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苏浅跟随店小二的脚步来到胤禛厢房门口。

    “爷,小姐给您带到了。”店小二先是叩了一次门,冲里面人道。

    许久,里面才传来低沉嗓音,“进。”

    店小二替苏浅打开门,满屋子的馨香随即扑面而来,地面上铺的一层盘金线毛织地毯,双脚踩上去,一丝踏地声都听不到。

    整间厢房的规制几乎是按照各府官爷的书房或是卧房装扮出来的,即便众人出府来到茶馆休憩,面对熟悉的装潢,也不会徒增突兀感。

    厢房靠窗户三分之一的地方横亘了一面书墙,将厢房一分为二,书墙中间构成的房门则由串好的玛瑙珠帘遮挡。

    每当风吹起,珠帘都会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苏浅穿过珠帘来到内室,靠窗的那面墙摆放了一张床榻,那榻宽敞无比,说是盘起来的火炕也不为过。

    中间有张炕桌,上面摆满了茶具。

    胤禛坐在炕桌一侧,余光打量到一抹春色走近,他转头抬眼看向来人。

    苏浅照旧是上衫下裙打扮,只是今天穿的鲜艳,套上翠绿小衫,又绾了个小巧的双环髻,平添了她往时不常有的少女姿态。

    胤禛虽见苏浅不过寥寥数面,但他却发觉她有股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说话老气横秋,无论跟谁接触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跟任何人都称不上亲近,即便是他这个对她算得上是救命恩人的人亦然。

    胤禛打量苏浅的同时,那人也在观察胤禛;藏蓝色金丝滚边长袍,腰间挂了一枚清透玉佩,手中半盏喝过的香茶,再加上他那张可以忽略不计的不冷不热的脸色。

    “你来做什么?”

    胤禛垂下眼帘,抬手继续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想到那天多有唐突,礼数不周得罪了公子,今儿个既然有缘让我恰好碰上,理当前来赔罪。”

    说完,她自顾自拿起一杯茶盏倒上,双手举杯,擎在半空。

    可惜泼出去的话没回响,胤禛依旧自斟自饮,仿佛把她当成了空气。

    然而正眼不瞧她不代表一直不看她,余光瞥了眼苏浅,发现她脸色既没有吃闭门羹的不虞,也没有一心为取得胤禛谅解而面带讨好。

    只是那人盯得他过于关注,连胤禛细节也不放过。

    她愣是抓住了胤禛飘过来的眼色,手臂适时地往前推了推,一双手连着一盏杯子出现在眼皮子正底下,毫不留情闯入他的视线。

    胤禛没有观察女人的爱好,除非她有令自己疑心的特殊之处。

    于是他尴尬地把脑袋微微偏移,目光转向了窗外。

    至于苏浅嘴上挂着的对他有无礼的地方,除了当时当天气愤过后,胤禛几乎都快抛于脑后,甚至再晚几天,他或许都能忘掉苏浅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他不是个挟恩图报的人,那就更谈不上现在对她生气与否。

    他心里略有嘲意地想到,苏浅也不算聪明人,她何必眼巴巴抱着歉意过来?还不如把时间一拖再拖,拖到自己已经忘掉了这个小人物,那么之前发生的事谁又会在乎?

    在不在乎恐怕也只看苏浅的良心罢了。

    他就这样自我攻略一番,心里对苏浅的定位从一个聪明又神秘的女子改变到十分讲良心的女子,于是乎,他转过头来,接过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动作一气呵成,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浅见状,像是得了一个巨大的奖赏,那张俏脸上的寒冰瞬间融化开来,喜不自禁地乐道,“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是豪气冲天!”

    那谄媚的模样跟庆幸的语气和刚进门时判若两人,胤禛意外地抬眉看了她一眼,眼里讶然一闪而过。

    好似不太理解苏浅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从冷静自持变成了胸无点墨的愣头冒失鬼。

    本来两人没什么交集,苏浅这次来找胤禛的理由也是赔罪挂在嘴边,事情既然办完,苏浅乐不可支地继续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

    她兴奋地两手不知放在哪里好,在裙边揪一下又放开一下,而胤禛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发堵,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脑袋,不再言语。

    说她冒失鬼绝对不作假,胤禛但见那人转过身,许是兴奋地过了头,先前不知道两手怎么摆放,连抬腿都不会了,两只腿突然绞在一起,互相拌住打上了死结。

    整个人愣愣地向前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在苏浅因意外傻眼的功夫,胤禛迅速出手隔着衣料攥住她的手腕想把人扶好站稳。

    可事实却比不上预料,想是力气用得大了些,苏浅虽说没有往前倾倒,被他拽住以后并没有站住脚反而靠他怀里扑了过来,更意外的是,那人是转了个个,却是脸蛋凶猛地朝胤禛胸口砸了过来。

    好在不是脸。

    躲是没处躲了,无奈胤禛生生地接受了苏浅的重量,胸口猛地一沉,胤禛蹙眉闷哼一声。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怀里的人也许被砸昏了头,一直倒在他怀中没动静。

    胤禛还当是苏浅晕了过去,本想摇一摇她,然而在动作之前,他猛然发觉耳边的喧哗声大了不少。

    他立马抬头看向前方,厢房的门不知被谁打开了,如今正大大咧咧地敞着。

    时不时还有不解的声音传来,听响度应当就在门边,“掌柜的,你是不是给我领错门了,我四哥在哪儿呢?”

    “不,不会错啊?”掌柜的连同店小二战战兢兢地答复,他们即便想反驳又不敢,只好模棱两可,“没记错啊,是小的亲自领爷过来的!”

    虽说三两人站在隔壁门口,却愣是不见人进来检查。

    于是又听另一人满不在乎的语气,“算了算了,你们带爷在楼里转转吧。”

    掌柜的那喑哑的嗓音怀疑道,“爷,咱...咱们...这是茶馆。”哪有逛的地方?

    说话间,声音越飘越远,想来还是半强硬地把人领走了。

    到这时,怀中的苏浅才苏醒过来,胤禛低头见状,真不知该夸她醒的及时还是醒的巧妙。

    “真是对不住,”她急慌慌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整理好衣物,面色恐惧,仔细瞧去连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颤抖,“唐突公子了!”

    瞅着模样倒不像是别有用心,尽管苏浅看起来奇奇怪怪,和胤禛少有印象中的她格格不入。

    胤禛也不想多为难她,于是挥挥手,习惯的话语脱口而出,像是在府里屏退下人似的,“下去吧。”

    完全不记得苏浅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人则一脸平静退了出去,仿佛理解他就该说这种话。

    苏浅低头好似一个王府下人一般退出门外,再一抬眼,惊慌的脸色转而褪下,又变成了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在离开拐角前,她后斜着看向胤禛的房门,唇角泄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小黑蛇仍旧被她扔在原位,她在里头耽搁的久了,桌上续满的茶水早就凉的没法入口。

    那人懒懒地趴在木篮子里,好吧,周围都是瓜果蔬菜的种子,它也无奈愿意承认这是个菜篮子。

    看到蓝布外黑影一闪而过,鼻子闻到那股独有的气息,它直接待在里面道,“回来了?”

    “嗯。”

    “找雍正做什么去了?”

    “走前你应当听到我跟店小二说的话了,我自然是赔罪去,你那天晚上不是提醒过我,不要和皇家走得太近,我既然之前得罪过胤禛,那自然得上门赔罪。”

    苏浅说地这样轻描淡写,要是在离开之前,小黑蛇或许能信她一二;可在她离开后小黑蛇自己独自待的这段时间里,它哪怕猜不出十分,也能猜出半个。

    仗着有蓝布遮挡,它在菜篮子里肆无忌惮翻白眼,露出冷笑嘲弄道,“你是因为李侧福晋迟迟不来,急了吧?”

    原以为戳破苏浅的谎言,那人会气急败坏,要么矢口否认,结果她正正经经地承认了。

    “是。”

    “为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我这条线放得够久的,她却迟迟不来,她既然不来,那我便主动上门,送她一阵东风。”

    “可你明知道......”

    “我知道。”苏浅不耐打断!根本没容小黑蛇继续说下去。

    仅仅是半年时间,小黑蛇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依然把苏浅当人看,尽管名义上她确实是在为主人办事,可它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前不久还能有恻隐之心的人现在会去主动害人。

    “你再这样下去,跟我和主人这类人可没什么区别了。”它自嘲的同时不忘挖苦苏浅,

    良久,外面迟迟不出声,

    小黑蛇心生纳罕,冒出头朝对面看了过去,苏浅柳眉一扬,冲它淡淡地轻笑道,“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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