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是太华门外门每隔三月一次的试炼之日,晨光微曦,骤雪初霁,五行峰外山山脚下,已有百十名统一着装的外门弟子三三两两地侯在了广场上。

    一眼望去,唯有几人看上去胸有成竹,多的是面露紧张。

    倘若能通过此次试炼,他们便能成为太华门的内门弟子,享受比如今好百倍的修炼资源。

    若是运气更好些,能在大比中拔得头筹,更是拥有被某位长老收作记名弟子的资格。

    然而本次外门试炼,却没有一人敢去肖想那个记名弟子的位置。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那个人’会得第一。

    她进入太华门外门不过半月,就已展露出了超高的修炼天赋,对外门心法「太华律·初卷」无师自通不说,更是万中无一的「灵纹」拥有者。

    更有传言,说早在十日前便有某位长老提出要收她做亲传弟子,却不知怎么地,被她给拒绝了。

    “你说她图什么,那可是长老亲自收徒!”

    每每聊到这儿,瘦高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第一的位置就该是赵师兄的,他时隔半年再度参加试炼,哥几个都想看他一举夺魁,可别又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人给抢了风头。”

    “可不是吗。”听者跟着叹了口气,又话音一转:“对了,听说那位天才今儿也来?”

    “人是哪个,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男子下巴轻飘飘一抬:“喏,搁那儿呢。”

    提问之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穿越人群,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广场上最为高挑的那道身影。

    远处女子长发轻挽,眉间藏霜,身负玉剑。纵使身着与众人无二的土黄色弟子服,也不去其翩然风采;哪怕临近大比,仍旧举止不乱。

    观其体态风度,可谓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遗世独立也!

    眼见这小胖子目光开始昏沉,人也一副将将心花怒放的傻样,瘦高男子定睛一看,差点没将白眼翻到天上。

    “得了吧你。”真是做梦也不看时辰。

    他探头算了算远近,拽着这人向后退了几步,还差点踩到身后过来凑热闹的几位同修。

    “都往那儿看。”

    他右手一指,几人的脑袋一齐向前探去,终于见到了那位最近在外门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弟子。

    她和所有人一样,也穿着那套普普通通的弟子服,背上也挎着把门派统一配发的精铁长剑。

    只是这位最近在外门中传言纷纷的新秀天才,看上去却貌不惊人,给人的感觉...

    也是平平淡淡,看不出有哪儿厉害。

    要硬说她有什么让人意外的——便是身形实在是太过瘦小,看上去连饥荒年间逃荒的凡人还要不如。

    再者,人的个头已经矮得有些可怜了,一转过来,凹陷又蜡黄的脸蛋,配上两个丸子头上插着的堪堪对称的两朵黄色绢花,一笑眼睛再一眯...

    简直土的清奇!

    被拽过来的弟子长长吸了口气,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回头望了一眼先前那道英气倩影,又转回头看着这个跟这辈子都没吃过饭似的、连最小的弟子服套在身上都有些不合身的小姑娘。

    脸上肥肉忍不住一抽:“就...这?”

    “兄弟,懂你。”瘦高男子哈了一声,哭笑不得地拍上他的肩膀,“咱就当她是真人不露相吧。”

    “听说人是上个月雪最大那会儿,缘妙长老在山下捡到的。亏得长老心善,给她开了小灶,这厮才长胖了点。”

    “你是没见她刚到外门那会儿,简直是骨头架子成精了!”

    “那她真有「灵纹」?”

    小胖子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不像啊。”

    瘦高男子咂咂嘴,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最后停在了他那略微凸出来的肚子上:“这位朋友,「灵纹」可不是你吃得好就能补出来的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絮叨着,声音算不上收敛,让旁侧没怎么听过这件事的弟子眼中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纷纷向着广场中心某点望去。

    容箬。

    众人口中天资卓然的骨头架子正是容箬。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也不在意有多少人正关注着自己。少女圆溜溜的双目正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一会踮起左脚,一会儿又伸长脖子,自以为隐蔽的探头探脑在外人眼中却极为明显,弄得几位先前因为她‘天生「灵纹」’以及‘拒绝长老收徒’等传言而紧张起来的弟子们,一上一下的心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要知道太华门地处南山,坐落于燕国境内,乃是方圆万里内唯一的修仙门派。因此无论是攀附是联合,附近的名门望族乃至皇室中人,每年都会将数名弟子送往太华门中。

    那些有权有势或是天赋惊人的都直接进了内门,对于他们这些小门户出身,家底一般,根骨一般的弟子来说,内门的入门条件不可谓不严苛。

    哪怕表现超群,内门每三月也定死了只从外门中收进五名弟子。倘若这容箬先前拒绝了长老收徒,如今又来参与试炼,那抢的可就是他们中某一人的名额了。

    可看她这个样子...当真已经吃透了「太华律·初卷」?

    别不是谁瞎说的吧。

    眼见容箬行迹愈发跳脱,有人忍不住了。倒没上去找她麻烦,反而是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她是不是...”这人一顿,“这儿有问题啊。”

    另一人耸肩:“估计和那谁差不多吧。”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又同时闷闷一笑,显然是都想到了外门中的另一位怪胎。

    天赋差到只能当杂役弟子不说,又是十八岁高龄才开始修行,跟他同期上山的杂役弟子都因为根骨差劲,全都下山另寻出路了,就这位啊,硬是不走。

    谁承想,还真给他小子熬成了!

    走狗屎运救了外门某个教习长老的凡人亲戚——听说当初那凡人亲戚本想让长老给人塞进内门的,结果这小子天赋实在太差,差到没眼睛看,进了内门也是丢脸,这才在外门勉强安顿下来。

    其实外门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儿修为最好的同门也就是练气七八层,根骨一般的比比皆是,对比也不至于太过强烈。

    但你要是天赋差、年龄大、性格又不好,指望谁跟你做朋友?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不说,上厕所的时候都藏着掖着,好像谁图他点什么似的。

    一天到晚就抱着个到他腰一样高的破盒子到处跑。对了,倒是有人听他说过,说那盒子其实是个剑匣。只是后来有位外门师姐想看看里头的藏剑,他硬是不让。结果呢,几位同门合计了好几日,才在半夜将匣子偷了出来长长眼,结果打开,空的!

    你说这人闲得没事抱着个空盒子当骨灰盒呢。

    众人都拿这事儿当笑话看,没想到那奇葩倒介意得很,知道骨灰盒子被偷过一次,往后每日都抱着盒子睡觉不说,还时不时朝着偷剑匣的几位师兄被子上吐口水,最后人受不了恶心地认输了,这事儿才了了。

    这事儿在外门之中广为流传,甚至一度连内门弟子都谈论过数日,当真可数太华门一大奇葩。

    两人都拿这奇葩和容箬翻来覆去地比,一时间还真比不出个高低。可好巧不巧,容箬要找的,正是这位天赋差、年龄大、性格又不好的同门无疑。

    今天是容箬穿越的第十五天。

    在经历了茫然无措,又差点饿死在荒郊野岭,后有幸被某位长老救助,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被丹田里的声音告知自己绑定了一个系统后——终于!

    按照剧情,此时此刻此地,她终于来到了男主出场的第一个场景。

    谢云朝。

    容箬穿越时绑定的这本不知道是什么书中的唯一男主,他接下来马上就会出现在平台上,被人狠狠欺负!

    然后便是「至此迈入长生路,仙君三十二把长剑开天门」,一生坎坷无处问,半生尘缘归天说。

    人人都道谢云朝天生剑骨,乃修真界万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天才。他风光霁月,举世无双,却无人知他命中带煞,幼时便父母双亡,姐姐早死,弟弟早夭。

    曾经的青梅为救他而死在妖人刀下,同行之人也总是渐行渐远去。天命书他注定此生无依,永世独身。

    谢云朝一辈子曾数次遭人背叛,修行百年,唯一的成就便是有朝一日会登上天门,成就真仙。

    可家人都死光了,当了仙君又有什么用?

    纵观他一生,除了惨以外,可不约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况且啊,这辈子惨的可不止他谢云朝一个了。十五天前,就在容箬艰难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时,当即被丹田中绑定的系统给了迎头一击。

    它说:天道之命不可改,但你的任务就是瞒过天命攻略他,让他爱上你,打破他孤独一生的下场。

    容箬当时是这般回的。

    “他没了爹娘还能活,死了姐弟也能长这么大,怎么痛苦了半辈子,与人谈情说爱便能好了呢?”

    系统沉默良久,丢下一句:这你不管——接着容箬就稀里糊涂地待在这儿了。

    刚好降落在太华门山域,刚好被下山采买的缘妙长老捡到,又刚好天赋斐然,受她轻轻点播,三日练气,一下子就迈入了修仙之路。

    其实旁的怎么都好,只是有件事,这两天的容箬一直有些在意。

    她闭眼内视,清晰地在悬在自己丹田上方那枚属于系统的小球上,看见了大大的一个「廿」字。

    要知道在绑定了系统后,容箬曾数次想要与这个小球沟通。可对方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则而运转的,除了它所认为的必要时分,无论容箬在丹田中怎么喊它,它总是无动于衷。

    也只有在她初次提到圆球上的字时,才终于得到了一次反馈。

    「廿」。

    也就是二十。

    代表了容箬的生命值:濒死。

    既然有濒死,自然也有健康。按理说她吃了这么多天肉,也修炼到了练气七阶,感觉自身强健了不少,数值也该涨一涨了,可它就是雷打不动。

    容箬思来想去不得门路,最后决定先将这事先放一放。

    没准是自己还没胖够斤数呢。

    就在她理好思绪,准备按照既定计划继续寻找谢云朝的时候,突然被身后出现的高大人影笼在了阴影之中。

    太阳初升,刺破冬日的云层挥洒人间。容箬慢慢回头,对上了个有些憨厚的笑脸。

    “小李师兄!”她的眼睛在看清来人时亮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师兄就师兄,什么小李师兄。”李常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不是师父担心你饿着,寻思你好不容易长了点肉,可得继续好好养着吗。”

    来人边说,一边往道袍的领口里一扒,掏出了个偌大的油纸包。

    “来,师父她老人家专门让我去小厨房拿的,你爱吃的酸菜猪肉包,看看?”

    纸包被李常褚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个缝,洁白的热气偷偷钻了出来,他赶忙重新按紧,一整个递了过去:“外门的油水实在太稀,辟谷丹你又不爱吃,一会儿试炼的时候把这带着,没劲儿了就啃两口。”

    沉甸甸几个包子塞在怀里,容箬嘴都要笑歪了。

    “谢谢小李师兄!”

    这些日子她得了缘妙长老的青睐,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只是对方身为内门长老,不方便日日往外门跑,李常褚这位长老大弟子反倒成了两人之间的传话筒。

    类似鸡毛蒜皮的小事换作一般人怕是早就厌烦了,可李常褚不,干什么都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内门外门来来回回,反而和容箬相谈甚欢,成了她在太华门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加之当初在雪地里救了她的是缘妙长老没错,可扛自己回来的则是这位小李师兄。就凭着这点,哪怕李常褚现在把包子抢回去,当着她的面吃干净再把手舔了,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眼见容箬的神情开始涣散,一看就是思绪又跑远了的样子,李常褚不禁闷闷笑了两声。

    东西已经送到,试炼之日,他一个内门弟子不好在广场上多待,只是他才刚转身要撤,就被突然回过神的容箬一把扯住了道袍袖子。

    “小李师兄!”

    他朝着左下低头:“怎么了?”突然这么精神?

    容箬冲他咧嘴一笑,用肩膀顶了顶背着的剑,动作颇显滑稽:“帮我告诉妙缘长老,我会记得她老人家的恩情,也一定在比赛中竭尽全力。”

    这话就是一旦通过外门试炼,定会拜在妙缘长老门下的意思了。

    容箬的眼睛亮亮闪闪,李常褚本来要溜,瞅她那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收你你扭捏,还非得在外门体验体验,这下你可拼去吧,我跟你说啊,这个试炼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啊?”

    不简单三字一出,容箬的头都大了。

    其实她还真想过直接进内门,当条咸鱼一步起飞,可谁让她一开始被猪油蒙了心,想着谢云朝也在外门,想提前跟这位‘天道之子’打声招呼呢?

    既然要相处,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哒。

    她连人设都想好了,就玩白月光那一套。

    在低谷时救他于危难之中,然后事事压他一头,成为他追逐的身影。

    最后再经历点狗血抽象的死遁,让他看透自己的内心,让他爱而不得,让他痛哭流涕,让他跪在地上哭着要和自己在一起!

    种种设计环环相扣,容箬简直要给自己打满分了。

    可天不随人愿,在外门待的这半个月,她至今连谢云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人跟泥鳅一样滑溜,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根本逮不着,更别说别的了。

    所以她今天才来了个大早,下定决心堵住这小子,给他留下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眼看着容箬的眼皮开始抽搐,嘴巴也抿的紧紧,李常褚还以为是自己的话给她上了压力,赶紧拂了一袖子。

    “哎呀,试炼虽然不简单,但师父还是很看好你的,对你也有信心,不必于紧张。只是有句话我得说。”

    他话音一转,语气认真:“试炼之中,断不可过分执着于输赢,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首位。至于拜师...师父说了,要是你拔得头筹,也不必一定拜在她门下。”

    “师徒之间看的是个缘字,修仙之路也是,万事万物切莫强求。师父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同为太华门人,又何必拘泥于那些弯弯绕绕呢。”

    容箬一愣,“师兄。”

    “好啦!”该说的也都说了,李常褚一摆手,转身朝着山门走去,“包子你可得赶紧吃,等进了内门,嘿嘿,辟谷辟得嘴里都淡出...咳、都没味儿咯。”

    “小师妹。”

    “内门见吧。”

    李常褚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声音逐渐消失在寒冬之中,容箬看着他抬手时露出的手腕,又看了看他那件单衣,然后...

    狠狠打了个寒战。

    “真是修行够了不怕冷,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潇洒啊。”容箬自言自语,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放到了嘴边。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有突然出现又离开的李常褚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也让不少人看清了内门长老的态度。

    有几位弟子想上来和容箬攀谈两句,只是她本人始终一副游离在外的样子,又让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主要是她那包子啃得也太香了...

    吃完一个又吃一个,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而且看她那瘦猴样,你往她身边一站,指不定人怀疑你想要她包子吃呢。

    这边凑不上脸,那就只能在别的地方找热闹。一群人抻着脖子四处乱瞅,一来二去,竟还真让他们瞅到了乐子。

    “我去,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光看这个奇葩了,怎么把另一个给忘了!

    为首那人眼睛最尖,一眼就看到了人堆那边的动静。他激动地猛拍同寝弟子的后背,那人被拍得啪啪作响,咳嗽着躲到了一边:“咳咳咳你别..咳咳啥,谁?哪儿?”

    “就天天背骨灰盒那小子。啧,别咳嗽了,你倒是看啊。”

    “咳咳咳...来、来了。”

    修行之路枯燥乏味,还得是看人掐架最有意思,这一喊,无关弟子瞬间闹成一团。

    嚼着包子的容箬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说不愧是修仙之人,竟还有背着骨灰盒到处跑的神经病...等等,她眼睛一眯。

    骨灰盒...剑匣?

    那不就是谢云朝吗!

    容箬像是突然被触发了的机关,腾的一下抬起了头。

    正南方向已然围出了一个小圈。十几名弟子正将中间那人逼在广场一角,其中几人虎背熊腰,光看背影就知道来者不善。

    这个场景已经在容箬的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

    ——领头那人很快就会和谢云朝因为某件小事而产生冲突,带着小弟们一拥而上,自己则会在关键时刻以天人之姿闯入人群,拯救这位‘少年仙君’于水火之中。

    只可惜气势汹汹几人组围的严实,容箬矮,并看不到中心那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只能一手举着包子,伸长脖子使劲儿往前探。

    不是,你们稍微给我让让啊,我看不到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呐喊,在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嘲笑声后,人群中反而出现了一道缝隙。

    容箬就是从那道缝隙里第一次看见谢云朝的。

    少少年独立于包围之中,正垂着脑袋,竖起的长发因为松垮而有些歪扭。

    他的皮肤白的吓人,远远望去,比起五官,最先看到的反而是他眼下深深的黑眼圈。配上脸前垂着的几丝碎发、毫无情绪的表情,种种结合,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只是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那剑匣,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谢云朝将它斜斜挎在肩上,轻驼着背,似乎是被那东西压得直不起腰。

    谢云朝,谢云朝。容箬好奇地打量着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从谢云朝的发带中里溜了出来,滑落到他的耳边。

    发丝落下的一瞬,她不小心对上了谢云朝的左眼。

    少年的眸子黝黑而空洞,透过那道小小的缝隙,目与目相对的那刻,容箬的脑袋‘嗡’地一声变得空白。她本能地将头低下,干巴巴地咬了一口包子。

    热气入口,她倏地反应了过来。

    “……”等等,我这是在干什么。

    容箬的视线从酸菜上重新对焦,她再度抬起头,重新去追逐那道缝隙。只是这一次,没有缝隙,也没有目光再落在自己身上了。

    拥挤的人群依旧吵吵闹闹,不知道谢云朝又说了些什么,又引来一阵嘲笑。只是随着领头那人拔出长剑,众人噤声,气氛顷刻间降至了冰点。

    出手吗?

    还是不出手?

    容箬苦恼。

    他都看到我了,还能不出手吗?

    她将最后一口包子匆匆塞到嘴里,硬着头皮使劲儿往下咽,同时卸下身后背着的长剑,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太华门弟子无论何故不得私斗。要是那伙人连自己一起打得话,她就这么说。

    容箬在心中将一切安排妥当,连一会先伸哪只手都放在了算计之中。

    她低着头向前迈步,整个人因为心思繁杂,看上去难惹极了。

    她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直到余光出现了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

    容箬抬头,“……”

    发现自己竟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谢云朝面前。

    “……”

    容箬再回头,发现原先围在这儿的弟子不知何时已经事了撤退,此刻恰巧散到一边,才碰巧将大路给让了出来。

    这我先走了你又来的,十几名弟子见状停在原地,同样维持着回头的姿势望着她。

    身高九尺的壮汉眼里写满好奇,又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似是想看这谢云朝是怎么回事,竟也惹上了容箬这位‘名人’,能让人拿着剑追到面前来。

    至于容箬,想到书中那些‘谢云朝被狠狠修理’的描述,只觉得现在自己被坑的超惨。

    她咬着下唇扭回脑袋——这也没群殴啊。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时间流逝,广场上的弟子越聚越多。眼见容箬气势汹汹停在谢云朝的身前,就连那些原本临时抱佛脚、想趁着试炼前再打坐一会儿的同门都停了运气,朝着两人望去。

    打起来!打起来!

    砸他棺材板子!

    扯她头花!

    众人的期待似是要凝成实质,容箬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咙中最后一口包子彻底咽了下去。

    她迈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朝着谢云朝又走进了一步,直到对方原本平行的视线终于向下移了分毫。

    漆黑的眸子相望,容箬抬头,然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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