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河猹猫(十二)

    刘尧在杨毅面前装都懒得装了,上一轮结束后便理都没理他。

    一门心思只想着下一轮该怎么阻止沈苏合他们对球的争夺,他就只有一只坐骑,而沈苏合他们有两只猹猫可以同时走棋。

    他也不是瞎的,兰杉看他的时候在动什么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怕是已经知晓了控制猹猫方向的办法,下一轮的比拼想必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刘尧收起脸上兴味的笑意,一巴掌拍在猹猫棋子上,暴躁地泄愤,嘀嘀咕咕的说着难听的话。

    沈苏合一方多了一枚棋子,与沈苏合同样处在高处的杨毅看得一清二楚。机智如他,有了提示后,想出答案就变得容易多了。

    杨毅旋即就明白了规则中隐藏的含义,猹猫本身可以成为棋子帮助自己获得胜利。

    他探出脑袋往下看,高度不算太高,但还是让他一哆嗦。

    猹猫天生就都自带小心谨慎的性格,杨毅的后腿有过旧伤,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对他来说有些危险。

    他的头探了又探,眼神东张西望,无一不彰显了他此时此刻紧张的情绪。

    那边刘尧又动了。终于,杨毅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奋力起跳。

    他要阻止刘尧!

    杨毅没有看懂沈苏合要干什么,但很明显,刘尧在故意阻挠他们。

    除了他以外的人和猹猫都上场了,他哪里有躲在后面的道理。

    杨毅乍然出现在棋盘上,刘尧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他的火气正还没消,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又多一个来送死的。”

    “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罢,杨毅摘下贴在自己身上的临时沟通符扔在地上,不再去理会他。

    他表面放着狠话,实则在他落地时,后爪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便感到一阵隐隐的疼痛袭来。

    果然,杨毅的旧伤复发了,他刻意忍耐,不让刘尧看出来。

    因为已经是属于棋盘上的一枚活动棋了,他的脚下出现了白色的笨重底盘。

    双腿被固定住了,杨毅无法抬起后脚举到面前查看一番伤势。

    在紧张的氛围中,倒计时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第五轮对局开始。

    所有人都知道这局将会是决胜局。

    一时间,杨毅脱离了底座的桎梏,舔了舔后爪,还没休息半秒,便见刘尧以绝对的速度优势向沈苏合撞过去。

    情势危急,兰杉也抓着猹猫耳朵赶去。按照先前与沈苏合商量好的战略部署,他从西面包绕,假意前往另外一边的孔隙之下,吸引刘尧注意。

    表面上看是三只猹猫对战一只,沈苏合他们拥有极大优势。

    然而,其实只有沈苏合意在争夺小球。

    兰杉的这只八字脸猹猫并不能那么完美的精确定位前进的路线,抢到小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主要还是为了迷惑刘尧而作出的假象。

    许是刘尧太过了解每一只猹猫的特点了,最初看到兰杉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挂上了慌张之色,可待看清他驾驶的猹猫时,又恢复了神色。

    调虎离山之计显然对他不起作用,刘尧没有中计,反而让他明白了沈苏合一方的真正用意。

    擒贼先擒王,刘尧立刻发觉了只要拿下沈苏合,另外的一人一猹猫对他来说就毫无威胁。

    “不好!”兰杉见他不中计,反应极快地悬崖勒猫,紧急转向,骑着八字脸猹猫对刘尧进行干扰。

    但刘尧速度还是太快,兰杉每飞扑一次都需要停顿一下,三次飞扑都被刘尧算准了距离,接二连三地躲过他的攻势,一点儿也没被他吸引。

    杨毅缓了缓后腿的伤势后便直奔刘尧,与兰杉一左一右堵住刘尧所骑乘的猹猫。

    刘尧不得不停住,他的猹猫只能冲刺并不能跳跃。每一枚猹猫棋子都有它们自己的优势和弱项。

    眼见沈苏合离那洞口越来越近,刘尧恶狠狠地盯着她,心下一横,朝兰杉不要命似的撞过去。

    这一下,一看就是用了那猹猫浑身的力道,要是被撞到,这一枚猹猫棋子一定就保不住了,兰杉也会掉落下去,底下就是水棋格的漩涡,卷进漩涡必然生死难测。

    说时迟那时快,杨毅当即迅速作出决断。

    他猛地腾空跃起,横向蹿出,拦在兰杉身前,挡下了刘尧的进攻。三只猹猫同一时间撞在了一起。

    霎时,光芒倾泻,逃逸一般从树荫顶的缝隙中流出,与星光交相辉映,点亮了这里一小片的夜空。

    二人一猫齐齐看向光芒的源头,沈苏合正两脚踮起,两只爪子颤颤巍巍捧着那颗球,双目紧闭,微微侧头避开那强烈的光线。

    她就站在水格子的边缘,两只后爪伸出了弯弯的指甲,死死扣住草坪地面,整个身子都倾斜向前,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一头栽进漩涡里一样。

    沈苏合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

    一秒、两秒、三秒······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一般,那道毫无情感的声音又再一次在全场响起。

    “很遗憾,你们找到了猹猫找到了他最喜爱的东西——逗猫球。棋局因故被迫中止,双方人员现在可以离开本场游戏了。”

    言毕,四周的迷雾散开,两侧榕树的枝桠如同触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抖一抖地缩了回去,露出这一片区域本来的面貌。

    月明星稀,水棋格与草棋格一一相间,微风在方形池子的水面上吹起涟漪,棋盘之上的水格子里的漩涡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树叶也被拂动,簌簌下落。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到沈苏合的脸上。

    她伸手接过,不管是人还是猹猫在经历完这场棋盘游戏,一时间都精疲力竭,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苏合最先回过神,回头对兰杉和杨毅说:“别傻愣着了,走,救人去!”

    两边的榕树下各躺着几个人,高集川此刻也被解开了束缚,躺在平台上昏迷不醒。不知何时,平台与巨型棋盘之间升起了一条栈道,可以让人去往那一边救人了。

    “喵呜呜——”

    杨毅一声惊呼引得沈苏合和兰杉双双看过去。

    只见杨毅的一只爪子拍在刘尧的背上,摁住了他,而刘尧在他爪下疯狂挣扎,乱踢乱蹬。

    “你受伤了?”沈苏合注意到杨毅的后脚没有着力,明显是跛了。

    而那道声音是刘尧挣扎地太激烈,踢踹到了杨毅的后腿,才让他痛呼出声。

    杨毅的回答也确证了沈苏合的猜测,“嗯,旧伤复发了。我过不去救人了,就在这儿看着他吧。”

    沈苏合看了他一眼,一口答应道:“行,那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沈苏合接上被困在水棋格中央的兰杉,驮着他离开了棋盘区域,一人一猫便兵分两头去救人了。

    树下众人被唤醒都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每一张脸都是笨笨傻傻的模样,兰杉无法,只好像个老母鸡牵着一溜儿的小鸡崽一样,带着他们与沈苏合会合。

    沈苏合也背上了高集川,只是怎么叫他都叫不醒。还是杨毅看出了问题,把他背上的昏睡符咒揭下。

    高集川悠悠转醒,左右环视众人,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刘尧,立即拱手向兰杉和沈苏合说道:“抱歉各位,刘尧是我师弟,劳烦你们饶他一命吧。他是被迷惑了心智了,才会作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我作为师兄没有教导好师弟,理应承担责任。”

    刘尧闻言,嗤之以鼻地开口道:“哼,好一个师兄长,师弟短的?我呸!你少在那里假惺惺地装腔作势。我才没有被迷惑心智,我一切都是自愿的,我对主猫的敬仰之心天地可鉴。”

    说着,他激动地跳起来,双眼发亮,言辞激烈:“你是因为我有主猫,而你没有。你这是对我赤裸裸的嫉妒。”

    刘尧越说越发癫狂,“你以为你可以一直压在我头上吗?哈哈哈哈,不可能,这一次在这幻境里,我终于超过了你!你不会永远都是那个在我生命里遥不可及,任我怎么追赶都赶超不上的那高一人等的天之骄子了!”

    话音一转,他转而一笑,露出一个诡异而恶毒的笑容,继续道:“你现在就是一只小小的、没有人要的、可怜无能的人宠。哈哈哈哈哈······”

    看到昔日师弟竟是如此想自己,高集川不敢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他是修真家族中里的年轻一代,这次到达驿站商讨捉捕猹猫之事,高集川也只是被授意去听个大概。

    一如其他初出茅庐的修士一样,高集川起初刚入幻境时还热血沸腾的,觉得自己即将要一战成名,为斩妖除魔作出巨大贡献了。

    祖母给曾给他读过许多当初灵气充裕时的修真界那繁荣景象的话本子,也和他讲过许多当初修真界斩妖除魔的快意人生,没有一个修士会对这种日子不心生向往。

    从小到大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单纯的心思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一心就希望着以后成为一名合格的修士,光复修真界,所以潜心修炼。

    然而此时,面对自己的师弟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高集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原以为刘尧一心追赶自己,努力修炼,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在他眼里竟是故意在长辈面前表现自己,让刘尧觉得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由此令他生出了心魔。

    懊悔之感犹如滔滔江水奔涌而来,席卷了高集川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你在胡说些什么?”沈苏合一个脑瓜崩儿弹到刘尧的脑壳上。

    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吩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兰杉,把他嘴堵住。省的在路上乱喊乱叫,吵得人心烦。”

    转而看到高集川的脸色不佳,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进了幻境之后脑子会坏的,他现在疯了,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不用担心。他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对病人多一些包容。”说着,沈苏合举起爪子中的一根手指,闭着眼睛边摇脑袋边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

    呃······高集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那个位置是太阳穴的。反正如果猫有太阳穴的话那大概就是那个地方吧。

    沈苏合的表情无奈的表现了一句话:他脑子不好,别和他计较。

    高集川有点被逗笑。

    其实,“对病人多一些包容”是白瑞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知不觉,沈苏合的说话方式竟潜移默化的被兰杉他们师兄妹影响地七七八八了。

    事到如今,沈苏合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或许没这么简单。

    当从医馆醒来的那时候起,她一开始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失忆人士无依无靠,不如就想办法在兰杉他们兄妹的医馆里当当小差安顿下来。

    可随着幻境的深入,沈苏合也开始试想自己的失忆或许不是什么意外。

    而在腐化之地找到她的兰杉是可疑的,她并不是怀疑他和白瑞。

    沈苏合的潜意识里觉得,兰杉与她并不是敌对关系,反而感觉与他像是隐隐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感应联系。

    但沈苏合敢肯定,他一定有什么东西瞒着她。

    就目前而言,想知道真相,她必须破解幻境。很多时候人没有选择,总会被外部的各种因素推着走,所以沈苏合只能选择无奈接受。

    而场上真正的病猫杨毅,成为了他们的重点关怀对象。

    因为病号的存在,他们不能像一开始进入院子里一样在房顶上跳来跳去了。

    没有晕猫车的风险,兰杉乐得开心,沈苏合和高集川也没意见,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们得在黑色猹猫回府前尽快离开刘氏人舍。

    离开的路上,刘尧的疯病发作更甚,高集川帮他把封口的布条拿下,没料想刘尧竟是宁死不从,想要咬舌自尽。

    高集川与兰杉奋力阻止,才保住他的命。

    “这可怎么办?我本来想带刘尧一起去往杨毅的宅邸的。”沈苏合愁道。

    看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无能,宁愿让愚蠢的猹猫和流浪人抓了去,也不会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刘尧,沈苏合一个头两个大。

    “尧尧愧对主猫的托付,只能以死谢罪了,来世再做主猫的人宠。呜呜呜······”

    “我受不了了!你们快想个办法。”他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沈苏合真的快忍不住请他吃拳头了。

    “要不把他留在刘氏人舍里吧。”高集川出声。

    “那不太安全吧?”沈苏合犹豫。

    “没事的,他看他这样闹腾,强押他去杨宅反而适得其反。”虽然这话是高集川自己提出来的,但沈苏合看他的表情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兰杉也表示赞同高集川的提议,解释道:“当幻境被破解之后,刘尧便会恢复意识。而刘尧在幻境里真的自尽而亡了的话,现实里就也真的救不回来了。”

    “只有快些破除这个幻境,才能解救他。”说出这句话时,高集川的眼神很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说实在的,快点破除幻境,不仅是救刘尧,更是救那些一起落入幻境的其他的修士们。

    幻香阵的幻境如此之大,他们几人不可能因为顾及每一个修士的安危而停滞不前。

    在确定放了刘尧之后,他便不会寻死腻活后,权衡之下沈苏合当机立断,把刘尧扔下,放他回府,杨毅对此也没有意见。

    兰杉与高集川带着一连串笨笨的人类像带了一连串葫芦娃一样。

    庆幸这些人虽然是幻境制造出来的符合幻境逻辑的虚幻的人,但他们被救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兰杉,所以对兰杉的话言听计从,没让他们一行猫和人操一点心。

    平安离开刘氏人舍后,沈苏合送杨毅去了猹猫医馆。

    一路上,沈苏合对杨毅可谓是尽心尽责。

    主要是这个关键人物到现在也不给点提示,沈苏合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难道是因为杨毅受伤了,所以给的提示被搁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苏合真是恨不得穿越回当时,替杨毅被撞那一下,宁愿自己被撞晕也不会让杨毅被伤到一根毫毛。

    就在沈苏合开始有些焦虑的时候,想着怎么引导话题的时候,杨毅开口了。

    “我瞧着沈道友与这几个人宠相处倒是特别有缘分,像是天生的搭档一样默契。”

    “我可以看出,你不仅是取得了人宠的信任,更还具备了一个很多训人师,甚至是我都没有的优秀品质了。”杨毅仿佛意有所指。

    沈苏合忐忑地听着他说的话,杨毅显然没有要点明这个品质是什么的意思。

    “所以沈道友算是完美完成了入学前的测试,能吸引沈道友前来是我杨毅的荣幸。”

    与此同时,《幻香阵手札》的同款字体也浮现在眼前。

    【恭喜你,超额完成入学训人师课程的考验,当前进度:60%】

    一下子进度提高了这么多?

    沈苏合内心惊讶道。

    紧接着,杨毅话锋一转道:“常规的训人师课程对沈道友来说,可能过于简单了。我们可以直接上后期的难度。”

    “我受伤了正好在府里多休息几天。再过一阵儿我便不在城内了,要去往敬河下属的一个小村庄一趟。沈道友天赋极佳,想必定能在这几日里面成功学会训人的然后顺利毕业的。”

    很好,沈苏合懂了,这又是在给她派发任务呢。

    进度还差40%,希望就在眼前,她一下子燃起了斗志。

    “那是自然,杨毅老师,你尽管给我布置课业,我也想尽快出师。”

    “不着急,先到我府上把这些人宠都安顿下来,我再来和你慢慢讲。”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沈苏合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她的肚子好痛!

    在这关键时刻,她的肚子如同有一把刀在里面又砍又刺一般,绞痛难忍。

    “沈道友,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可不应该啊,你吃的是冻干和我的生骨肉应该是一个肉源的,我就没事啊。”

    “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肉源?”

    “就是同一种肉做的啊。”

    “你是说冻干也是用生肉做的?”

    “对啊,不然呢?沈道友不会连这些常识都没有的吗?”

    沈苏合呼吸一窒,险些眼前一黑,一下子厥过去,你买好吃的东西,怎么看也猜不出会是生肉啊。

    她在幻境里居然堕落成这样,而且还一下子吃了那么多。

    肚子一阵阵痛意袭来,沈苏合难受地弯下腰。

    皱着眉,脸色涨红,快速地说:“我对生肉过敏,吃坏肚子了。快给我指一下,有没有如厕的地方?有点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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