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一墙之隔的包间里狂欢，一对刚刚才仓促凑成的情侣却在拐角吸烟处的角落里沉默相望。

    ——是因为喜欢，还是，不想让我难堪？

    答案其实很简单。

    祁洲原本也并不想玩弄像徐意这样的乖乖女的感情。他虽然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但大家都是你情我愿地玩玩。那些女孩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前的情况，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

    可徐意不一样。

    他答应她，单纯是因为当时气氛到了，也确实不想看小姑娘哭。

    在他的计划里不该有这个人，在他的设想中，原本的剧情应该是今晚散局之后送她回家，然后结束这玩笑一般的情侣关系，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早日死心。

    可是徐意问出这句话后，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祁洲当时凝视了面前的女孩很久，大概有十几秒。沉默的时间里，他摩挲着腕骨上的手表，似乎进行了极认真的思考。

    最后，他露出和两人初见那天一样的，张扬又耀眼的笑。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和好学生谈恋爱。”

    ——“除了你。”

    王子没有说谎话。

    他只是换掉了有魔法的水晶鞋，然后看着一个明知不是灰姑娘的女孩欣喜地穿上，如释重负地握紧他的手，以为从此她也能成为他的灰姑娘。

    至于那个女孩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受伤……

    这重要吗？王子早就知道，这只是他潇洒的人生里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徐意重新扶起那面梳妆镜。镜子里的女孩没有化妆，因此只能说是清秀，唇色浅淡，脸色病得苍白，唯一出彩的是那双神采清澈的眼睛，睫毛长长，笑起来是月牙一样弯弯的形状。

    她收回思绪，弯起唇角，对着自己笑了笑。于是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她笑了笑。

    只有自己对自己的笑容，是一定会得到回应的。

    别的女孩进了大学后便学着打扮自己、讨好自己，提升自己。但她却一直因为一段地位不对等的恋爱患得患失，久而久之把自己都忘记了。

    她想要被人尊重和珍视，也因此喜欢上了愿意在别人面前维护她的祁洲。可是她自己却一直在做着忽视自己的事，把期待全部寄托在了一个注定会伤害她的人身上。

    他人即地狱。这实在不好。

    徐意又笑了笑，镜子里的女孩也跟着笑。

    看着傻乎乎的。但莫名地，心情好转了不少。

    手机上的通话时间不知不觉走了六分多钟，郑煜才匆匆忙忙回来，紧接着是手机被拿起的细碎声响。

    郑煜问她：“刚才有些事出去了一下。徐意，现在有想好吗？”

    可能觉得自己的问法有些唐突，停顿了几秒没得到回应，他又补充道：“如果暂时没办法决定的话，也可以等几天。你们班的学委还有一周才会去新学院班级报道，提前跟你说也是做个准备。要是你不同意，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同学补上。”

    徐意趴在桌子上，面对镜子沉默了很久。

    最后，鬼使神差地，她违逆了自己逃避的本能。

    她说：“导员，我想好了。”

    现在她不要祁洲了。

    她想变成更好的人，自己来回应自己的期待。

    既然并不是一件坏事，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

    所以。

    “我想试试。”

    *

    中午十二点半。

    钱悦左手拎着自己的包，右手提着一份素三鲜并清炒豆芽双拼的盖饭，风风火火地回了寝室。

    “小徐同学！您的外卖已送达——”她语气夸张地把喊了声，把东西放到徐意的桌子上，眨了眨眼，“请给个好评哦！”

    徐意靠在椅子上，忍俊不禁：“好，看在您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可以给您额外的打赏。”

    她把桌子下盒装的麻辣鸭脖抽出来，对着钱悦晃了晃：“这个打赏怎么样？”

    “够了够了！谢谢老板！”钱悦坐到徐意身边，顺手就把盒子打开，戴上手套后拿出一根就往徐意那边递。

    徐意把她的手放回她嘴边：“您可能忘了，我最近都不能吃这个，所以这是您独享的打赏，请慢用。”

    这东西保质期短，她吃不了，本来就打算送出去分享。

    钱悦恍然，这才点点头，含糊地应了声，心安理得地开始加餐。

    徐意拆开自己的午饭餐盒，勉强吃下半盒，把盒子盖上。

    钱悦也刚好吃完一盒鸭脖。

    人吃饱之后，大抵都会有些倾诉八卦的欲望，这种情况在无比外向的钱悦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钱悦把手套一摘，吃干净的盒子还没来得及扔，就开始思维发散，说起中午的八卦。

    “小徐同学，你今天赶巧生病，所以今天中午可是错过了一台大戏，”她啧啧赞叹，“那可真是太精彩了！”

    徐意就着水杯里晾好的温开水喝了药，配合她问道：“什么大戏？”

    “痴男怨女，缠绵悱恻，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大戏啊。”钱悦支着下巴探过半个身子，“哎，也不能说是神女和襄王。这是小三有心，渣男无意了。”

    徐意脸上没什么表情。

    钱悦收起脸上的假笑，声音都小了不少：“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说，今天上完课，陈思思专门在咱们公选课的大教室门口站着要找你。我过去嘲讽了她几句，她就说要跟你道歉。”

    徐意“哦”了声，语气稍稍上扬，但依旧没什么表情。

    钱悦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情绪尚好，才接着道：“那个，那个谁。祁洲也在。”

    “陈思思说她要找你道歉，我当然不肯，她哪里来的立场啊！所以我就拒绝了，她非要说，我就让她跟我说，我来转达。结果她又不肯，说是必须要跟你当面道歉……”

    “当时人实在太多，大家都急着吃饭，我也不能让她一直堵在那里。”钱悦撇了撇嘴，“正愁怎么办呢，祁洲就来了。”

    徐意：“他今天上午后两节没课，或许是找陈思思一起吃饭。”

    钱悦啧了声：“那还真是想错了。他是听说陈思思找你，专门把人拉走的。”

    徐意收拾餐盒的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