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华清江府后，时间已经不早。
江朔在车库停好车，林明真抱着花等他，他快步走过去，心里不可忽视的暖意流过，又上前牵了她的手。
林明真抱着花后撤一步，脸颊有点红：“现在这里根本不冷——江朔，你想干什么？”
江朔愣了愣，还以为她会一直默认呢，看来小猫也不是没有脾气。
他笑着，捞空的手指换个方向，揽了下她的肩，带着她往电梯方向走，轻笑：“不想干什么，想快点回家。”
等电梯的时候，林明真刻意站得离他一步远，生怕他又做什么事情。
电梯正从25楼下来，因为长时间没动静，楼道里的声控灯灭掉。
黑暗里，不知道身边的男人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几乎紧挨着她。
江朔微微低头，鼻息洒在她耳边，微低的嗓音有几分委屈：“对不起，我今天牵到了老婆，有点得意忘形。”
又低又轻的声音，还有那个称呼，让林明真浑身都发起烫。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她心如擂鼓地侧头，江朔的眼睛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依然那么亮。
“我，也没有答应你什么，你少乱叫。”
“可是我这么叫合法。”
他还有礼了。
林明真蹙眉，认认真真：“在我这里，不合法。”
江朔愣了愣，半晌勾唇一笑，也不在意：“好。”
*
回到家之后，江朔在她前面打开房门，里面是和刚刚的楼梯间一样的漆黑。
他挡住门让林明真先进去。
她从他身旁经过，不自觉地闪身很快——总感觉慢了的话他可能会拉住她抵在门上狠狠地亲之类的。
——当然这是林明真霸总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她知道江朔当然不会那么做。
只是今晚江朔两次三番自作主张牵她手的动作，让她有种他并不冷静的错觉。
好在江朔只是正常地进门，换鞋，打开灯。
一室明亮，林明真也换了拖鞋，把包包和自己一起甩在沙发上。
江朔走过来叫她：“去换衣服。”
“先躺会儿。”
“累了？”
“还好，后来走得有点累。”
江朔没说什么，进房换了衣服，又很快出来。
他从藏酒室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搁到林明真面前的茶几上。
林明真眼睛被那瓶红酒吸引，像是小狗一下子看见了肉骨头，眼角眉梢都涌上喜色：“喝酒？”
江朔嗯了一声：“去换衣服，等你出来再喝。”
他有点无奈，什么时候林明真看见他，能像看见这瓶酒一样的反应，他就心满意足了。
林明真有了动力，很快去换了身家居服出来。
“满意吗？”
江朔一边开着红酒一边问。
“嗯？什么？”
林明真的注意力完全在江朔开红酒的动作上面，他手指修长，旋转着开酒器的手指一圈一圈，像是在给她的心上发条。
“约会。”他看着明知故问的小酒鬼，无奈道。
回想起今晚的江边，还有车库，林明真在江朔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诚实地点了点头。
在氛围很好的餐厅吃饭，在人很少的滨江步道散散步，身边的男人很养眼，也没有说什么下头的话，的确是很不错的一次约会。
甚至，她必须承认，就连约会的灵魂——暧昧与心动，都在今晚奇迹般地出现了。
那是曾经她认为绝无可能在他们两人之间出现的东西。
“满意。”
她看着江朔，声音轻轻的。
面前的男人因为她长久的思考而紧绷的下颌瞬间放松下来。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和一杯泛着醇香的红酒：“那就好。”
江朔觉得，等到一句她的答案，可比从小到大无数次等待重要考试的成绩要紧张多了。
林明真接过酒杯，看着他笑：“怎么，这是陪你约会的奖励吗。”
“是啊。”
江朔理所当然，抿了一口酒液，看着林明真的眼睛：“所以，多陪。”
*
那天晚上，两人又小酌到微醺。
林明真觉得，江朔这个人用心起来，真的很可怕。
她想起来，当时刚上初中，有个男生给林明真写情书，被江朔发现了。
阅读完人家情窦初开小男生情真意切的表白信后，江朔十分不屑，轻哼一声。
“林明真，你怎么净吸引这种书呆子。”
当时江朔的毒舌和刻薄已经初见端倪，让林明真十分不爽。
所以哪怕她没有喜欢那个男生，还是忍不住和江朔呛声：“什么书呆子？人家编程在全国青少年组拿了金奖的，你有本事也拿一个去？”
江朔听她居然维护那个男生，气得牙根痒痒：“你以为那东西很牛逼？你等着看。”
那个学期，江朔真的开始自学编程，经常坐在电脑前面研究，就连周末和林明真一起看动漫的时间都少了。
毫不意外，在次年全国青少年组的编程大赛里，江朔真的拿了金奖，并且被很多媒体追着报道。
家里送走了记者，江朔把躲在屋子里回避的林明真揪出来。
两人站在江宅二楼的栏杆前，楼下客厅的桌子上，放着熠熠生辉的金色奖牌和奖杯。
那时江朔身条已经开始长高，比林明真高出半个头，他抱着臂，垂眼扫过那些荣誉，示意林明真看：“喏。”
林明真能说什么，只能竖给他一个大拇指：“牛。”
当时的江朔轻哼一声，把逼装得首尾呼应。
但从那时开始，林明真就知道这个人的恐怖之处了——他想要认真去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江芯科技面临国外公司的垄断，几乎被逼到绝境，林明真在澳洲听说之后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知道江朔不需要她关心，也不需要她加油鼓劲，在林明真和江朔相处的漫长人生里，江朔永远是那个胜券在握的人。
她知道，江朔总有办法活得很好，总有办法赢。
回忆里的男人如今几乎等比例放大，现在就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窝在沙发里。
电视在放法国电影，江朔看得还算认真。
林明真想到他一贯的性格，和这些天他温水煮青蛙式的靠近，还是很难确信他会在和她告白之后，不要求她给出明确的答复。
向来说一不二、人生轨迹高效又明确的江朔，也愿意在她这里浪费无意义的时间吗。
说难听点，他居然也能接受自己这样被她当作可有可无的暧昧对象吊着吗。
这一部是林明真看过的老片子，她喝着红酒，脑袋里胡思乱想，偶尔看一眼电影，偶尔看一看江朔。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招摇。
江朔低声说：“别看我，林明真。”
因为没开灯，所以林明真看不到江朔因为她长久的注视，而泛起红色的耳根。
她笑一声：“这就是今晚在餐厅，我的感觉。”
说完又要去倒酒，江朔长臂一伸，皱眉把红酒拿得远了些：“少喝点，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林明真撇撇嘴巴：“我又不醉。”
江朔扫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把酒拿过来，给她加了一小口：“最后一点。”
林明真高兴起来：“知道了。”
电影里的法语真好听，男主角在餐厅里，和朋友心不在焉地聊着天，目光却全然放在另一桌的女主角身上。
这让她想起那年飘雪的冬天，在首尔的烤肉店忽然看到他时的错愕，又让她想起今晚在餐厅，他专注听她讲话时，一眨不眨深深望着她的眼睛。
她记得江朔和国外的合作公司开会，有时候会说英语，他的英文腔调很好听，不知道他会不会法语。
他声音低，如果是法语的话，应该会好听……
林明真一边看着，一边想着，渐渐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向着江朔那边歪倒，靠在了他肩上。
这个高度恰到好处，江朔也不动，像是看电影入了迷。
林明真闭上眼睛，就这么继续靠着了。
睡着的前一秒，林明真想，这种感觉，也还不错。
*
从自己鹅黄色的柔软被子中醒来时，屋子里还黑着，林明真抬手看表——12点刚过。
唇齿中还留有红酒的香气，家居服穿得好好的，甚至她换衣服时懒得脱掉的内衣都还在束缚着她。
林明真下床，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手间刷牙——没错，她还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忍受不刷牙就睡觉。
哪怕再晚，她都会撑着把牙刷了，把脸洗了。
上次和江朔在阳台喝酒，那天晚上她就没刷牙，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很恶心，但当时和江朔多少还有芥蒂，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对着镜子刷着牙，林明真想，明天一定要告诉江朔，下次她再不小心睡着，一定要喊醒她，叫她先去刷牙。
正这么想着，半掩着的洗手间门忽然被推开，林明真又被吓了一跳。
看到来人，她不客气地瞪过去：“你干什么？”
“我听见声音，知道你醒了，来看看你。”
林明真把满嘴泡沫漱掉，和他控诉：“那你也不能直接找来卫生间吧！”
江朔有点委屈：“门没关，我也听见你在刷牙了。”
林明真捧了一把水把唇周的细小泡沫冲干净。
“找我干什么？”
“怕你喝了酒难受，锅里有醒酒汤，还温着，你喝点儿再睡？”
林明真洗漱好了，擦干净手，把挡在门口的他往外推：“我已经刷了牙了，不喝不喝，我不会难受。”
江朔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出来，林明真绕过他准备回自己房间，又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觉？”
“你关心我？”江朔眼睛又亮起来，“我刚刚在加班，处理完最后一点，很快就能去睡了，不用担心我。”
林明真：“……”
江朔上前，眼底依然盛着喜色，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你去睡吧，明早送你上班。”
知道的知道她是问他怎么不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是告了白呢。
林明真有点别扭地说：“你要不明天别送我了，天天害你睡眠不足，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次换成了江朔把她往房间里推，听到她这话丝毫不为所动：“不好意思的话，这周末再陪我出去约会一次就好了。”
林明真进了房间：“那我没有不好意思了！拜拜晚安！”
江朔看着面前关上的门，笑着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时，又听到“啪嗒”一声反锁的声音。
他心满意足地抬步离开。
看来，从今晚开始，他在某人面前终于变成一个有危险性的男人了——毫无疑问，这是一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