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舟声音清亮，不大不小，但檐岁白离前面不远，听得一清二楚，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下头掩饰。
她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两个女服务员在小声讨论：
“他好帅好温柔！能不能要个微信啊？”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居然这种极品帅哥了！”
“突然觉得这个下午工作都快乐了不少！”
“同意！！”
檐岁白听着，心道果然。她见到的袭舟在的地方，无一不是被他吸引目光的。
“啊啊啊，他往这边走过来了！嘘嘘！”
檐岁白抬头，袭舟迈着长腿向她这边走来，在她身前落座。
他略带有些歉意地笑着：“你还在我前面先到了，本来我约你出来，应该是我等你才对。”
檐岁白脸上淡定，但其实内心已经被他声音撩得歪七扭八。
“没事，也没等多久。”
他们定的时间是三点钟，袭舟现在是提前了十分钟到了。只是檐岁白....
她知道下午要和袭舟出来，从早上开始坐立难安，两点时就实在忍不住先出发了。
他当然会比她晚到。
听她回答，袭舟脸上仍是带着温浅的笑意。两人先都点了杯咖啡，聊了些这三年各自的事，说着说着，檐岁白才知道袭舟进行的是虚拟现实产品的开发。
按原先学校论坛上的说法，他家里本来是科技类公司的，看来现在是他在单独做项目开发。
檐岁白不由得佩服，虽然本来就知道袭舟毕业后肯定会从事计算机专业，且一定会做得很好，但现在听他毕业三年做到单独带领新项目的程度，还是不由得惊叹：“你很厉害，虚拟现实在国内还未开发完全，你做这个是全新的挑战了。”
见檐岁白道出前景，袭舟也没瞒她：“这一块儿主要是看与什么结合，虚拟现实技术只是个表现载体，具体的内容还要看运用在哪方面。”
“目前市面上有游戏虚拟现实技术，也就是游戏VR，也有家政机器人类，即家内人工产品，还有医疗相关的，都在发展阶段。”
檐岁白对这些了解不深，只知道有行业内开发差距，她问道：“那么你打算，继续加深这些产品的开发吗？”
袭舟唇角微勾，笑容明亮，“不，我当前计划是将虚拟现实技术与旅游结合。”
听他提到“旅游”两字，檐岁白就知道今天不是普通叙旧这么简单，“如果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可以询问我。”
“虽然我目前不算个完全专业的旅行行家，但走过的地方也不少，攻略也蛮多。”
袭舟：“我上次偶然刷到了你的视频，你很专业，不必谦虚。”
他画风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虚拟旅游项目需要有专业旅行体验师的意见才能做得更好，这个项目在国内还未有范例，我希望能通过与你的合作，成为首个范例。”
他轻笑着，又从背包中将文件取出来，把文件推到她面前。
檐岁白打开那份项目文件，虽然上面有省略掉一些关键技术，但从方案的可行性、出发点方面都能看出作了很多考虑，细节方面也经得起推敲。
她看着不自觉内心暗暗赞叹，正要端过手边的咖啡，被袭舟拦下了。
他轻笑着，“咖啡都冷了，再换一杯吧。”
檐岁白眨眸望向他，就见他喊来服务员嘱咐了句。
咖啡上得很快，檐岁白握住那杯身，感受着那热量，仿佛从手心融进了心里。
她本就知道袭舟细心，但偶然像这样两个人待一块儿，他再这般，檐岁白感觉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她明明知道他对谁都是如此，这是教养，是礼貌，是体贴，却最不能被赋予任何含义。
檐岁白微抿着唇，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索项目合作的问题。
倏而，她又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袭舟凝望向她，“怎么突然笑了？”
檐岁白：“我在想，你都将这么完美的合作方案放到我面前了，若我真是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
这既是对方案的肯定，也透露出愿意合作的意思了。
袭舟也骤然失笑，“应该是我们联手共赢。”
“嗯，我相信可以。”檐岁白浅笑回应着。她的眼睛是标准的杏仁眼，此时浅棕的眼瞳泛着亮光，像是星火落在了秋原中，美丽而独特。
袭舟望向她，突然开口道：“你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
檐岁白对他插入的话题不明觉厉：“？”
她神情疑惑，袭舟望了一眼，却又觉得她仍然是以前的她，那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咖啡见底，正事也聊得差不多，袭舟主动去前台结账。
而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声结束，服务员的私语便没有掩盖地闯入她耳中：
“果然是有女朋友的吧！”
“你别说你别说，两人看着好配啊！”
“他俩坐在窗前跟画似的，对我眼睛很友好！”
“祝福了，小情侣久爱！”
一些特殊词语拦也拦不住地跑到檐岁白耳朵中。
袭舟回来时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没关系吗？”
他走过去她的位置旁，弯腰察看她的脸。檐岁白骤然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更紧张了。
她赶紧钻空起身：“我没关系，我们先出去吧！”
袭舟没再追问。他注意力落在她脸上，唇角笑意清浅，“好。”
檐岁白脸更红了。
民宿内，檐岁白回来时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还是愣的。
袭舟那声“好”一遍遍回荡在她脑海里。
那温柔的，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陪上他俊气的脸。檐岁白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制止住自己的想象。
她哀嚎了一声。
这一嚎把整个民宿里的大小朋友都吼出来了。
摄影师小李从廊道上探出头来：“岁姐！”
“你回来了！”
檐岁白从他那清澈又不掩兴奋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不妙，她正要喊住他，这瓜娃子已经在二楼房间各种蹿了。
她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大壮哥！齐韵姐！”
“快来！！”
檐岁白：“......”
她明白吃瓜的兴奋，但或许，可不可以，在她这个当事人面前她们把控一下下？
而大壮和齐韵瞬间冲下了楼梯，跑到她面前来。
两人眼里都泛着光。
檐岁白知道，克制吃瓜是显然不可能的。
齐韵坏笑着问她：“岁岁，今天下午过得如何？”
檐岁白抿起微笑：“很好，我差点就把他强吻了。”
众人爆发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了。
小李：“不愧是岁岁姐！猛！”
大壮：“牛啊，以后说出去，我有个敢强吻男神的老板，谁都得服我！”
只有齐韵惊讶过后一脸不可置信：“你会这么做？”
檐岁白假笑：“你觉得可能吗？”
齐韵摇头：“大学暗恋三年，我不信你的鬼话。”
听她提起这茬，檐岁白又是一声哀嚎，自暴自弃把自己瘫倒在沙发上。
齐韵：“说真的，你们下午到底说了什么？”
“你怎么一脸忧愁？”
檐岁白把合作的事简单和他们都说了。
众人不解：“完美方案找上门了，这不是好事吗？”
檐岁白点头，但脸上担忧不散。
稳赚不赔的，当然是好事，她也无法拒绝这么一份合作邀请，可是答应后，她心里担忧劲儿却久久不能散。
现在做的是虚拟现实技术，人工智能领域的，檐岁白大学时就是计算机专业，当然也了解过一些，她大学后的工作薪资也不低，也了解这一块儿前景有多少，利润有多少。
可不管从前工资有多高，她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辞职了。
这次与袭舟合作，袭舟大学时样样第一，她真的还能接受得住那样的压力吗？
她真的还能带着旅游这一份热情，去面对以前屡次跌倒的计算机领域吗？
万一她连带着这个项目失败了呢？
而且还是拖累了袭舟，耽误了袭舟。
檐岁白愁得很。
夜幕降临时，檐岁白与齐韵几人浅浅聚了会儿餐，在他们推杯换盏喝酒吃肉时，她吃得差不多了，先告别上了楼。
夜晚星辰遍布，檐岁白坐在阳台的小茶座上，茶几上还放着那份方案。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份非常优秀的项目方案。
檐岁白思索无果，她望向阳台外的夜晚，星罗棋布，夜色深邃，又没有光污染。
她内心也不由得感慨，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这趟旅行很放松，景色很美，吃得好，人也不会太拥挤。
她闭上眼，想起社交账号上粉丝们的评论，又觉得，希望她们也可以体会到这样的风景。
清风荡漾在秋风里，树叶发出婆娑的声响，夜晚一时静谧。
檐岁白睁开眼，打开袭舟的聊天框删删改改，最终发了一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找我合作吗？”
过了一会儿，“叮”地一声提示音出现。
袭舟：【因为你能让这个项目更完美。】
檐岁白心里猛地被触动。
她又看到袭舟的消息。
【我还想着，你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檐岁白微抿了下嘴，她按着字回复：【我会尽力做好】
袭舟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当然，这点上我非常相信你】
袭舟此刻处在岩松山附近的旅馆中，他刚洗完澡，只单薄围了件浴袍，闲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
他湿发未干，一手还拿着干毛巾，但看着那个聊天框，手不自觉就停下来了。
他望着自己回复的那句话许久，忽然又笑了出来。
印象里那个总是形色匆匆，拿着资料书一坐图书馆就是一下午的女孩，又重新生动起来。
袭舟想了想，他发送道：【过几天回柳怀，你要去我们公司那边逛逛吗？】
手机那头的檐岁白一打开手机就看到这句话，顿时都清醒了。
袭舟邀请她过去他们公司？
不对！檐岁白甩了甩头，拍了下自己的脸。现在不是色令智昏的时候，她得考虑清楚了。
如果去袭舟公司那边，其实就相当于完全答应了，没有反悔余地了。
而此时袭舟又再次发来消息：【就当是过去玩玩？】
檐岁白理解了，这也是袭舟在争取让她熟悉，也是在给她台阶下。
他话已至此，这没有理由拒绝。
檐岁白与他应下。
袭舟原先所在公司，檐岁白是知道的，他未毕业时就过去千节智能公司实习了，会留在那儿理所当然。
千节智能坐标柳怀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在约好去他们公司拜访的日子，刚好是星期五。出发前袭舟还询问是否要去接她，檐岁白紧张下拒绝了。
在开车去千节总部的路上，檐岁白偶然从车窗外看到了千节智能线下旗舰店出售的全新VR游戏模拟仪，她犹豫一下，还是下车把那台橱窗中的游戏机买下了。
就是玩玩。
千节智造，四个大字在下午的阳光中更加耀眼。檐岁白停在门口望了眼，都觉得难以触及。
她整理了下不平的心绪，才进入公司大门。
前台看到她时，眼睛都亮了一倍。但她口头上仍是端正官方：“您好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檐岁白回道：“有，我是来找袭舟的。”
前台打电话询问袭舟办公室那边，确认后便放行了。不知是不是檐岁白的错觉，她觉得前台小姐姐的笑容中很有几分热忱。
前台甜声与她道：“电梯往前方左拐，袭总监的办公室在13楼。”
檐岁白轻声与她道谢，便依着路线上去了。
千节内部装横很神奇，檐岁白一路走过去，望见了宇宙模型，与智能机器人打了招呼，还看到了千节出品的几代VR投影仪，它们摆得端正，有几分展示区的意味。
到了尽头的房间时，檐岁白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袭舟清亮的声音传出：“请进。”
檐岁白一进去，就望见专注望着电脑的袭舟，他眉目微皱着，在电脑上操作几番，似乎还是不满意。
她难得见这样愁容的袭舟，仿佛被难住了一样。
她还以为没有什么能难住他呢。
而且，檐岁白偷偷又瞄了一眼袭舟的脸。
一般说对着电脑看很久，肤质会慢慢变得差才是，可她怎么瞧着，袭舟脸上的皮肤白皙的很呢。
好像与他请教一下保养秘籍。
檐岁白悄悄在心里道。
袭舟见没人说话，这才抬头望去，看到是她时露出个微笑：“你到了。”
他从座位上起身来，拿过桌上类似VR的仪器。
檐岁白问道：“刚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她不自觉问出来，而问出后又觉得不对劲，她不是内部人员，像技术类的不应该问太细。
而不想袭舟却回答了她：“压感问题，触压一直感觉不对劲。”
檐岁白疑惑望向他：“VR的触压感吗？”
一般来说，VR讲求场景的还原，她倒挺少听说触压感的。
袭舟轻笑，拿过手上的仪器交给她：“你试试就知道了。”
檐岁白好奇看着他手上的仪器，那个外形与她在路上看到的游戏VR无太大差别，戴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袭舟：“等等，还有其他东西要戴。”
檐岁白便看他拿过沙发上的服装，像是反弹甲一样的，袭舟让她戴上，檐岁白也照样都穿上了，再次戴上眼镜时，檐岁白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只能听到袭舟的声音：“准备好了吗？我现在打开。”
他话音刚落，檐岁白眼前便完全亮了起来。
青山远黛，岩松如钟，针叶垂垂老矣。
檐岁白今天穿得单薄，隐隐身上还能感受到几分凉意。
那是来自岩松山的凉意。
面前的景象是岩松山，檐岁白认出来了，可是好像还缺了什么。
岩松山上周边烟雾缭绕，似与云如隔身旁，路上行人几粒，而檐岁白感觉这里很空。
袭舟的声音传来：“你可以试着碰里面的景物。”
檐岁白看不见袭舟，她朝着前方的路线走过去，去触碰那个她在岩松山上触碰过的老松。
快碰到时，手套上传来压感，她仿佛真的摸到了松树一般。
可是又有些许不同，高山上的松树树干略有些潮湿，而这里树皮完全干硬，体验很是不同。
檐岁白感到奇怪，又转身要去摸旁边的高个岩石。
却不想脚下撞到了些什么东西。紧接着是她的手臂上传来触感。
袭舟道：“办公室内有桌子，不要往前边走。”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檐岁白瞬间反应过来，是袭舟抓住了她。
过于不好意思，她赶紧把眼上的VR眼睛摘了下来，又把身上的护甲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