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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牧场

    三天后,军事法庭上,银烛受审,此次瓦伦作为她的父亲出现在被告席。

    瓦伦来亲自为银烛解开枷锁。

    审判过程很复杂,但在经过一阵激烈的谈论后,银烛被无罪释放了,她的行为被断定为对极端恶行的见义勇为。

    工作人员只把银烛送到神宫门口,再里面他们已经无权进入。

    银烛没心思回家,身上的血迹还在就径直奔向了白鸽家。

    她敲开门,是尤莉开的门,尤莉告诉她小爱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只有白鸽看她要撑不住了才强行喂一点下去。

    银烛端起尤莉给小爱做的饭,推开小爱的房门,黑猫也在陪着小爱不吃不喝。

    黑猫看到银烛之后,黯淡红肿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希望,走出房间给银烛让位置,但她刚走出房间关上门就倒了下去,就算是强大的使徒也难以抵挡连续几天的精神和□□的双重摧残,尤莉将她扶到卧室,细心照看着她。

    银烛身上还有血味,她靠到小爱身边,小爱醒着,嘴唇泛白,眼神空洞,精神涣散。

    “起来吃点东西。”

    小爱很艰难地抬起头,用虚弱到极点的声音说:“姐,你终于回来了。”

    白鸽十几年来教导她博爱向善的价值观在三天前彻底崩塌了,他本以为人都是善良的,陌生的人也会做好事,这是一个绝对和睦温暖的社会,但很明显她错了,现在的小爱感到痛苦,感到无所适从,感到生命都失去了意义,她一心想死。

    “姐,对不起。”小爱流出几滴眼泪,她想抱着银烛痛哭一场,但她剩余的力气不支持她这样做,刚要坐起来就倒了下去。

    银烛温柔地扶小爱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勺子喂小爱吃了一点,小爱还很虚弱,不能吃太多。

    “如果我能更快一点。”银烛懊悔地折弯了勺子,在手里捏成一个球。

    “不······不怪姐姐。”

    “答应姐姐,坚强一点,好好活下去好吗?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但,活着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就当是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银烛侧身坐在小爱身边,用满是血痂的脸蹭着小爱的面颊,向小爱讲述七年前她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带着妹妹逃出空联体,在废墟中喝酸腐的果汁,捡长了青毛的垃圾吃,那段时间,她们杀了无数来追杀的人,杀到四肢抽搐,感官麻木,空联体为了追杀他们,用炮火洗地,用天基武器打击,但幸运的是,她们活了下来,用一只小竹筏,飘洋过海来到澳洲,建立起了蚀月教会,从昏暗的废墟地下室里走出来,那火红的太阳,是无比耀眼,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也第一次觉得活着是一件好事,她本已死过两次,是银光和鬼烈给了她两次活下去的机会,活着是多么开心,活着是多么痛快。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小爱讲这些,但此刻,她也无他可言,生长在战场中的她向来感情迟钝,沉默寡言。

    小爱伸出臂膀,环住银烛,说:“我知道了。”

    “嗯,我们约好了,你不能死,好好活着,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我们一起好好活。”

    四天来,小爱第一次露出微笑,那笑容仿佛晨曦,耀眼温暖。

    “我要回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等养好伤,我在学校等你。”

    “姐姐,等等。”小爱招呼银烛过来。

    银烛贴在小爱嘴边,仔细听她要说什么,但小爱没说话,用干瘪的唇亲吻了银烛的额头。

    银烛走出房间,到卧室找尤莉,尤莉正在照看黑猫,黑猫已经三天没合眼,现在终于睡着了。

    尤莉示意银烛到外面说。

    二人来到客厅,银烛说:“阿姨,我先回去了,您去看看小爱吧,我和她说了很多,但是我不知道管不管用,她现在很虚弱,或许需要医生。”

    “好,我已经联系了医生,谢谢你,我们身为父母失职了,你在监狱里关了三天一定也很累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银烛拜别了尤莉,感觉身上轻松许多,疲倦像潮水一样袭来,她推开家门,瓦伦站在门里等她。

    瓦伦只是说:“好好休息,我还要去部队一趟,那个女学生全认了,被判了无期徒刑,白鸽还是气的火冒三丈,在家里不好发作,现在正在军队胡闹,我要去劝劝她,你赶紧去休息,这件事你没有错,不用怕,天塌下来有爸爸顶着。”

    “谢谢爸爸。”

    银烛脱了衣服,不管别的,直接躺在浴缸里,血痂化开,整缸水都染红了。

    银烛洗净身体,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疲惫,但就是睡不着,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做的太过火了,那些人该死,但不该由她来杀。

    事情已经发生就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她知道自己能无罪释放是父亲和良吉大将的手笔,按正常的流程自己可能要被关个十年八年。

    瓦伦替银烛向学校请了一星期的假,

    终于有点生的希望,可别让它再熄灭了。

    银烛第二天就回了学校,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晚月在这件事人尽皆知之前抹去了所有痕迹,现在大众只知道是圣人瓦伦将小爱救了出来。

    银烛草草回到班里,班里座位都分好了,因为她没来,给她留了最后一排靠窗的桌子。

    楼门还贴着分班表,她在上面找到了小爱的班级。

    放学的时候她去小爱的班里看了看,小爱还没来,她的位置还是空的,就在她踏出校门准备去小爱家里看看的时候,她看到了良吉。

    良吉说:“谢谢你,如果你没去,小爱可能已经死了。”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如果我能更快一点。”

    “不怪你,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良吉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说,“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就当是谢礼。”

    “可是爸爸在家里······”

    “我已经和瓦伦元帅通报过,他同意了。”

    “那就辛苦将军了。”

    “我家里很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良吉为银烛打开后车门,自己坐到副驾,吩咐司机送他回家。

    良吉家在很远的城郊,他以前很少回家住,都是住在军队宿舍。

    车一直开到长美牧场,银烛刚想向他介绍这个地方,车就停住了。

    “这里是······”

    “我家。”良吉说。

    “这不是,美雅婆婆的长美牧场。”

    “她是我的母亲,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但母亲死后我才回来住,好打理她留下的牧场,之前忙着战后重建,都住在军队,想必这里你已经很熟悉了,不用客气,进来吧。”

    “原来······”

    银烛这才想起,在美雅婆婆的葬礼上,他好像见过良吉,但美雅婆婆德高望重,当时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葬礼厅又肃穆庄严,悲痛之中没能看清。

    “你一个人住?”

    “这不是还有一群牛羊嘛。”

    银烛走到羊圈,里面很多羊她还认得,那些羊还会凑过来咩咩叫,亲切地给银烛摸。

    她来到以前她住的房间,还是原样,都擦得光亮如新,她放下书包,躺在单人床上,良吉大将居然就是美雅婆婆口中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太巧合了,美雅婆婆去世的时候已经九十多岁,按理说良吉也应该六七十岁了,但良吉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良吉在厨房忙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也能听到菜刀和砧板碰撞的声音,神宫里的家太大了,常常静得人心里发慌。

    她睡着了,睡得很深,他梦里也是这个地方,虽然才来到这颗星球三年,但这个地方像她的故乡一样吸引着她。

    良吉来叫她吃饭,但看她睡得那么香又把切好的菜都放到了冰箱里。

    良吉想到银烛会睡得很晚,便来到羊圈打理羊粪,夏天的时候这个东西的味道不好闻,却是最好的肥料,要堆在一起,发酵好,施到牧场旁的菜园里,农业发展了这么久,早就有无公害无污染的机制肥了,但很多农民还是喜欢用粪作肥料。

    这个工作又脏又累,这两年都是银烛做的,美雅婆婆当时已经干不动了。

    银烛在梦里又见到了美雅婆婆,这个她来到教团之后遇到的第一位恩人,哪怕是在神宫里她也常常想起美雅和蔼可亲的样子。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她猛地想起良吉要请她吃饭,赶紧推门出去,看到院子里良吉在灯下修剪羊毛。

    ”抱歉,我睡太久了。“

    “你醒啦,我去做饭。”良吉剪完这一只羊,洗净身体后换身衣服进厨房做饭。

    都是早就切好的,很快就端上了桌子。

    饭桌还是三年前那张暗黄开裂的小木桌,按上去还会嘎吱嘎吱响。

    “你没换个桌子吗?听婆婆说这个桌子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

    “我家里一切从简,能用的就先用,彻底用不了再换,况且这桌子我用了几十年,也是母亲的遗物,有点舍不得,坐吧。”

    银烛没想到看起来铁面无情的良吉还有这种心思。

    只有两道菜,都是以前经常和美雅婆婆一起吃的。

    “我昨天去司法部问了,这个案子交给法院判也是无罪释放,你心里不要有压力,小爱遇害也不是你的错。”

    “没有压力,那种人渣就该死。”嘴上说着没压力,但心里还是长舒一口气,“你还认识司法部门的人?”

    “我的职位很多,虽然不一定都是做实事的实职吧。”

    “唔。”银烛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人拥有多大的社会影响力。

    “虽然我年纪大得可以做你的父亲,但母亲抚养过你两年,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喊我哥哥。”

    “这怎么敢。”

    “我是独生子,一直想有个弟弟妹妹,母亲临走前也托付过我要我照顾你,但是我看你在瓦伦元帅家里,生活应该没有困难。”

    “你现在有四五十岁了吧?”

    “我七十多了,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有大才能的可以长生的人,所以我才看起来这么年轻。”

    “话说,你七十多了怎么没结婚?”

    “不需要,我天生便没有那种欲望,事实上绝大部分长生者都没有。”

    “你是怎么认识小爱的?”

    “白鸽元帅在和平时期经常带她来军队玩,往往都是不把军营搅个天翻地覆不回家,所以全军的人都认识她。”

    “等等,我忽然想起,如果我叫你哥哥,岂不是差辈了。”

    “差什么辈?”

    “我和小爱同辈,他叫你叔叔,我叫你哥哥,那我们两个不是······”

    银烛头一次看到面前这个严肃无比的男人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

    “各论各的,因为圣人们的寿命都很长,所以有这种情况是经常的事情。”

    “您父亲是做什么的,还在吗?”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七十多年前和母亲一起做实验,实验失败炸死了。”

    “很抱歉。”

    “天行不辍,生死无常,不用太过介意。”

    “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教团是宗教国家为什么没见过教堂?”

    “谁说教团是宗教国家,教团信奉科学和唯物主义。”

    “啊?”

    “这是从‘老人’神时期就开始有的信条。”

    饭后,良吉去洗碗,银烛也想帮忙,但是只有两个碗两个盘子,良吉便把银烛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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