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应鸣生醒来，入目便是向渔。

    她还在睡，呼吸均匀绵长。

    她的睫毛又多又长，鸦羽般覆盖着眼眸，皮肤素净的白。

    他看得心动，偷亲了下。

    每天睁眼就能看到她，这感觉实在太美妙。哪怕同住一个多月了，应鸣生还是忍不住窃喜，偷偷搂紧向渔。

    她浑身香香软软的，一点也不敢使劲。就这么搂着她，幸福感爆棚。

    闹钟响，应鸣生抬手调高几度空调温度，放慢动作将向渔的手从腰上拿下去。而后扯过一旁的玩偶，向渔自然抱住。

    玩偶就是她说，有点像他的那个臭脸猫。

    和异性同床共枕，她多少有点不自在的，总是抱着玩偶猫背对着，中间都够睡个人了。

    她一睡着，应鸣生就无情将玩偶扔到床尾。向渔出于习惯，会主动靠过来抱住他。直到早上，他才大发慈悲地解救那只玩偶猫，不过仍看它不爽。

    应鸣生换好衣服又到床边蹲下，忽略黑色绒毛的丑丑玩偶猫，眸光温柔地看了她好几秒。

    于是心满意足地下楼买早餐。

    等他回来，梳洗好的向渔跑过来迎他，皱皱鼻尖嗅到香味，“今天吃王记馅饼，好香好馋！”

    王记馅饼是一家开了很久的老店，牛肉馅饼一绝。皮薄馅大，一口下去面皮酥脆，牛肉鲜香嫩，丰盈汁水直击味蕾。

    再搭配上店里的豌豆苗清汤，吃完一整天心情都好起来。

    缺点就是不容易买，得去早点，不然排老长的队，对上班族不友好。

    向渔可不用担心这个，想吃就只管知会一声。无论想吃什么，第二天保管能吃到。

    她大快朵颐，给予了应鸣生早起最好的情绪反馈。

    应鸣生买了辆二手汽车代步。

    向渔实习在中心地段，地铁人多，夏天又晒。有了车，通勤烦恼减半。早餐后他们就一同出门，应鸣生先送她到公司楼下。

    前后都夹击着豪车，这辆二手车显得格格不入。

    但向渔从来没这么觉得。

    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她倾过来亲了一口，“中午见！”

    车门关上。

    她还隔着窗送个飞吻过来，引得应鸣生低眉浅笑。

    然后她大步流星，神采飞扬地走进那栋气派大厦。

    临近十二点，纹身机停止工作。

    今日客人是一位回头客，这次纹全腿。图案按计划扎了一半，笔触流畅简练，一点不拖泥带水，细节处理到位精细。这才一半就足以窥见完整图案的效果会有多惊艳，大哥恨不得把人拽这儿一股气刺完。

    可惜眼前这人眉眼锋利，老成寡言，手臂肌肉紧实。属于那种不轻易惹事，狠起来一拳下去能把人干懵的那种调调。

    无法，只好等下次再来刺。大哥出言调侃，“你这分明是自由个体户，偏偏干成了早九晚六的企业作息，现在约你的号难如登天。”

    一天就干八小时，周末还休息。这么干多少会影响客源，在应鸣生这儿反而成了无心之举的营销。

    起初是有人在群里说应鸣生没有顾客至上的精神，有点名气就端着了，还表示绝对不会受这种气。

    结果转个头，这兄弟就蹦哒到线下咨询约图排期一条龙。好巧不巧，被一群友逮住了。

    甭管什么圈子，一有消息那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把这位年轻纹身师描述得顶牛掰，顶有个性一酷哥。

    五湖四海的同好们闻声而动，蜂拥而来。

    纹身是手艺活儿，营销再好没技术也是白搭。说到底还是应鸣生手艺精湛，接得住这波流量，名声和佣金自然地水涨船高。

    但这位年轻纹身师并不太在意，照旧雷打不动地到点收工。他平铺直叙，声线冷淡，“见谅了。”

    向渔始终是他的绝对中心，没有什么可以和她比。

    他收好工具，拿上车钥匙把向渔接过来。

    外卖不健康，午饭都是应鸣生前一晚做好，装在盒子里拿来微波炉叮一下。

    今日菜系是红烧猪蹄、香煎多春鱼、清炒芦笋、五指毛桃鸡汤。

    惊喜是芋头饭，白米饭都香喷喷的。

    向渔眼前一亮，“你怎么想到这种吃法的？”

    芋头在云水镇不多见，在这之前，她吃过红薯饭、玉米饭、绿豆饭，没想过芋头饭会这么好吃。

    应鸣生：“以前跑生意，和合作商去农庄吃饭发现的。”

    南榕这边的老板衣食住行就在意一个“食”，尤其是上了点年龄的。做电商那会儿跑货源，结识了这样几个老大哥。

    向渔“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每次你带我去吃的东西都那么地道，没一个踩雷的。”

    应鸣生盛了碗鸡汤给她凉着，“嗯，那个时候吃到好吃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

    “现在和以后机会多多，”向渔笑盈盈地说，“哇，我可太有口福啦。”

    休息室放了张小床，午休可以小憩一会儿。

    应鸣生收拾了碗筷过来，向渔正盯着手机，屏幕显示着花花绿绿的折线图。

    “今日开盘，我投的果然是潜力股。”

    她指给应鸣生看，“股市又涨了。而且你看，阳线实体和下影线较长，均线多头排列，后面肯定还会涨。”

    她玩股票，这些名词之前有给他解释过。应鸣生仍是一知半解，也看不懂那一堆数据走势。可他知道向渔就是对的，附和道，“一路牛市。”

    向渔兴致勃勃地拉他坐到床上，细说自己是怎么看准它的，“这家机构是去年开始搞对冲基金的，哦，对冲基金就是风险对冲过的基金，它更加灵活多样，追求相对利益。举个例子，同时投资雪糕厂和滑雪场，这样天冷天热都有得赚。”

    “言归正传，他们玩的是CTA策略，也即管理期货策略……”

    没有专业知识做储备，这些东西是很晦涩的。不过应鸣生很乐意听她讲，耐心听着，适时给出反应。

    虽然是门外汉，但她话里透出的缜密思维、精准判断力和果敢，这些都是可以感知到的。

    他总是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

    向渔真的，太优秀了。

    直至结束，向渔才发觉自己一口气说了十分钟，投入得都没考虑应鸣生的感受。

    她悻悻道：“是不是很无聊？”

    应鸣生摇头，“不会，喜欢听你讲。”

    一个人能耐心听你讲完全不曾涉足过的领域，那么你永远不用担心和他会没有话题。向渔和应鸣生永远有话说。

    她钻进他胸膛里蹭了蹭。

    应鸣生吻在她发顶，洗发水香味淡淡的好闻。

    “你有没有觉得我长胖了。”

    应鸣生一愣，“没有。”

    向渔摸了下腰和腿，下巴垫在他胸前的肌肉上，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有些郁闷。

    “这段时间吃太好了，重了两斤。”

    公司茶水间放了体重秤，今天无意中站上去，竟然胖了两斤。刚蜷着汤足饭饱的肚子，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应鸣生认真打量，又说，“真没胖。”

    向渔骨架小，身形纤细，胖点也好看的。可女孩子都不喜欢发胖，她闷闷地说，“要是发现裙子小了穿不上了，那会很难过的，减肥也受苦。”

    应鸣生没再多说，向渔也不为难他，带着小忧郁午睡。

    傍晚，向渔望着厨房里煮玉米、白灼虾的男人，明白应鸣生总是行动多于表达。

    他系着围裙，把白灼过的虾捞出来过道凉水，一只只剥壳。向渔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暗自感慨，老天爷对她可真好，给她一个这么好的男友。

    应鸣生道：“厨房热，油烟又大，出去等会儿就好。”

    向渔就要赖着他，坚决不撒手。

    罢了，有风扇，而且没啥油烟。

    应鸣生巴不得向渔每一分每一秒都挂他身上，这下倒是如愿了。

    在他上一个租房里，那时外面下着雨。

    他也如现在这样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她隔着门看他，陡然升起一个念头：应鸣生好居家，好适合结婚。

    如果要说，是否想过婚后生活。那向渔的回答是，以前不曾考虑过。这个暑假以后，她不必想象，已有具体的标准答案——

    和应鸣生的一日三餐。

    可是。

    向渔想到些事，又快速甩开。

    还有时间，再说吧。

    应鸣生手里单多，创作一般在夜晚。一旁的向渔则在学习，台面放了张计划表，上面把近两月的事都列得清清楚楚，具体到小时。

    她做事不仅有规划，还特别专注。应鸣生转着电容笔，欣赏起学霸女朋友。

    再回到手绘板，灵感又上来了。

    两人各自做着事，互不打扰，共同进步。

    向渔毕竟是学生，KPI还不重。应鸣生伏在桌头的时间比她要多，向渔起身给他空掉的杯子装满水，然后蹑手蹑脚拉开他的左手，分掉他一半椅子，又将他手放下。

    应鸣生垂眸淡笑，简单碰了下她的唇，环着她继续作图。

    向渔也不闹他，安静地陪着他。

    看他笔尖诞生出一个个精美的艺术品。

    等到他搁下笔，向渔就知道画完了。学生时代，她是绝对的尖子生，唯独在美术课上是愚笨不开窍的后进生。

    她到现在也只会画简易的树木房屋，顶多再加个太阳公公。每次看应鸣生画图配色，那叫一个丝滑，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向渔捧着手绘板，由衷道：“我的画家男朋友。”

    应鸣生揉了把发僵的脖子，他不擅长回复这种话，却也承认是开心的。

    至少他，在向渔眼里是有长处的。

    向渔突发奇想，“你为什么想做纹身呀？”

    应鸣生默了会儿，言简意赅，“能赚钱。”

    向渔问：“那你现在喜欢纹身这一行吗？”

    应鸣生淡淡道：“还行。”

    向渔算是琢磨出来了。除了她，应鸣生对所有事都兴趣不大。社交娱乐几乎没有，只围着她打转。

    她说：“你得多找点有趣的事儿啊。这样即使一个人，生活也不会枯燥无味。”

    应鸣生眉心微折，目光略带探究，“你要走？”

    向渔僵了下，很快掩饰过去，“哎呀，我是希望你有自己的爱好和生活，不要只顾着我。”

    她对世界有天然的探索欲，愿意接触一切新的事物。兴趣广泛，朋友众多。

    应鸣生是她的对立面。

    她想让他的人生可以多彩一点。

    他却只要她，什么都好。

    没有反驳她的好意，应鸣生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