。

    北华宗的白色道服是真的碍事,但每每为了隐藏身份,他又不得不穿上这身衣服伪装君子,行走世间。

    绵绵雨丝渐渐落了下来,滴在他发丝间,化开了血雾,衬得他眉宇更加坚毅。

    谢坚从不会为任何人和事停留,更不会后悔。

    他一把火烧了尸体,毁灭踪迹以后,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丛林外走去,却在路过瀑布时顿了顿,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灵芝丛。

    像是已经在那里默默生长了很久,只是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眼中。

    雨下的越发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身上,脸上。

    望着那簇灵芝,谢坚眼睫微颤,茫然地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两只眼睛,唇色发白,语气又甜又急,小声唤道:

    “瑶瑶,我眼睛疼。”

    心府中的系统看了谢坚这副失了魂的模样,轻叹一声:

    “得,这小祖宗又犯病了,何必呢。”

    ——

    下雨了,程瑶在西清宗打开了卧室的窗。

    雨丝绵绵,天光微暗。

    窗外一片碧色,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

    恍惚之间,她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小雨村。

    “下雨了……”程瑶嘴里呢喃着,习惯性地看向身侧,苦口婆心地嘱咐道:“阿坚,我给你熬了治眼睛的药,一会儿给你按摩试试,你别嫌弃它味道重……”

    身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程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小雨村了,阿坚他也不再是阿坚了。

    抬手摸上胸口,心跳声一声又一声,缓慢地跳动着,那里似乎隐隐还有一剑穿心的痛感。

    “阿坚。”

    程瑶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将少年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祛除。

    自死去那日开始,她脑子里就开始一直出现零零碎碎的片段。

    有时是少年坐在床上晃悠着长腿,星碎的阳光透过破败的窗子洒在他的脸上,少年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黑发被梳成了一个个小辫子,上面挂着彩色铃铛,就那样笑着唤她:

    “瑶瑶,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等她惊艳着说好看,伸手要去碰一碰他发丝的时候,他又突兀变了脸,冷声道:

    “你果然就是看中了我的好皮相才救我的。”

    “我不是……”

    程瑶木讷地说不出话,以为谢坚又生她气了,谁知下一秒他就兀自从床上跳了下来,□□着脚踝朝她走来,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朝着她亲昵地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瑶瑶,我好冷。你白天也陪陪我吧。”

    寂静的房内并不寒冷,入春,师兄师姐怕她一个凡人寒冷,一早就放了厚厚的绒毯在她床上。

    此刻,程瑶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来了西清宗以后,她遇到了许多好人,衣食住行都比以前在小雨村的生活要好很多,但她还是下意识怀念小雨村的父老乡亲们,怀念自己的小院子和菜地。

    翻了个身,程瑶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为另一件事而烦忧着。

    自出生以来,只要她一睡着,脑海中就会出现叫一本《废材在修仙界开挂的日子》的书,只是从死后书的内容越发清晰,她才开始认真翻阅。

    一些奇怪的片段一一掠过:

    “涂清落天生锦鲤附体,面容无辜单纯,待人和善,自出生以来就被大能一眼看重,收为首徒……”

    有时又是关于谢坚的片段:

    “谢坚此人,身世凄惨,玉面君子,天赋极高,性格阴晴不定的反派。”

    心念一动,程瑶想到了自己的名字,结果那本书快速翻了几页,显现出一行字来:

    “程瑶,小雨村的农家女,谢坚之妻,于xx日被谢坚杀妻证道,沦为他成仙路上献祭第一人。”

    之后,这本书再无她的任何记载。

    程瑶花了好多时日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好像只是一本男频修仙小说里的女配,一开头就为重要主角牺牲了。

    搞来搞去,她不是小雨村的程瑶,也不是谢坚的妻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程瑶感到很荒谬,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很难作假,但书中的一点点情节逐渐印证,她又不得不去信。

    脑海中一瞬间掠过一个名字,程瑶张了张口,还没念出口。

    那本书似乎就察觉到她所想,自动翻到了那一页:

    “溪行之,西清宗行之师尊,清风霁月,修为深不可测,于xx日入魔后不知所踪。”

    入魔?

    程瑶被这段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师尊那么高雅圣洁的人,与世无争,她实在想不出来他会因为什么堕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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