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傍晚,辛洄给莫老大点了盘面。
出餐铃响,辛洄先站了起来,“我帮你拿。”
莫老大:“啊?这怎么好意思嘿嘿,又让您请又让您拿的。”
辛洄无视他的装模作样,将面递到他面前。
“继续回想王都最近发生的事。”辛洄让莫老大把近来在王都发生的奇怪的事都复述了一遍,她希望能在里面找到张青寿的一点讯息。
听了一下午,辛洄才知道什么叫“王都的人都很奇怪”。
有脱.光衣服爬上开国皇帝雕像的,有穿着女装到处调戏青年的大爷,有套着布偶龙头在街上跳舞非说自己是龙族的……
人类的多样性辛洄算是见识了。
莫老大扒着盘子里的面,“能说的真的都说了……哦!我还想起一个!”他吞咽完嘴的食物,接着说,“前天有个白.痴混进了克莱雅公主的宴会行刺,这事儿还挺大的,行刺王室成员……”
辛洄:“你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吗?”
莫老大:“呃…之前军队押送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那人装束很奇怪,像外邦人。而且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嘴里念叨的都是听不懂的语言。”
一定是张青寿!
辛洄开始兴奋起来。
她继续问:“你刚说押送?去哪?”
莫老大奇怪地撇她一眼,“当然是西北的卡图司监狱啊。”
西北?是遣察兵团训练基地的方向。
她正好可以一路追上去,不过目前最重要的……
眼前的男人眼皮一搭一搭着,“唉?我怎么,那么困啊……”
随着脑袋撞击木板的声音,男人倒在了桌子上。
辛洄给了他一拳,确保他真的睡着了。才咬破手指将血点在莫老大额头,而后拿出一纸符咒,她将薄纸对折含在嘴里。
灵魂交换的术法要求很高并且破功很容易,中途一旦对方醒来,或是任何外力干扰都有可能造成灵魂不可逆的伤害,甚至会发生交换不回来的情况,这是步险招。
为此,辛洄特地包了个包厢,房门紧闭,还给莫老大喂了昏迷的药剂。
她在桌上点燃了一根蜡烛,大概能烧一个小时,她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回到这里。
火苗猝燃,辛洄的眼神骤然涣散,沉沉睡去。
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出了包厢。
夜色扩散,风浪吹起平阔的海面,远处的灯塔开始亮起。
岸边停泊着老旧的渡船,辛洄到时旧港口空无一人,只能听见浪打浪的沙沙声。
忽然,船只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宽大的黑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身上是果木熏烤的味道。
“人呢?”他沉沉开口。
套着莫老大壳子的辛洄摇摇头,“失败了,没带出来。”
黑袍人一愣,冷哼一声,喃喃道:“我就知道雇佣士不靠谱,还不如我自己去,都怪韩伊文太谨慎了。”
辛洄:“我可以再去一次,毕竟您给的佣金真的很诱人。”
“不用了。”黑袍人背过她,“你去过一次后他们肯定加强了防守,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恕我直言,阁下。”辛洄靠近他,“您的实力不低,却选择了雇佣工会,是怕军方发现您的身份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黑袍人语言透露着被人解析的不悦。
辛洄:“事实上,我的一个手下已经被抓住了。”
黑袍人噌地转身,又迅速恢复冷静,“你的手下知道的可不多,我不需要担心这些。”
辛洄:“可您的目标人物透露了太多信息,而且…我听说军方拥有识破谎言的魔法。”
“……”黑袍露在外面的眼睛如鹰隼般紧盯着辛洄,“你们到底猜到了多少?”
辛洄站在那,满眼自信,说道:“我们猜测你们要的人和厄瑞玻斯有关。”
进入过领域灾害,见过被寄生的雷巴姆的辛洄,在回想到1773的某些行为时,自然而然地将二者重合了起来。
黑袍拳头紧握。
猜对了!
辛洄继续:“我猜…阁下,是光明神教的人。”
黑袍握紧的拳头松懈下来,但他仍然注视着辛洄。
看来不是?辛洄眯了眯双眼。
“滴滴滴——”
对方的衣袍下传来一阵提示声。
黑袍伸手在耳朵处按了一下,而后对辛洄说:“行了,说了半天你不就想争取些佣金吗?这样吧,基于你损失了一个手下,我补偿你双倍的佣金,如何?”
辛洄转变了笑脸,“阁下果然大气,只是……”
对方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而后飞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
跑得太快了!
快到辛洄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想去追,刚迈出脚又缩了回来,追过去就太过了,目的性太强,容易暴露。
她刚刚探查过对方的精神力,很高,并不是南塔希城郊那个奸细能比的。辛洄的催眠术大概率起不了作用,还会被对方察觉。
她抓了把头发,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这次对话,她只确认了对方的目标是被厄瑞玻斯污染的人,但关于他们的身份还没有头绪。
一小时也快到了,辛洄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酒馆的包厢。
她吹灭蜡烛,手诀翻飞,灵魂互换了回来。
莫老大醒了过来,发现辛洄正坐他对面安静地喝水。
“妈呀,我怎么睡着了……唉?几点了?!”他看向墙上的钟,“九点了!那我错过和雇主见面的时间了……这下连辛苦费也没了。”
“你们一般去哪里拿佣金?”辛洄冷不丁地开口。
“啊?一般雇主会把佣金放在雇佣工会,我们带着任务单去领就好了。”
辛洄皱起了眉头,没有第二次的接触机会了……
那人身上沾染了这么大的果木熏烤的味道,那他现实中扮演的角色难道是烤肉店的老板?或厨师?
“您不是要跟着去吗?怎么不叫醒我?”莫老大有些苦恼。
辛洄:“突然不想去了。”她起身打开了房门,“再见。”
“啊?”莫老大愣是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
说不去就不去了?那她陪着他在这待了一天一夜是为什么?闲的吗?
辛洄在街上转了几家烤肉店,都没有闻到一模一样的气味。
垂头思考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郊外。
她伸出的脚忽然缩了回来,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动了。
不对劲,这里的气氛不对劲。
倏忽间,一支裹挟着强劲魔素的箭矢从辛洄侧面射来,她后退躲开,却有更多的箭擦着她后背飞去。
这些箭道的走势……
辛洄运转灵力,徒手接下了一支箭,她迅速将箭投向前面的空地。
紫色光芒乍现,地面凭空升起一张网,而后猛然向内缩!
果然,这些箭不是要射杀她,而是逼迫她走进陷阱。如果刚刚她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周围肃杀的气氛,现在应该已经被那张大网拢住了。
辛洄的眼睛盯向虚空,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身形就冲向了一旁的暗处。
她要把伏击她的人揪出来。
树丛翁动,黑色的人影游窜速度极快。
谁会在这里布下陷阱抓她?为什么要抓她?她在这里没有任何纠葛才对……不对,乌丽卡。
她现在在外的身份是乌丽卡,难道是抓乌丽卡的?
脑海里一个个猜想浮现,脚下速度不变,追逐过程中,对方甚至还能射出箭矢。
辛洄尝试催动灵力去驾驭那些飞来的箭矢。灵力与魔素碰撞,各不相让,辛洄的灵力如果能蚕食对方的魔素,她就能控制这些箭。
箭如银色的雨密集地落下,擦蹭过少女的手臂、大腿。
终于,灵力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地包裹住了箭矢。
原本整齐朝着辛洄而来的箭忽然掉转了方向,“唰唰唰”,钉在了那人前去的道路上。
辛洄加快追上,捡起一枚石子,缠绕上灵力,甩臂扔了出去。
“啊!”那人应声跌地。
这个声音?
辛洄赶到,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
又是一个黑袍遮掩的人,一股发着油腻的果木熏烤的味道窜入辛洄的鼻腔。
是他,
莫老大的雇主。
辛洄不禁发笑,正愁没处找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辛洄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她刚刚打穿了这人的腿。
“乌丽卡在哪?”还不等辛洄追问,对方居然先开口了。
乌丽卡在哪?
他认识乌丽卡,一个组织的?
辛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顶替了乌丽卡,从宪兵团到奇顿庄园。”他忽然抽出一柄银刀抵在辛洄脖子上,“她到底在哪?还是说…她已经被你杀害了?”
少女的眼睛没有流露出一丝慌张,反而笑着说:“阁下不介绍一下自己,我怎么放心地告诉你乌丽卡的行踪?”
他神色有些松动,“她还活着?”
辛洄点了点头。
“那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顶替她?她现在安全吗?”
辛洄:“我一直觉得在向别人索要答案前,要先展示自己的真诚。”
“别废话,我就问一句,她到底在哪?”他握着的匕首加深了一分。
辛洄皱眉,严肃道:“不好意思,我答应过她,不会向别人透露任何消息。”
男人急切地凑近,他收了刀,“你果然知道她的行踪……你放心,我和她是一路上的人。”
辛洄摇头表示怀疑,男人从脖颈间摸出一块透黄的石头,上面刻着水滴状的标志。
“这回你信了吧。”他警示地环视一周,迅速把吊坠藏进衣领。
辛洄微微挑了下眉心,“信了。”
“她到底在哪?”
辛洄:“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她在哪?”
男人:“当然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全!更何况……”他紧急刹车,收回视线又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就好,我不会害她,也不会害你。”
辛洄耸了下肩,“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她‘求’我替代她,并给了我一笔钱,之后就消失了。”
男人的身体不动了,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震惊。
这个人给她看了吊坠,这也许是他们组织的象征。但辛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再进一步追问,会显得很奇怪。
不过,既然他和乌丽卡是一伙的,那乌丽卡那儿一定也有线索。
“我可以走了吗?”辛洄拍了拍愣神的人。
他忽然拽住她,“不可以。”
辛洄:“?”
男人抬起头,“既然乌丽卡是主动离开的,那我必须搞清楚她离开的原因。”
“我和她只是交易关系,你从我这儿入手是白费功夫。”辛洄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但现在你是乌丽卡,有些地方,只有你能带我去。”
辛洄心里蹭起一股火,一股预感即将有麻烦缠身的无名火。
她已经能想象到这个人缠着自己去各处寻找乌丽卡之谜,拖慢她的脚步,限制她的自由!
麻烦,都是麻烦。
于是……
“邦”地一声,辛洄抄起一块石头砸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