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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最近换季,蒋兰英从上周开始有点小感冒,老年人的免疫力本就不好,拖了一周竟然还没好透,一生起病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江朔因为担心,几乎每天都要回去看她,一来一回太麻烦,索性最近几天都是住在珑兴庄园。

    从机场开往市区的路上,刚听到奶奶情况的林明真很惊讶,语气有些不满:“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奶奶都病了一周了我才知道。”

    虽然她是唯物主义者,但此时也不免想起去年年底,江叔叔他们说的“老人多少岁是一个坎”之类的话。

    她眉毛拧着,脸色不大好看。

    江朔轻声解释道:“告诉你你也只能在江市那边担心,我想让你安心工作,早点回来。”

    他的脾气现在似乎格外的好,哪怕她的语气不善,他也能平稳地承接住她的情绪。

    林明真缓和了神色,抿了抿唇:“去珑兴庄园吧。”

    *

    到江宅时,奶奶正在房间阳台上的摇椅中昏昏欲睡,依然是一室的药味儿。

    但这次她显然是真的病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显示出一股疲态。

    蒋兰英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到面前许久未见的孙媳妇,灰暗的眼睛这才亮了几分。

    “回来了,小真。”

    江朔已经提前告诉过她林明真的归期,奶奶没有太意外,只是很欣慰。

    “工作结束了,顺利吗?哎呦……还拿着箱子,回来之后,没歇会儿就过来了?”

    “顺利的,奶奶。”林明真蹲在轮椅旁握住蒋兰英的双手,“您怎么又病了?我这次短时间内都在北城,不去出差了,您快点儿好起来,我还得常来找您玩儿呢。”

    蒋兰英笑了笑,看看外面的天色,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她虚虚握住林明真的手:“在房里闷了一天了,气短的很,天暖和了,你们俩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哎。”

    江朔拿一把轮椅推奶奶下楼,林明真在一旁拿着奶奶盖腿用的毯子。

    花园里,绣球花和碗莲开得正好,白猫妙妙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边牧被放出来,正在草地上撒欢;而鹦鹉挂在廊下,又开始“小真小真”“阿朔阿朔”地叫着,倒是热闹。

    正是大中午,林明真把防晒外套脱下拿在手里,里面是一个露肩吊带裙。

    江朔推着奶奶,奶奶半眯着眼睛,在阳光里呼吸新鲜空气,阳光照在她脸上,奶奶的面色显出几分红润来,瞧着有生气了不少。

    江朔的表妹——就是在江朔的车上放了泡泡玛特小摆件的那位,周末偶尔会来江宅玩,这里没有她同龄的玩伴,于是蒋兰英叫下人在花园里扎了一架秋千。

    林明真此时坐在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奶奶聊着天,觉得也很安逸。

    看她手里拿着外套和薄毯不太方便,江朔向她伸了伸手,林明真会意,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抓住秋千两边的绳索轻轻荡起来。

    蒋兰英半阖着眼眸,看到这一幕,心里动了动——这对小夫妻,如今看着才不像仇人了。

    她东拉西扯,话题拐了又拐,最后终于在提到“自己当时在林明真这个年纪,江承佑已经会跑了”之后,试着问:“你们夫妻俩最近工作都还顺利吧?”

    江朔和林明真自然都说顺利。

    “工作既然都顺利,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备孕的事儿呐?”

    蒋兰英抬眸,看了看孙子,孙子不说话,又看了看孙媳。

    林明真:“啊?”

    蒋兰英搓了搓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热的双腿,说道:“我也上了年纪啦,现在的硬朗程度远不如前两年,你们最好趁我还能走得动、抱得动,给我生一个重孙或者重孙女带着玩。”

    林明真有些僵硬,尴尬地笑着。

    蒋兰英继续道:“真的得抓紧,不然以后,等你们生了,我只能看,没力气亲亲抱抱的时候,该多煎熬呀。”

    她说着,居然还真有点委屈。

    他的孙子和孙媳那么般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都看在眼里,怎么就不能像牌友李老头一样早早抱上重孙呢?

    林明真没了心思继续荡秋千,放松力气,让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结婚四年,她之前一直觉得,这段婚姻长久不了,又怎么可能想过生孩子的问题?

    她和江朔人生的轨迹本来已经像相交线那样渐行渐远,只是因为长辈的心思,被迫捆绑在一起。

    这种捆绑一定是暂时的,因为她知道,她和江朔都不是任人左右人生的人。

    之前她以为他有程若,自己又是个不光彩的男小三,这才找了她结婚掩人耳目。

    现在误会已经解除,只是因为他所谓的“弥补”太有诱惑力,这才让她心甘情愿地继续陪他演这种把戏。

    现在,催生的苗头渐渐起来,她也看出来了,奶奶大概真的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这样下去,这场婚姻给她带来的麻烦和苦恼,一定会大过他许诺的那点儿好处与诱惑。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搭话,蒋兰英狐疑问道:“难道是你们俩那方面不合适?还是阿朔你不行?”

    林明真愣了愣。

    哪方面?哪儿不行?

    片刻之后立刻反应过来,都是成年人了,当然是那方面。

    她没想到奶奶能问得那么直白,脸颊有几份烧热,歪头看向江朔。

    只见他的耳尖居然泛着不自然的微红,在阳光下更加显眼,流露出几分高中小男生才有的尴尬和赧然,林明真被他逗笑——这根本不像快30岁的老男人。

    感受到林明真看过来的视线,江朔甚至不自在地向旁边别了别头。

    林明真忘记了尴尬,只是觉得有些滑稽,他怎么比她还不好意思?该不会真的是那方面不行吧?

    她颇为好心地替他解围:“还早呢奶奶,我们还年轻,应该以事业为重。”

    蒋兰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年轻,奶奶没有催你们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

    过了一会儿,白猫妙妙慵懒地挪过来,跃到了奶奶膝上窝着,奶奶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像是抚摸小婴儿那般温柔:“我听跟我一起打牌的老友说,他重孙都抱了两个了,我们平时一起打牌的,可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重孙了。”

    林明真看江朔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乖顺答道:“知道了,奶奶,我们会考虑的。”

    她的声音又乖又软,平时略显清冷的面容也在奶奶面前格外柔和。

    江朔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明真又轻轻荡起了秋千,骄阳微风下,长发也晃来晃去。

    他只觉得林明真白皙的肩头和海藻般的发丝,在阳光下全部有了生命力一般,发起光来。

    *

    林明真和江朔去江宅看了那么一趟,陪着蒋兰英晒了太阳,聊了天,蒋兰英竟真的一天天精神起来。

    后来回了剧院上班,林明真也是隔两三天就去看她,不多久奶奶就大好了。

    她老人家原来自己也是害怕的,病好了之后拉着林明真的手说:“小真呀,奶奶的坎儿是不是这就算度过去啦?”

    林明真笑说:“您的福气深厚着呢,不管什么坎儿都能度过去。”

    “奶奶的坎奶奶不怕,奶奶只希望你和阿朔,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什么坎都不要有。”

    蒋兰英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慈悲又虔诚,让林明真心尖一酸。

    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会的,咱们都没有坎。”

    林明真晚上回到华清江府,把这话转述给江朔听。

    江朔彼时正在家里加班处理工作,指尖飞快地敲着电脑,随口道:“奶奶是年纪越大越爱东想西想了,事在人为,有我在这儿,你俩什么坎都不会有。”

    林明真愣了愣。

    他怎么把她也包括进去了,他也会像爱护奶奶、珍重奶奶一样,爱护她、珍重她吗?

    江朔并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依然在敲打着电脑键盘,偶尔抬起手来,活动一下手腕。

    林明真想了想,转身去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毕竟这段时间又开始央他做饭、央他接送上下班,多少也该回报一下。

    *

    牛奶放到江朔手边时,他显然愣住了,然后仿佛十分惊奇,身体向后一仰,微微抬头看向她。

    眉梢眼角都透出一种欢欣和愉快。

    林明真被他看得仿佛是做了什么羞事,她抿了抿唇,刻意让语气冷漠下来:“休息一下吧,别明天没精神起来给我做早饭。”

    江朔轻笑一声,歪了歪头:“林明真,有你这样做好事的吗?”

    看他好整以暇,林明真不接话,转身就走。

    但是再怎么走也是在同一个房子里,电视里正在放着她刚刚在看的芭蕾舞剧,现在直接回房间未免太落荒而逃。

    于是她从容地走到沙发,坐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抱着臂继续看电视。

    江朔坐在餐桌旁,这个角度能通过那盆龟背竹宽大叶片之间的缝隙,看到林明真修长又优雅的肩背,像个骄傲又别扭的公主。

    又低头看到手边的牛奶,他笑了笑,眸里溢出些欣慰,还有几分思索。

    片刻后,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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