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终于与你们重逢

    庭上有了好几分钟的沉默,每一个人都在消化那些令人怒火中烧又深感悲切的信息。

    与姜寻灯所理解的古代不同,在众多前辈的共同努力下,女子已在社会中有了足够的分量。她们不再是故事的背景板,不再是只能深困于后宅的无知妇人,她们有自己的声音,有自己的力量。

    她们的生命,不再是如薄纸般轻浮,不再是如琴弦般脆微。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这一起持续了十多年的案子不可谓不恶劣。虽然姜寻灯可能对某些细节语焉不详,但仅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就可以窥得其中一二。

    “这样的人,死真是太便宜他了。”不知是谁恨恨出声。

    姜寻灯本也沉默于这丧心病狂的事迹,这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他才没死呢。”

    众人的悲戚一下子化作了愤怒:“没死?”

    姜寻灯点点头:“还记得刚才谢靖瑜说的吗,所谓因为丧女伤心病逝的情况,可能发生在这么一个恶鬼身上吗?”

    谢靖瑜眼眸冷厉:“自然不可能。”

    “是吧?”姜寻灯通过一系列的搜寻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傅灵河死后,他自然是想着金蝉脱壳了。虽然这期间费了不少功夫,但是他还是找到了另一位受害者。这是一位寡妇,有一个十二岁大的儿子,目前正在问心斋的一处分店当药师学徒。天机不可直言,这是我所能说的全部了。”

    姜寻灯说的轻巧,但在没有名字的情况下,她自然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搜索了一番的。先是输入姓傅的首字,再将时间收拢,终于找到类似的情况,在其中得到寡妇的身份,再找到她儿子的身份,这才一圈圈地减小了范围。

    这儿子也是有趣的,从小就老实,在药斋被他的学徒伙伴们各种明里暗里地针对,还能奋发向上,误打误撞地躲过危机,博得老师喜爱,成为最后的胜出者。这一番趣事,自然也是被小报收录进来了。

    詹休摆摆手:“如果姜小姐所言属实,这个范围已经很小了,我们也不是干吃饭的,这足以让我们追查到那个男人。”

    虽然姜寻灯说的话中没有透露什么名字,但是所给出的信息也足够明确。

    任先主动道:“詹大人,这件事必须算我一个,我必要亲手将这个人捉拿归案!”

    旁边一兄弟却是突然“咦”了一声:“可是傅灵河姓傅,任先姓任,这人每次转移目标都会改名换姓吗?”

    姜寻灯摇摇头:“不是的。他应该姓傅。”

    话语虽短,却让人听得心寒。遇到这样的人,真是遭罪。

    詹休立刻组织人开始对问心斋的学徒展开调查,不过他也并没有忘记今日一场庭审的目的,这边吩咐完了,重新看向姜寻灯:“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此人的踪迹,那么你所言便不假。但是你是否窥得天机,与你和谢靖瑜之间的事有什么关联?”

    姜寻灯当然也没忘记这茬,就等着詹休问这句话呢。她与向她看来的红衣美男子对视着,唇角微弯:“这自然是因为——阿瑜是我唯一的命定之人。”

    十个字掷地有声,如敲金击石,容不得人有半点听错。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连从始至终都克制镇定的谢靖瑜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大家也没有想到这两句话的功夫“阿瑜”都叫上了,但是迫于尊重这位手段冷峻的大理寺少卿,还是没人敢光明正大地看好戏,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收起自己的小眼神。

    一般来说,直呼其名并不是个礼貌的行为,但是,姜寻灯叫的却不是“靖瑜”。“阿瑜”,这是只见过两面的人能叫的吗!

    姜寻灯倒像是发现了新奇事一样盯着谢靖瑜,眼睛亮了起来。只见那如玉的脸庞上泛出微微的淡红,像初雪里浅埋着的红梅。细细看去,那耳尖上也似乎染上了一点粉。注意到姜寻灯紧追不舍的注视,谢靖瑜脸上更是冒出两分遮掩不住的强装镇定,衬得本是清冷的脸庞多了几分人气,像初入凡尘的精灵。

    姜寻灯眉眼弯弯,乐意看到这样的美人,当即加重剂量,话语间抑扬顿挫,掺入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小白演技:“或许你们也听过医者不自医,卦者不自卜的说法,对我来说,阿瑜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空白。”

    少女清脆的发言毫无阻碍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明明不是当事人,在场各位心却都跳得贼快。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吃到这位大人的瓜,一来还来俩,要知道那天街上的事一传开,那可是整个城的人都在凑热闹,茶馆闲桌到处在聊,这会儿更是第一视角吃瓜,可不刺激嘛!

    就在大家屏着呼吸时,堂上却是传来一声轻笑,就听那位从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少卿说道:“承你所言,这是我的荣幸。这件事我们就此揭过,我手里倒是有一件案子,不知道能否请姜小姐你来帮忙?”

    姜寻灯看着谢靖瑜强作镇定却遮不住绯红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自然是清咳一声轻快应道:“那自然好。大家有所不知,我这对天机的掌握能力,却是与他人对我的认可有关,认可我的人越多,我所能掌握的信息也就越多。阿瑜你能邀我做事,可帮了我大忙。”

    这“阿瑜”、“阿瑜”一声一声叫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姜寻灯过于大方的气场,在场的人居然渐渐麻木了。所以没有人这么叫谢靖瑜,果然还是他们的问题吧——个鬼啊!

    他们看向姜寻灯的眼神逐渐深邃,肃然起敬。这个人的能力顶天,胆子也是顶天的。

    一场特别的庭审就这样结束了。一锤定音,院中焦急等待的几人已经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一位贵妇人,簪高鬓挽披帛,额头描了朱红的花钿,眉如柳叶瞳似秋水,一身盛装,端的是电视剧中才得一见的雍容华美。

    然而这位贵妇人在看到少女的一刻眼中便漫上泪来,步摇跑得细乱,一头的发饰叮叮当当地响,几步就来到姜寻灯面前,顾不得仪态就将久失复得的女儿拥入怀中。

    “灯灯,灯灯,我苦命的灯灯......”她哭得伤心,只是一个劲地叫她的名字。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他们重聚的一家子。大案当前,容不得其他懈怠,那个贼人越早归案越好。

    姜寻灯落入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就如倦鸟归巢,放下了所有的警戒,一时间也是眼泪直流。

    自从父母走后,她就如一尊幽灵生活着。她以别人的快乐为乐,以别人的悲伤为悲,自己却是透明的,没有未来的。

    她需要一个世界的锚点,而这个锚点,就是她最爱的父母:“妈妈,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们。”

    跟在贵妇人身边的是她的父亲,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戴冠,这时也是颇多感触地将她们一起抱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爸爸......”姜寻灯深埋在母亲的肩上,觉得自己终于脚踏实地。

    “姐姐,姐姐,还有我,我是妹妹!”一旁的少女也是又高兴又焦急,三个人抱得紧紧的,没有他半点位置。

    姜寻灯破涕为笑:“是是是,还有你,我的好妹妹。”

    姜寻启“嘿嘿”一笑,乐乎乎地感受着家人重聚的喜悦。

    “我们快回去吧,家里给你准备了归家宴。”苏玉旬拿出帕子将姜寻灯的脸擦擦干净,“可怜我的女儿,在外漂泊这么多年。”

    姜寻灯露出一个软软的笑:“但是我到家了。”

    姜玄客拍拍女儿的肩:“辛苦了。”

    姜寻启也装模作样地拍拍姐姐的肩:“辛苦了。”

    “你个小鬼头。”姜寻灯忍不住笑,嘴角几乎要翘上天了。

    真好啊,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们。

    宁国府的马车就等在外面,马匹是金络青骢,车身由黄铜灌注,车盖下的两盏精巧八角灯笼上绣着“宁”字,看着豪华大气。

    走进车厢,里面也是软垫齐铺,奢华得直白。一家四口在车上聊了许多,不过多是苏玉旬说着,三人听着。

    重见女儿,苏玉旬也是难得兴致高涨,一刻也不停歇地说着过去生活的小事,仿佛如此就能让姜寻灯参与那些缺失的过去。

    “小时候的你也可爱的,”苏玉旬笑着说,“虽然几岁了都不开口,可是一双眼睛却跟会说话似的,每次和你讲话,你就眼巴巴地看过来,很认真地盯着我们,说一句你眨眨眼,像画里的小神仙呢。你看看,现在还一模一样的。”

    她伸手刮刮女儿的小鼻子,喜笑盈腮。于是大家也都笑起来,姜寻启也脆生生地道:“姐姐就像天仙呢!”

    “快别这么说我。”姜寻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有些泛红的脸颊。

    她才不是什么小神仙,她只是一个幸运儿,偶得眷顾,有这么一群可爱的家人罢了。如果不是她们,她不会有勇气继续站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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