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逼

    袁曳踩着血泊一步步爬上城楼,而宋业,正手持利刃与接连不断涌上来的玄甲军展开着殊死搏斗。

    左肩的伤口依旧在淌血,初夏的暖风迎面拂来,吹干了头上的汗,唯独吹不干包裹着骇人伤口的那片衣料。

    手刃仇敌的兴奋压过了遍布全身的疼痛,袁曳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那抹刺眼的红不住晃动着,他唇线微扬,举剑飞身而去,目标便是宋业的心脏!

    与敌军缠斗许久,宋业的感官似乎随着体力的消耗而退化了,浑然不觉自己已处于危险境地。

    “噗嗤——”

    利刃穿胸,宋业猛然回头,却见一个黑影缓缓倒下。

    他登时回过神来,侧身避开直刺过来的寒剑。

    “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刺错了人并未对袁曳的心态造成太大影响,他旋剑直逼闪到左侧的宋业。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于宋业心头,但他没有思量对策的机会,提剑接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你攻我闪,你躲我追,七八个回合下来,双方仍旧势均力敌。

    袁曳负伤强攻,力度敏捷度比之往日要下降不少;宋业虽身康体健,却碍于敌军压境不得不分心去对付如狼似虎的敌人,可谓一心难二用,瞻前难顾后。

    “砰”一声,两刃交接,宋业铆足力气逼开袁曳,趁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分析过当前局势,并想出一条计策来。

    大敌当前,却迟迟拿不下,袁曳被怒火烧红了眼,二话不说挥剑向前。

    “你这般不要命地与我死战,可曾想过你那夫人——于淑慎的安危?”

    宋业稳稳挡下致命一击,眸光停留在袁曳脸上,戏谑之情尽显。

    “于淑慎”这三个字深深印在袁曳心间,不论是想起亦或是提及,都会搅乱他的一池春水。

    他不禁一愣,然而这一怔正中宋业下怀。

    宋业反客为主,转守为攻,逆风上前,抻剑径指袁曳心口。

    袁曳及时拉回思绪,腾开脚步,堪堪避开。

    见又给他化险为夷,宋业转怒为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与她的关系么?”

    说着,不忘回攻。

    两剑纠缠,迸出点点火花。

    袁曳学乖了,绝口不答,闷头应付凶险攻势,并紧盯宋业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突破点,一举击破。

    宋业暗中掐算着时辰,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徐会、蒋涛应该能到,到时便是这群杂碎的死期。

    思及此,他气定心安,翻动嘴皮子继续扰乱袁曳的理智:“她是我的人——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个结果,还满意么?”

    “一派胡言!”

    她于袁曳而言,是捧在手心间的珍宝,是只可远观的天边月,纵是现今与她决裂,她同样是扎在心头的那根刺,容不得旁人撼动半分!

    而今宋业恬不知耻地攀扯她,如何能忍!

    他以剑身死死抵住戳过来的剑尖,倾身迫近宋业,有一种不啖其肉誓不罢休的气势。

    一恍惚,宋业落了下风。

    当然,他不会善罢甘休,遂步步退后,嘴上功夫却依旧厉害:“她嫁给你,也不过是想借袁家的威势来报复于家罢了,你不会真以为她对你有情意吧?”

    “死到临头还嘴硬!”袁曳不住冷笑,借着滔天怒火顺势将他逼仄至死角,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抛剑以尖端对着他的右胸扎了下去,“这一剑,是为你口出狂言侮辱她刺的。”

    利落拔出剑来,又往左肩窝扎去,“这一剑,报适才的一箭之仇。”

    再次抽剑而出,袁曳的视线定格在心口——那里面,包裹着掌控着生机的心脏。

    只消一下,污蔑大哥谋反、毁掉袁家名声的仇便可讨回来……

    他看着宋业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嗤笑一声,“六殿下,永别了。”

    ——他高举银剑,面上溢出疯狂。

    “袁曳!你想于淑慎死的话,你尽管下手!”

    迫在眉睫之刃忽而停下来,宋业慢慢咧开嘴角,狂笑不止。

    老天有眼,他宋业,气数未尽!

    那三个字,触动了袁曳的心弦,他紧紧扣紧剑柄,回眸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是她!

    杨旭手里的剑架在她的脖颈间……

    细密的血迹沿着皮肤缓缓流下。

    她的表情淡淡的,眉头依旧舒展,可他却再也平静不了了。

    袁曳一把揪住宋业,同样将剑横在其脖子上,一面喝停喊打喊杀的大军,一面挟持着宋业走下城楼,与杨旭面对面僵持而立。

    “你的主子一样在我手里,难道你想叫他死不成?”

    袁曳神色冷厉,一眨不眨盯着扼住她命脉的武器。

    四人的对峙震慑住了两方厮杀的大军,纷纷停下手来面面相觑。

    宋归锦乘马赶来,看了好一会儿犹似在梦中,于是穆然道:“袁曳,此事非同儿戏,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袁曳全神贯注在对面那两人那儿,置宋归锦的警告若未闻。

    见宋业虚弱不堪、袁曳狂似疯狗,杨旭慌了,生怕他不管不顾要了宋业的命,忙把剑挪开些,“放了六殿下!”

    袁曳双目通红,更将手里的剑按下一分,宋业的脖子立马见了红,“威胁我之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莫作茧自缚。”

    杨旭气得直跳脚。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女人不是对他很要紧么?

    他真不管她的死活了?

    心思活跃到停不下来,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半点,杨旭决定赌一把,遂摁着剑往下,深入于淑慎的皮肤,“我最后问你一次!放还是不放!”

    别看他喊得有劲儿、下手狠辣,实则早就算好了往下割几分才不会要了于淑慎的命。

    这两人僵持得越久,于淑慎便越发无奈。

    她万万没想到杨旭还活着,还突然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她一没武器,二没武功,轻而易举落入了杨旭的包围网。

    被五花大绑推搡着走入宫门那一刻,她便猜到这人想用她来做文章。

    宫道深又长,思量了一路仍没想通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弃子能有什么作用。

    直到遥望到城楼上那两道打得不可开交的人影时,她豁然开朗。

    ——合着是打算拿她威胁袁曳啊。

    答案涌入心房的刹那,第一反应竟是可笑……

    袁曳现在恨她入骨,如何会为她舍弃手刃仇人的机会?

    杨旭的算盘,终究要落空。

    “杨旭,你错算了。我远不如宋业重要。”

    “闭嘴!再废话即刻送你见阎王!”

    此刻的杨旭,已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这般肺腑之言真真实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若于家人尚活着,丢尽尊严也要求生;如今于家人死绝,生死不过过眼云烟。

    于淑慎笑靥如花,冲袁曳高声道:“不必管我。杀了宋业,莫要手软。”

    一条命换四条命,值了。

    宋归锦在一边听得焦心不已,尤其那袁曳迟迟不行动,更叫她直抓心挠肝,恨不能提剑上去给宋业一下。

    “袁曳,你再犹豫不决,你我都得死!”

    她暗暗有了决策,袁曳再按兵不动,她便冲上去了结了于淑慎,再去插宋业一刀。

    想着,按紧佩剑蠢蠢欲动。

    袁曳摇着头,又把剑摁下去了几分,疼得宋业倒吸凉气,“放了她。”

    毫无长进的回答。

    宋归锦白眼翻上了天,提剑出鞘冲向于淑慎。

    杨旭一点没防备,以为目标是他,手忙脚乱勒着于淑慎退后。

    人人皆看得出来,于淑慎对袁曳至关重要,遂不约而同拔剑直指杨旭,却不敢太过逼得太紧,唯恐他一激动和于淑慎同归于尽。

    宋归锦誓要解决于淑慎这个麻烦,停都不带停的,吓得杨旭话都说不利索了:“再靠前一步……我,我跟她同归于尽!”

    袁曳看得心惊胆战,一腔心思飞到了于淑慎身上,但仍不忘继续架着宋业。

    眼看杨旭便要行玉石俱焚之举,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皇兄!救我!”

    杨旭蓦然停手。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一黑衣人擒着八公主宋归华徐徐而来,脖子上同样放着一把剑。

    恼恨之余,宋归锦定睛望着那黑衣人,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那是宋业手底下的头号走狗无欲?!

    震惊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唯于淑慎,除了欣慰,便是兴奋。

    在遇上杨旭之前,收到了无欲的飞鸽传书。

    原来早在两个时辰前,无欲就混进了宫中,目标位宋归华。

    身为宋业的走狗,宋业那点破事自然瞒不了无欲,他打算绑架宋归华,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这会儿用上了。

    小妹的呼喊唤回了宋业的意识,撑起头颅四下张望片刻,宋业傻了眼。

    一为无欲的背叛,二为小妹的惨状。

    漂亮的脸蛋儿上布满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走起路来更是一瘸一拐的……

    宋业恨意丛生,无视自己的伤,妄图挣脱桎梏。

    携宋归华缓步而至,无欲单刀直入点名来意:“六殿下最是疼爱八公主,想必定会以命护着八公主吧?”

    满肚子的怨恨早随着未知的前路消散殆尽,现下宋归华心里徒留委屈与害怕,“皇兄……救我……我不想死……”

    宋业挣扎得越紧,冷眼旁观的于淑慎越畅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兄妹俩,总算落到她手中了。

    “宋业,你可是八公主挂在嘴边上的好哥哥,断然不会置她于不顾的,对吧。”

    身负重伤,宋业心有余而力不足,逐渐放弃挣扎。

    见状,于淑慎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挑事:“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区区小伤,竟能让你弃亲妹妹性命于不顾?宋业,你真让我看不起你。”

    不管她讽刺得多不入耳,宋业就是沉吟不语。

    人在危急之时,总会轻信旁人的只言片语,宋归华彻底没了底气,不住哭喊:“皇兄,我是你妹妹,你不能不管我……你救救我……我真不想死!”

    “够了。”宋业忽而打破沉默,“你们要杀要剐,随意。”

    妹妹又如何?怎能同皇位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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