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冉自小没感受过父爱，心中缺失的这块情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段以辰，她静静的坐在段以辰身侧，什么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些沟壑注定要靠自己才能走出来。
她一口将余酒饮尽，还是有些辛辣苦味。
段以辰发泄够了，用手抹下脸上挂的泪痕，单手开了厅啤酒一口就喝个干净。
张文滔劝着，“你别喝这么急啊。”
段以辰微微拢眉，打了个响嗝，他笑了几声，“但我是谁？亏本的买卖我可是不会做的。”
“他不是说要补偿我吗？什么生育之恩父子之情的，太没劲了，还是要钱来的实在。”
慕冉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我向他要了好多东西。”段以辰一边扒小龙虾一边道：“总归以后也见不到了，难不成我还要帮着那个私生子省钱吗？”
这时张文滔才想起段以辰上车时拿着的档案袋，他道：“那袋子里？”
“合同。”
“我买了好多房子好多车。”
慕冉，“......”
张文滔被惊的合不拢嘴，要知道这一套下来没有几个亿都是打不住的，几个小时花了好几亿，段以辰估计连户型都来不及看吧。
“就这样吧。”段以辰强忍着眸中的泪，停顿片刻，“也只能这样了。”
“喝酒吧。”慕冉举起酒杯。
“喝酒！”段以辰嘻嘻哈哈又干了一瓶，张文滔递给他烤串，“吃点东西再喝。”
酒局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张文滔接到通电话，他看了下来电，起身向阳台走去。
是高蔷。
挂了电话张文滔急匆匆的叫了代驾，对段以辰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你...怎么办？”
此时段以辰和慕冉都喝了许多酒，两个不胜酒力的人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说话都不利索了。
段以辰懵懵的，他想了下，“那你走吧，我等下自己回家。”
“行，那我走了，要是那面解决的早我来接你。”
“嗯。”段以辰乖巧点头。
高蔷在电话里说段玉鸿的新欢将她堵在了公司，门口还聚集了几家八卦周刊的记者，张文滔赶到公司时还有记者守在门口等着看好戏，张文滔绕过人群进了公司大门，灯火通明的公司空旷无人，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张文滔小跑着出了电梯，高蔷的办公室开着灯，一览无遗的屋内压根看不见人影，他转头又去了会议室，推开厚重的门，只见会议室内站着两个人。
高蔷和另外一个女人。
高蔷略显疲态，正坐在主位上扶着额角，而那个女人光鲜亮丽的站在另一侧，气焰嚣张。
张文滔回身将门关上，看向高蔷，“怎么了？”
那个女人听见声响转过身，探究的眼睛将张文滔打量个遍，李采云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嗤笑，转过身与张文滔对峙。
“辰辰下午干嘛了？”
张文滔越过李采云，在高蔷身边俯身道：“买了好多......房子，还有车。”
听到这个答案，高蔷微微蹙眉，似是重叹口气。
“这位...”李采云挑衅似的看向张文滔，“该不会就是高总的那位青梅竹马吧？”
高蔷这些天处理离婚文件已经很累了，此时她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纠缠下去，她扶着额头，对张文滔使了个眼色。
张文滔收到信号，立时站直了腰身，充满敌意的看过去，“你到底有什么事？”
“什么事？自然是钱的事！”
李采云将手拎包甩在会议桌上，抱着胳膊俨然一副高位者的姿态，“高总，你跟段玉鸿现在是离婚状态，而我现在与他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关系，你儿子买房子的钱也有我的份，对吧？”
张文滔大抵是懂了，“你是想要回房子？”
“想必高总家大业大，肯定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
高蔷依旧没吭声，张文滔道：“那你应该去问段玉鸿。”
李采云脸上闪过丝尴尬，她今天到这来段玉鸿是不知道的，段以辰几个小时花出去将近十个亿的事还是她听公司会计说的，一般不到年底公司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资金往来，那个会计是她的远房亲戚，将收款方告诉李采云后她稍微打听下就知道段玉鸿在外面干了什么。
“男人都好面子，更何况是他儿子，买点东西我是不会有意见的，但这么多钱几个小时就花出去了，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张文滔笑笑，“他一向都这么花钱的，你们这种小门小户自然是没见过。”
李采云也没恼，眸中似有笑意，“那是自然，谁能跟高总比啊，离婚分走了前夫百分之七十的财产，又暗地里叫儿子搞这么一出，这种手段我还真没见过。”
张文滔面上不悦，“是他出轨在先，分给他百分之三十都算仁至义尽，退一万步讲，你傍大款前是不是应该查一下大款的底细？”
“星瀚集团是高总的父亲一手创办的，九几年集团上市时，段玉鸿不过是分公司的负责人，他踏着星瀚登高望远，早就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了。”
看着李采云疑惑的神色，张文滔继续道：“段玉鸿自己创办的公司星瀚不想染指，高总倒是想多分给他一些，但这些年他对星瀚的贡献就只有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关于房子和车子，那是他欠段以辰的，而且我真的搞不懂，你这个小三究竟是有什么立场、什么脸面站在这的？”
“想必你今天来段玉鸿也是不知道的吧？段太太的位置坐稳了吗你就在这出洋相？”
张文滔凌厉的目光划过，“慢走不送。”
李采云被噎的哑口无言，张文滔的每一句话都戳着她的痛处，明明已经熬到头了，偏偏段玉鸿又搞了这一出，之前他说高蔷以公司运转为由将存在他公司的大批资金都转回了总公司，眼下账上的钱又都给段以辰买了房子和车子，难道以后要她守着个空壳公司过日子吗？
钱没捞到又惹得一身骂名，李采云暗暗咬牙，她可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她缓缓起身，从小挎包里掏出电话，段玉鸿正在家里喝闷酒，接到电话他暗骂一声，拎着沙发上的西装出了门。
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出公司大门了，高蔷示意张文滔坐下，“辰辰呢？”
要是说在喝酒，想必高蔷又要担心，而且张文滔相信慕冉可以照顾好段以辰，便道：“已经睡了。”
“嗯。”
段玉鸿十几分后便到了，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他愣了片刻，他未敢与高蔷对视，转头看向李采云，“你在这干什么？”
李采云迈着妖娆性感的步伐走过，“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段玉鸿的脸冷下来，“跟你没关系，马上回家。”
“你还要被骗到什么时候？”李采云指着张文滔和高蔷，“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几日不见，段玉鸿仿佛老了十几岁，鬓角的发都白了，他扯了扯领带，加重了语气，“走。”
“段玉鸿！”
李采云气的直跺脚，“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认了这哑巴亏了？段以辰是你的儿子，那小宇呢？他也姓段！你给他留下什么了？除了一个不体面的身份你还能给他什么？！”
高蔷冷眼看着这一切，“房子和车我不缺，你要是反悔了就去找辰辰再要回来。”
想起段以辰，想起曾经人人艳羡的家庭，段玉鸿心口处涌上细碎的疼，他道：“这是我欠他的。”
“段玉鸿！”李采云精致的妆容显得狰狞，“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和小宇你也不管了吗？”
“别说了。”段玉鸿看起来很疲惫，他转身欲走，李采云拉住他，“你给我站住！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窝囊，被人家当傻子骗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张文滔看眼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他屈指敲了敲桌面，“要吵架回家去吵可以吗？”
李采云一肚子火没处发，转身冲他喊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说到底这是家事，难不成你跟高蔷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段玉鸿吼道：“你闭嘴！”
“凭什么不让我说？你之前不也怀疑过他俩的关系吗？正好今天就问个明白！”
高蔷眼底透着寒气，“你想问什么？”
李采云微微扬起下巴给自己壮胆，“段以辰到底是谁的孩子。”
——啪！
段玉鸿反手甩过去一个巴掌，李采云的脸登时红了大片，她愣在原地，眼中泛红，大滴的泪花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李采云年逾四十，大好青春都搭在了段玉鸿身上，想着过往种种她心酸至极。
“早知道是这样，你就该做你的好好丈夫，又来招惹我做什么呢。”
高蔷看了一整晚的戏，此时她缕缕衣裙站起来，“段玉鸿，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段玉鸿看着昔日的枕边人，眸光黯然，“如果当初他没有家道中落，你是不会嫁给我的。”
“是。”高蔷回答的坚定利落。
“可我嫁给你也不后悔，我高蔷做的任何事都不会后悔，你可以在外面找女人，甚至可以在外面有私生子，但你不可以妄图用别人来替代我的儿子。”
高蔷声音微颤，“当初为了生他我没了半条命，他在保温箱里躺了三个月我在icu躺了整整十天，医生说因为身体受损我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辰辰就是我的命。”
“你以为他会死，对吗？”高蔷僵硬的扯扯嘴角，“他在与病魔抗争时你迫不及待的找了别的女人生孩子。”
“段玉鸿，你可以不爱我，但我接受不了你不爱辰辰。”
“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高蔷沉口气，“与你我再没什么想说的了。”
张文滔静静看着这一切，脑中却以千回百转，想着若是能回到以前，他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也没有因为投资失败而负债累累，父母也没有思虑成疾早早过世……
如果……
该有多好。
“是我对不起辰辰，也对不起你。”扔下这句话段玉鸿就拉着李采云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高蔷的思绪被拉回了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天。
段玉鸿是分公司的负责人，在一场庆功宴上他的红酒不小心洒到高蔷的裙子上，他手忙脚乱的拿出手帕，那一刻高蔷不由自主的笑了，竟然会有男人随身带着手帕，他说那是他妈妈给他绣的，高蔷抚摸着手帕上细密的针脚，问了他姓名。
都过去了。
“二十多年了。”高蔷念叨着，“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张文滔，“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高蔷看向他，“你喝酒了怎么送？”
张文滔微怔，挠挠头道：“我叫代驾。”
高蔷翻翻包，拿出车钥匙，“还是我送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张文滔连连摆手。
“快走吧，别学小时候那么墨迹。”
“哦。”
车上，高蔷道：“要是让辰辰改姓，他会同意吗？”
张文滔笑了笑，“不知道，但是高以辰也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