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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芸哭笑不得,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起,关于一只大象被气象局气死的逻辑,一古人,怕悟不了。

    方才着实紧张,以至于完全没考虑到一个笑话的适用语境。这一则算冷笑话,是前些天明浩逗她时讲的,结果讲的人自己笑得人仰马翻,听的人却完全没反应。

    此时此刻的大将军,就是彼时无动于衷的她。不同的是,她听得懂,却不觉好笑。而这位身心绷紧的将军大人,是完全不知笑点在哪。

    盛茗旭瞧刚拿蜂气势凛凛蜇人的家伙竟脸色惨白,心里微微一动,掠了眼鲁莽行事的小分队:“下,去。”

    “是!”副将再怎么放心不下,也不能不从命令。

    一小队人迅速转身,撤离。

    既然要了二十只蜜蜂,肯定不止蜇一次,这小子不能如此僵硬!“他”得自如啊,才能灵活捉住那恐怖玩意给他开展后续“治疗”。一想到这,盛茗旭赶紧喊住最后一道背影:“无,我,命,令,不,得,进。”

    副将身子一凛,站得笔挺,背身领命:“是!将军!”

    得给这小子一个相对自由发挥的空间,副将这人啥都好,唯独碰上事关他安危的,就易冲动行事,所以,还是得事先打好招呼,以防中途再度闯入,吓到人。

    即便这小子真欲对他图谋不轨,凭这区区单薄小身板,他也能轻松制服。

    帐内终于再次恢复安静。

    陆芸调整心绪,把注意力聚回面前“病患”,有些细节需确认:“将军大人,十分钟后,我们继续。”

    盛茗旭微微颔首,算作回答。

    颈部被蜇的地方疼痛剧烈,他骨子里惧怕的东西,一言难尽。许是刚才吼得起劲,似乎有将疼痛散掉了些,至少此时此刻,比方才缓和了些。

    陆芸眉头稍稍一微,眼前这人似乎又开始不太对劲了,那种通身拧巴的不自然又回来了。

    想到刚才那声失控的惊喊,倒着实令她意外,于是嘴角下意识一勾,轻声道:“将军大人,从现在开始一刻钟内,若您的心脏有任何不舒服,或其他地方有不同往常的不适感,您都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

    不适感?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有!至于心脏?特别慌张……但盛茗旭不能如实告知,刚才那样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咬牙都得淡然处之:“没。”

    “好的。”这样的回答令陆芸满意,最怕他有问题,导致她无法顺利完成整个蜂疗,到时命运又得转回凶险。

    只剩不熟两人的气氛微窒,陆芸决定缓和下:“将军大人,刚才您脖子后面那一下不疼吧?”

    “……嗯。”盛茗旭眼珠子下意识往右转。不想丢面!不能丢面!不可丢面!

    陆芸放松一乐:“是吧!我就说不疼的!就跟蚊子咬一口没差别~像您这样刀光血影都无所畏惧的大将军,这蜜蜂蜇一下完全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许是趁那急性子副将不在,非得把没拍成功的马屁给补上,只是,话音一落,陆芸觉得面前将军脸上明显一瞬静止,随后目光投向了别处。

    没接她的马屁。

    两人开始陷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陆芸不得不收着点,视线不轻不重搁在这位大人物上,心思却自顾自乱走着。起初他还“回瞪”她几眼,之后,许是觉得这样无声的相处有些微妙,干脆闭目养神。

    陆芸见状,索性肆无忌惮打量他起来。

    有了那一喊带给人的反差与冲击后,她觉得这所谓的将军似乎挺多面的。细瞧他面部,虽偏小麦色可皮肤光洁干净,细腻得愣是找不出一个毛孔,这点和明浩那婴儿肌有得一拼。

    之前没这种近距离细看,这会默默端详一通下来,陆芸心中恍然:怪不得刚开始瞧这对眉眼觉得很像明浩,其实整张脸的五官走向以及立体程度都如出一辙,包括这肌肤,也是同款。

    但不同处也分明,明浩那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胡闹分子;而这将军,典型阴晴不定,心思甚难琢磨,是个阴鸷狠戾的主,动不动就令人心中生寒。基于这一点,陆芸很难判断,将军今年贵庚。看肤感年纪不大,可这非同寻常的气质,典型的老谋深算!

    “看,够,了,吗?”合眼的人倏然出声,吓得陆芸小心脏一紧,赶紧挪开视线,心虚回了句:“不好意思,将军大人。”

    他并未睁眼,惹得陆芸有种冲动,赶紧找补一句:“我只是想留意您面部情况,不是故意要盯着您看。”

    就是故意的,又不犯法……陆芸无声抿了抿嘴,果然是个敏感的家伙,闭着眼都能感知到别人对他行注目礼。

    重回沉默。

    陆芸开始抬眼打量整个军帐,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遍,与影视剧作品里展现的相差无几,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物件。

    估摸着一刻钟差不多了,陆芸故意先轻轻咳了下,再正式出声:“可以了,将军,您身体感觉一切都好吧?”

    盛茗旭倏地睁眼,对提问的人点点头。

    “好的。”陆芸重新将放一旁的木盒拾起,一刻钟的观察,被蜇“病人”并无不良反应,心脏等一切良好,说明可以继续下一步正式蜂针疗法,“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好。”喉结不自控往下一滑。

    盛茗旭无法说服自己镇定,视线触到木盒的刹那,微微缩了缩,那种本能的害怕,瞬间变得张牙舞爪!双手紧紧抓住双膝,因过度用力十指关节显得特突兀。

    陆芸取出第二只野蜂,用两指指腹夹住蜂体中部,而后屏息,靠近已重新闭起双眼的脸,准确无误落到了面部对应的穴位上——有人无法自控地嚎了一声!

    陆芸手一抖,神色复杂,再怎么意外的意料之外,低头细细一品,似乎全成了意料之中。于是,她决定直接忽略,取出第三只蜜蜂,蜇第二个面部穴位——“嗷”!

    这一次,这将军身子都跟着微颤。

    陆芸心中无语,可手上一点都不耽搁,赶紧把剩下两针完成。

    不出意外,又是两声惨烈的“嗷”。

    第一次蜂疗,控制在四针,对应面部四个穴位。每一下,尾针都随刺随拔,停留不超过5秒。蜜蜂尾部蜂针自行刺面,脱离蜂体后,于特定穴位释放出蜂毒,逐步扩散到经络及血液之中,发挥独特的药理作用。

    陆芸抬首,扫了圈帐外,连着四声“嗷”,晃动的人影就越多,窸窸窣窣声愈发频繁。

    显然,这外面的人,与里面被蜇的人,一样焦灼难耐,一样惊慌失措,一样无计可施。

    她无声笑笑,来得匆忙,手边没自家秘制的药酒。不然这个时候,蜇的位置喷一喷,可消肿去疼,才算正式收尾!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让这“嗷嗷嗷嗷”连嚎四声的将军大人,纯靠身体与意志力,弥补欠缺的特制药酒。

    “将军大人,好了。”陆芸见他一直未睁眼,于是好心提醒。她也怕,只嗷不讲话的人再不开口,外面那群忠心耿耿的手下,怕又要闯进来,拿她是问了。

    “……”盛茗旭觉得整张脸都烧得火辣辣疼,这种实时的奇葩体验感,活了二十载,前所未有!完全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将军?您还好吧?”陆芸见他一动不动,心中惶惶,弱弱确认。

    盛茗旭缓缓睁眼,心中万般苦涩,目光聚焦到眼前小子,定了定神,努力开口道:“刺,刺?”

    “噢——刺都取掉了,您放心,四根都取掉了!”陆芸反应迅速,赶紧答人!

    这说话都气若游丝了……这将军,怎么说呢?战场上如何威风凛凛厮杀劲敌她未曾见过,但怕得嗷嗷直叫倒真的令她大开眼界,胆子或许大,但大得很有限吧。小小蜜蜂,都能把他吓成这样,真的不可思议啊!

    陆芸想到之前有些胆小的孩子来工作室接受蜂疗,都没这位将军嗷得这么惨这么响的!

    到最后那只蜜蜂蜇最后一针时,她甚至怕他会忽然痛哭……还好,谢天谢地,忍住了!呼~

    盛茗旭忽地重重一下呼气,打断了陆芸忙碌的心理活动:“将军,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盛茗旭微微摇头,表示没有。

    呼吸频次被人为刻意降得很低,每次换气,就显得特重,还带喘。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太多。

    陆芸心如明镜,面上尽量淡然轻松:“将军大人,接下去我们需要留观二十分钟。您看,我给您做个面部按摩,可好?”打心底想舒缓下他的紧张状态。

    盛茗旭眸中含泪,倔强摇头表拒绝。他素来厌恶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入陆芸眼里,莫名激起心中一番感叹:这哪是雄狮般的大将军!这分明是可怜兮兮的小狗狗啊!

    帐外早已一片人心惶惶。

    副将程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来回打转,愣是想不好要不要违抗命令不管不顾冲进去!刚才那连着四声惨叫,吓得他到现在心脏还抖着!跟随将军数年,哪见过这样毛骨悚然的阵仗!

    这四声,听起来可比一开始那一声瘆人多了!

    手下士兵亦忍无可忍,“嗷嗷嗷嗷”之后,帐内就一直没有自家将军的动静,令人不得不生疑!

    跟着盛大将军出生入死多回,哪听过他发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惨叫声!还一连四声!

    “程将军,俺们真的不用进去看将军么?”

    “是啊是啊,程将军,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将军真的没有在遭受酷刑么?”

    “就是,太可怕了,万一将军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啊?!”

    程勇进退维谷,低声为难道:“可将军刚才下了命令,没他吩咐,不得入内!”

    “不是还有个小兄弟嘛!您问问他,看他怎么说!”有兄弟灵机一动,出了个靠谱的主意,程勇心里一顿,觉得可以!

    于是刻意用力清清嗓,提着喉咙冲帐内喊:“小兄弟,将军一切可好?”

    陆芸望着忽然晕倒在床的鼠胆猛男,听到帐外有人喊她,手脚一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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