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茶馆

    康熙四十七年春,春风拂面,杨柳依依,经过一个萧瑟的寒冬以后,随着天气和暖,郊外踏春的公子小姐逐渐三五成群的增多。

    湖中的冰水渐渐化开,湖水也不再是冰冷刺骨,有些调皮的小丫头们纷纷跑到湖边扬起湖水泼在对方身上,嬉戏玩闹。

    这时,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突然遥指湖对面怪道,“喂,你们看,那是不是一家茶馆?”

    其余众人头也不抬不以为然,“茶馆便茶馆吧,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问话人随即鼓着嘴更为奇怪,她上个月归家,在城外还没发现这家茶馆,怎么短短一个月就建成了呢?只是她还待再想,却浑不然被其余人拉到战场中,这点小事于是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那人所指的茶馆,就伫立在湖水的西侧,傍水建成。从外观上看,茶馆只有两层高,且用的木梁横木都是看上去年久的木材,粗糙不说,木头中间还能时不时撇开两道叉来。

    茶馆内部更像是年久失修,一层规规矩矩摆放着十张桌子,通往二楼的木梯,风一吹,栏杆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了。

    整个茶馆里里外外平平无奇,没什么好奇怪的,要说唯一令人诧异的地方,就是一楼结账的柜台后,有一道厚重的幕帘遮挡,不留一丝缝隙,仿佛后面有一个价格连城的宝贝。

    这时,从茶馆外,鬼鬼祟祟进来一个男人,他腿有些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脸上也有一道横跨两颊的伤疤,看上去恐怖异常。

    他似乎是第一次来,在茶馆里东张西望半天以后,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疑神疑鬼来到柜台前,然后又顿了半天,小心翼翼试探开口,“跟你说个秘密,我这条腿和脸上的伤疤都是自己弄得,诬赖给别人才得了十两的赔偿。”

    话音落下,茶馆里安静异常,平静的只能听到春风吹响楼上木栏杆的声音。

    他看着出奇寂静的馆内,心下失望,紧接着张开一口黄牙开始骂骂咧咧,似有不满,“他娘的,老张那臭小子果然在骗我,什么说出秘密就能有钱花,净是瞎扯淡!”

    骂完,他转头就走。

    不过下一秒,幕帘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慢着!”

    声音鲜亮可闻,听到如黄鹂鸟一般的天籁之音,男人心中一动,慢慢转身,看向柜台,然而开口的女音仍旧躲在幕帘后。

    他听完以后,顿时起了色念,一张树皮脸写满了污秽两字,他来到柜台前,有心想掀开幕帘,只不过还没等动手,一条通体发黑的小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嘶嘶”两声后,长着嘴狠狠咬了他糙手一口。

    “啊——”男人痛叫出声,连忙使劲甩手企图甩开小蛇,不过那蛇似乎只是为了警告他一下,咬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不用担心,这蛇不是毒蛇,回去好好清洗伤口就没事了。”女音又接着道,

    男人随即看了眼手上的“伤口”,果然,牙印周围很快肿了起来,周围通红一片,但是那条蛇下嘴很有分寸,没咬破。

    既然主人说了,男人也放下心来,但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他还是很没好气,“你这婆娘,开口叫住我做什么?”

    虽然他有色心,可他不说,天知地知他知,又会有谁知道呢?

    幕帘后的人继续道明原因,“你的钱忘记拿走了。”

    随后,一只纤细嫩白的手背越过幕帘,她温润的掌心里微微鼓起,然后单听几声碎银子磕碰木桌的声音,空空如也的柜台上赫然多出几块白银。

    男人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昏聩的老眼顿时一亮,紧紧锁住柜台,之后在女音的默许下,他生怕银子不翼而飞,赶忙一把捞住银子,放到怀中。

    他正待要走,女音又叫住他,“慢着,还有一样东西你没带走。”

    男人又以为是银子,于是喜滋滋转头,结果等他扭头定睛一看,是一张白纸,上面空空荡荡挂了几行黑字。

    他走近才瞧得清楚,上面清楚明白写到,

    “每人一年以内只准贩卖一次自己的秘密。”

    通俗来说,他这次离开以后,要一年以后才能来了?

    接着他又问了几句,然而女音再没回答,于是他讪讪接过契约,揣在怀里,徒留一具不甘的背影离开了。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中,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幕帘,那只手白的刺眼,和漆黑厚重的幕帘形成鲜明对比,紧接着,悬空的幕帘后,走出一张纤瘦的身影。

    女人上身一袭对襟杏红小褂,下身一件简单的葱白弹墨裙。

    她缓缓从柜台后走出来,慢慢悠悠的,不急不缓,拾上一盏茶壶来到一处靠门边的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上一壶热茶。

    奇怪的是,茶壶明明是冷的,倒出来的茶水却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而刚才消失匿迹的小黑蛇,这会儿又从犄角旮旯跳出来,爬到桌子上。

    苏浅抿唇细细喝了一口,紧接着看似自言自语,语气肯定道,“过不久,他还会再来的。”

    之后,她手边那条小黑蛇却口吐人言,“意料之中罢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如果有外人看到这副场景,一个外貌昳丽的女人,跟一条畜生说的有来有往,一定会被吓破胆,惊恐大声呼叫“有妖怪。”然而苏浅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早已是不见不怪。

    原因无他,毕竟习惯成自然。

    原本,苏浅只是一个现代平平无奇的加班打工人,然而她倒霉,深夜下班的某一天被个神经病看上,紧接着脖子被刀一抹,灵魂出窍。

    她的灵魂在黑暗中飘啊飘,却始终飘不到人们嘴上说的阴曹地府,或者是云上天堂;直到她飘的彻底受不了周身刺骨的孤寂,才有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苏浅,你命不该绝,如今我给你一条命,你替我做事,如何?”

    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周围,苏浅确实再也忍受不了一个人深深的孤独,于是她二话没说,当场同意和这个人的交易。

    之后,眼睛一闭一睁,醒来便来到了这里,然后和这条蛇绑定在了一起,而她的工作,就是吸取普通人贪婪的欲念。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贪心能撑到他几时。”小黑蛇又道,

    苏浅淡淡把茶盏搁在桌上,没有接话,反而转头看向门外,春风卷着路上的泥灰翻腾,她眼睛微微眯起,突然轻启唇舌感叹道,“已经是春天了啊。”

    来到这里半年多了。

    “是啊,”小黑蛇应了一声,在桌子上团起来裹成一团,他冬眠后遗症还没过呢,“没枉费我冬眠一整个冬天,你任务做的看来还不错。”

    说完,眼睛一眯,又睡了过去。

    苏浅见小黑蛇睡着,不再陪她聊天,于是自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冲着远方极目眺望,自从死过一回后,在黑暗中飘了许久,她就格外害怕孤独,哪怕周围没人,让她听到鸟叫声也好。

    来到这里半年,折在她手中的人命不说上百,也有上十。

    苏浅本以为接受了契约的人们,都能够忍住心中的欲望,一年只得一回不义之财,没想到,她实在是低估了人们心中的贪念。

    所有人都在找契约中的漏洞,既然一人只能说出一次自己的秘密?那他人的呢?契约上可没说明不准讲其他人的秘密。

    于是在柜台后,苏浅听到了一个又一个不堪入耳的秘密,

    “我爹抱回来的弟弟,是他和一个罪臣之女私生的,却骗我娘是外头捡来的,只因我是个女子。”

    “我其实偷偷把传家宝贝拿去当铺当了,但是我跟我那老不死的娘说,我不小心给弄丢了,嘿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说出的秘密越是惊天动地,得到的报酬越多,只不过,撒谎的,小黑蛇自然能看出来。

    “我跟你说点其他人的秘密吧,我家邻居,我亲眼瞧见他把那头得了病的死猪扔在城内那家酒楼后院,别以为我没看着。”

    ......

    等到周围所有人的丑事都说了一遍后,来契约的人们发现再也没有丑事可讲,明明这时候自己已经腰缠万贯,能够无忧无虑过完下半辈子,不过他们依旧不甘心,回家四处打听着周围人知道的所有丑事。

    从而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最后横尸野外,无一例外,从头到尾变成了一场空。

    思绪落下,苏浅回忆起半年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禁细细叹了口气,她抬手虚扶着门框,走到外边桌子旁坐下。

    一边竖起的茶馆旗帜,在春风吹拂下,时不时飘起,在不知情的看官眼里,这仍然是一座不起眼的小茶馆,生意惨淡,客人寥寥无几。

    和煦的暖风裹挟着苏浅冰凉的身子,她舒适地仰起头静静感受春天的气息,虽然自己又重获新生,可她的身子还是跟死人一样,冰冰凉凉,活像一具始终不见天日的尸体。

    这时,远远的泥路尽头,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接着,尘土飞扬,高高在上的枣红大马嘶鸣一声从远处奔来,马上是两位衣着矜贵的富家子弟,看到路旁有茶馆,二人索性勒马停下。

    “老板娘,给咱们来两壶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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