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晚晴风过竹,深夜月当花①。

    清云撤下髻上的华胜,只一枚素玉簪挽过一头青丝,秋水替她换上一身乳白小袄,系月白裙,准备出门时,沉香提了纸灯来,“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姑娘拿着灯去吧。”

    绿芜此时回了屋,一面接过纸灯后,同清云道:“姑娘,方才和前院的说好了,让她们只管将门虚掩着,咱走吧。”

    于是清云同绿芜二人,往二房清月住的小院去。

    此时清月正痴痴杵在院门前,月投银辉下,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直至云色吞没月影时,依稀可见远处忽明忽暗的烛火。

    待人走近了些,清月收了犯困的心,上前挽过清云的臂弯,笑着领着她进去,“姐姐怎这么慢,叫我好等。”

    “现下天已黑,一路躲着倪妈妈过来的,若让她知道,咱免不了一顿罚,芜儿,快将灯灭了。”清云转过头,叮嘱绿芜道。

    清月领着她进去,路过后院抱厦,又穿过面前月洞门,忽闻有香味扑面,清月轻声道:“咱到了。”

    月华顺势投下面前一张梨木圆几,见几上摆满了佳肴美馔,细细一瞧,原来水陆杂陈,几旁正坐满了人,众人见清云到,纷纷起身迎接,文逸笑声轻快,“四妹妹可让咱好等,快来坐。”

    清云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大哥,三哥都来了。”忽地双眼明亮起来,“文遥也在哩!”

    文遥从绣墩上跳下来,立马飞奔过来环住清云,“四姐姐终于来了,咱快吃饭吧,可饿死我了!”

    言毕,众人皆笑起来,文迎走了过来,一把抱过文遥,“他是个机灵鬼,见我出门便缠着,幸好母亲早睡不曾发觉,不过——”他顿了顿,望向文遥,“咱方才说好了,吃饱了我让少月送你回去,乖乖睡觉。”

    文遥点头如捣蒜,满眼却只顾盯着几上的山珍海味。

    清月同她坐在一块儿,“姐姐莫怪,本是让人请二哥也过来聚聚,怪了,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故而才空了个位置,大哥本是说早些让你过来,便不用这般小心,我同他讲——你不知,那些大人底下的婆子跟耳报神一样,只有这个时候,才不会被发觉,今儿没有大人瞎掺和,就咱几个,好好吃一顿,祝贺姐姐斗春夺魁!”

    清月言毕,众人便举起酒盏,声音小而亢奋,“祝贺祝贺!”

    文遥太小吃不了酒,文迎倒了盏七宝茶给他,文遥站在绣墩上,面上憨笑可掬,“祝贺姐姐!”

    清云心下感慨,不知不觉双眼已是噙泪,她声音颤颤,如同站在斗春赛场上,文官让她说夺魁后的心情,“有你们真好。”她突然鼻子一酸,忙地忍住,笑道:“咱有幸在此相聚,多谢大哥做东!咱今儿呀定要吃醉了酒才能回去!”

    “不醉不归!”少年少女们稚嫩又成熟的声音,似是给无边黑夜添了分生机。

    清云扫了几上一圈,怪道:“欸——像平日没吃过的,就认得一样炒田鸡。”

    清月慌乱间忙举起手来,拦住正要说话的文逸,“我来说我来说!”

    “前儿大哥同我说,要在家中摆个小宴聚一聚,又说去外头矾楼做几样平日爱吃的送进来,你说笑不笑人?他什么都不懂,论吃呀,还得是我!我同他讲——京城不正时兴什么,几样菜成套,再取个好听的名,这样式的还便宜不少呢!”

    清云问她:“那这套菜叫什么名呢?”

    “大哥说叫连中三元。”

    清云又道:“是何由头?”清月伸出手,一一指过去,“呐——你瞧,这是香枨元,这是小鸡元鱼羹,还有这叫状元饺,再有一碟莲花鸭签,这便是莲中三元!这是一套,还有一套,叫甲冠天下,你只瞧那一大碗乳鹑煲甲鱼便知由头了。噢这林林总总数下来,有四五套呢!”

    清月如数家珍,正如她所言,在坐各位论吃,都比不上她!

    待文遥吃饱喝足后,文迎身边的小厮少月领着他回去,文逸叫住了他,又命一旁的留云:“我瞧他爱吃那碟甜糕,你去咱院小厨房再装一碟送过去,同他讲,可不能胡乱一顿吃完了。”

    清云侧过头,“我方才尝了些,是正南铺的?他家做的甜糕真真儿是京城独一份的香,怪不得文遥馋。”

    清月笑道:“大哥近日常爱去正南铺,每次回来都有甜糕,姐姐不知,那家铺子最难抢了,起晚了去可就没了!论享福呀,还得是咱!”

    清云点了点头,“这我倒听别人说起过,欸——不知是哪家姑娘做的?咱要是能出门呀,也要去瞧上一眼。”

    清月思量片刻,“我记着从前大哥同我说过,叫什么沉?大哥,叫什么名来着?”

    文逸心里咯噔一下,面露讪笑道:“鱼沉。”

    “鱼沉?”清云喃喃道,忽而笑起来,“鱼沉鱼沉,倒过来念,不就是沉鱼,古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想是多俊俏的姑娘呢!”

    “咳咳……”文逸一时愣住,而后神色温然道:“不是姑娘,是公子。”

    众人听后皆怔住片刻,清月歪头,“大哥,你见过那位大当家?”

    文逸故作平静,“路过时,偶然见过几次罢了。”

    “世间竟有这样妙手天成的公子!”清云不禁感慨。

    月浓树影下,无人注意到,此时文逸的脸上,已然泛起了层层红晕,还有莫名的坦然。

    聚毕后,众人散去。

    翌日,便有大老爷同崔氏,向江老太太告事,遂领全家人往矾楼吃酒,此事不再赘述。

    且说饭后,众人打道回府,路上,崔氏同大老爷道:“明儿平津伯府来人,想是为着璟儿的事,你若得了空闲,也过来瞧上一眼。”

    大老爷思量片刻,似是明白了她的用意,问道:“可问清楚了?她家哪房公子要来?”

    “说是自家的老三,才从老家办完事回来,之前咱也没见过不是。”

    见官人不语,崔氏又问他:“那你明儿是来,还是不来?”

    “再看吧。”大老爷淡淡道,“自海州洪灾一事,大内正动荡不安,朝廷之事,我不好同你说得仔细,我只同你讲——若有应安侯府的前来送帖请咱家赴宴,你只管告事作罢。”

    崔氏一时愣住,眼中掠过几丝讶然,“他家?珠姐儿满月宴,他家张大娘子还亲自送了小礼呢,她人还是大娘娘——”崔氏突然顿住,下意识捂上了嘴,面色惊恐地看着官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下月端午,是咱家设宴呀!帖子前儿我都拟好了,你说,是送还是不送?”

    大老爷点头,“自然要送,你们在外头的,全当不知这层干系,过了端午,咱家与他家少来往吧。”

    “三清真人哟!”崔氏吓得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唯恐自家备受牵连。

    “再者,若璟儿与伯爵府的事成了——”马车轱辘声缓缓,大老爷峰回路转,神色似有试探,“文适的婚事,你也该提上日程了。”

    崔氏睁开眼,心下突然想起了那日司扇的话,踌躇过后,她故作不耐烦道:“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着猢狲的婚事,我请了多少媒婆子,没少往外头送钱!你往京城走一圈,哪家我没去问过探过!你就说年前聚春宴吧,好不容易有国公府的肯将自家庶女许配给他,硬生生被他搅黄了!怪谁!不还是这样,再说吧。”

    “那下月不还是有端午吗?”大老爷追问道。

    “端午?你当咱家开相亲会呐!做什么梦呢,依我说,再缓缓。”崔氏言毕,再不愿与他争论,夫妇二人再无话。

    这日,平津伯府大娘子舒氏,携自家儿媳祁氏,再有房中三公子,前来江家庆贺。

    崔氏亲自上正门迎客,领众人往西院去。

    祁氏心知婆母今日前来目的,于正厅吃了盏茶,便道往清云住处去玩。

    见人走,舒氏这才道:“又来扰了大娘子,呵呵……早闻你家姑娘前儿在斗春赛上夺魁,哎哟把我高兴的!我本备了礼要过来庆贺,好巧不巧,撞上我家儿从老家回来,这才耽搁下来。”

    见崔氏不语,正盯着自己老三,舒氏心下也欣喜,“大娘子想是初次见我家这猢狲吧?人刚从老家回来,哎哟可说呢——咱老家不是挨着海州嘛!因洪灾一事,老家闹开了,他便随他父亲,回老家又是接济亲戚,又替人谋事,等事儿一完呀就急回京了,欸!他也听说了前儿斗春赛你姑娘夺魁,自个儿就备了礼要送来,我拦都拦不住!呵呵……”

    崔氏上下又打量起他来——见他身形匀称,肩膀宽阔,着一身碧青缎绣的长衣,一张白皙的圆脸上,可见容颜灵秀,尤一双眼眸极其明亮,规规矩矩端坐一旁,颇有一股子书生气。

    崔氏听后,颔首探身道:“不知叫什么名?”

    他起身恭道:“回大娘子,晚生白溪之。”

    崔氏又问他:“是哪个溪字?”“缘溪行,忘路之远近②。”

    竟和自家姑娘们是同辈,崔氏点了点头,“溪之这般年岁,能揽如此重事,真真儿是孝顺呐!”

    白溪之忙回道:“古话都道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身为家中儿女,合该如此的。”言毕,崔氏甚是满意,招呼道:“快坐。”,而后笑道:“吃茶。”

    随后崔氏看向舒氏,故作难为情道:“唉,说来愧对我我家姑娘——只因斗春赛上,京城官宦,伯爵侯爵府的,还有国公府的,各家儿女都去了,我家姑娘得上天庇佑,官家赐她魁礼,此事我和官人本不愿过多声张,只昨儿全家去了矾楼,自家关门起来小聚一番,今儿见你来,合该设迎客宴,给溪之接风洗尘,又恐两件事在一块儿,被人说嘴了去,大娘子,还望见谅呐。”

    舒氏闻言,立马皱眉道:“哎哟!大娘子折煞我!咱今儿来,就是庆贺你家姑娘,哪儿有侯府替下面人接风洗尘的说法?快莫提了,等过上几日,咱家做东,在家设宴,大娘子可不能推阻!”

    “这倒是好,帖子都不用下了,呵呵……”崔氏一时听得高兴,顺嘴便答应了舒氏宴请。

    这一头,祁氏同清云正于后院吃茶叙旧。

    “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③……”清云捧过《断肠集》,口中念念有词。

    祁氏放下手中针黹活,摇头道:“怎光听你只念叨这一首?可是有心事?”

    清云霎时笑道:“无事无事,只是见此春景感慨罢了。”

    祁氏不依不饶,见她不肯说,于是苦口婆心道:“古话都说,咱女儿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算好,唯这绣不在其中,都说是大内绣娘的活,我瞧着他们是□□跳井,扑通!可话又说回来,正因人少,这活才精,便是技无大小,贵在能精④,你听我的,咱还年青,多学学这活,技多不压身!欸——才前儿我让你绣的那只喜鹊儿,可如何了?”

    清云听后如临大敌,连双手环住祁氏,故作娇气,“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别为难我了,这活就不是我能做的,为的一只喜鹊儿,扎的我手疼!”

    “是吗?我瞧瞧——”祁氏轻拽过她的手细细瞧,见肤白纤细,找不到一处扎口,便知她哄人,连忙道:“我的话你放心上,得了空闲把它绣出来,傻姑娘,你还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大内的宫女都会抚琴了,咱还守着从前老规矩做什么?过几日我再来,若还没个果,仔细你的皮。”

    清云面露惶恐,却带着玩笑似的口吻,“你这话还能吓吓我,若是换做我家那堂妹呀,你的话她才不管呢!”

    “你多大,她才多大?你竟和她比?”祁氏笑着摇摇头,甚觉面前姑娘多了几分稚嫩。

    清云一时将玩笑话当了真,“她不过小我两三岁哩!我常与她打趣,说再过上一两年呀,就该是大姑娘了!”

    祁氏愣了愣,顿时想起今日婆母拜访一事,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何想呢?你如今是大姑娘了,还能在家留几日?”

    清云不以为然,“我?自然是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了,可若是……”

    见她声音越来越小,祁氏替她回道:“从前我与你说过同样的话你忘了?是,古话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是平常女儿家的归宿,可你不一样——斗春赛夺魁后,你便是京中红人了,多少官宦家想进你家门?凭他们家公子多富贵,你才是这事的主,合该由你自己说了算!你瞧瞧今年开春,金明池放榜后,多少官宦被踏平大门,如何呢?最后还是挑挑拣拣,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而那些未考中的,门可罗雀,请媒婆子四处周旋,最后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进来,那才是真的造孽!更莫提咱还是女儿身,时时刻刻不容错了礼数,连抛头露面的资格都没有!傻姑娘,如今你风头正盛,该是你做主呐!”

    祁氏字字箴言,句句直戳清云的心——她曾在高禖前许下夙愿,殊不知,这场夙愿全押在母亲身上,她全身而退,不问世事,待到夙愿完了,那时再后悔,亦不知是真是假!

    她终于肯放下诗集,为自己的后半生思量起来,又道;“你的意思,我全然明——”

    “四姑娘!四姑娘!”

    此时崔氏院里的使女急慌慌过来,“主母有事传,还请姑娘过去一趟。”

    清云正起身,祁氏忙攥过她的手,“傻姑娘,仔细想想我的话,可别断了自己后半生!”

    祁氏同她出了后院,见婆母事完,便一同回去。

    马车里,见舒氏眉开眼笑,祁氏故作试探道:“母亲如此高兴,可是妥了?”

    “妥!妥妥的!”舒氏一时笑出声来,一面拉过祁氏的手,“人大娘子见了我儿,甭提多高兴了!哎哟,不枉我日日拜高香!打今儿起呀,咱也能沾沾侯爵府的风光了!”

    祁氏似不甘心,又道:“那可将时日说好了?”

    “没呢,不过啊——”舒氏转过头,“大娘子不是刚传了事?想是正说此事呢,等有了果,咱也好将消息告诉全京城呀!”

    江家。

    见人已到,崔氏笑着将她拢过身,思量片刻后,她缓缓道:“璟儿呐,方才祁大娘子同你说什么啦?”

    清云思忖片刻后,回道:“可难为我,让我将前儿绣的喜鹊拿出来,这可拿不出手!”

    “就没说别的?”

    “没有。”她回答得极快。

    “怪了……”崔氏口中喃喃,随后笑道:“是这样,今儿啊,母亲见了舒大娘子,噢她们一道过来的,还有一位公子,说是她家老三,也过来了。”

    清云心下顿然一沉,一时不知如何搭话。

    “那老三,叫白溪之,舒大娘子说,她儿因前儿一直在老家见亲戚,事儿完了才回京,我瞧他细皮嫩肉,倒不像在外头替人扛活的,又问他读什么书,瞧着像是个聪明人。”

    崔氏的意思显而易见,清云听后仍不搭话,心中回想起方才祁氏的话后,才真真正正明白她的意思。

    “璟儿呐,舒大娘子说,她是真真儿喜欢你。”清云闻言霎时愣住,崔氏一席话,哄得直叫人张不开口。

    “母亲是这样打算的——门当户对自然是好,可我恐你日后受委屈,我与你爹爹相商后,想让你低嫁伯爵府,你想,你祖父,你祖母,再如今你,都是侯爵府出身,故而等你进了门,日后的千事万事,他们家都不敢招你惹你。舒大娘子也允我了,只一两年,她儿必中举子,在朝谋官事,让咱两家都有面子。待祁氏有了身子啊,这管家权,自然落在你手里。你还不知吧,她家虽是个伯爵府,却与咱家一样,一生享荫,来日方长呀,若她儿仕途通顺,官家肯赐食邑,升官也是有的呀!到时,你已是当家主母,府中无人不听你的,再不会受半分委屈。”

    清云有一瞬间的恍神——她不得不承认方才母亲的一席话,她已然动了心,好似一块蜜糖,逼着让她吞进嘴,问她甜不甜?可除了甜还有半分苦涩味道吗?

    可她又转念一想,祁大娘子定是知此事,便特意过来,与她苦口婆心,点了她一番,才让自己如今有了踌躇之意,祁大娘子的话固然不错,又正如她所言——咱还是女儿身,时时刻刻不容错了礼数,连抛头露面的资格都没有!她又如何做主呢?怎么做主呢?

    她怔怔看向母亲,难不成当着面,说伯爵府的是非?亦或是回绝母亲苦心周旋的婚事?

    她两者都做不到!

    母亲,咱再看看吧——想说的话停在她的嘴边,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番推辞,只需她讲出来,母亲或许会应允,倘若不说,她便如一叶浮萍,千事万事,都替她谋划好了,只等来日进门。

    “母亲,咱——”她终于鼓起勇气,将它说出来。

    见她仍在思量,崔氏声音轻缓,回忆道:“唉……见你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从前,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那时我比你还倔,凭母亲在耳边叨叨,我都不听,让我远嫁荣州?我断断不肯,于是母亲将我锁在屋里,不许人送吃食,说是饿上几天便好了,可人算天算,她那时才发觉出来,原来我性子是那么倔!后来呐,你祖母亲自南下,与我在门外只说了一句——只我进门第一日,侯爵府便是由我当家,千事万事由我说了算!让我做当家主母,这是多少寒门女儿家的夙愿呢!你祖母一番话,才让我有了你,璟儿呐,我从前让你与我御下,便是为了来日,你能同我一样,做官宦家的主!做当家主母!”

    这是崔氏的一番夙愿,比起清云那日在高禖前许下的夙愿,清云想——她或许才是最自私的,她将自己的夙愿托付给母亲,如今母亲替她完了,她却想抗拒,如今母亲如此替她思量自己的后半生,她亦应该替母亲完了。

    “女儿听母亲的。”半晌后,寂声的屋里,顿然响起清云的声音。

    言毕,只见崔氏垂下泪来,紧紧抱着她,清云挤不出一丝勉强的笑,只顾呆愣在一旁——她终究没能跨出反对世俗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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