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好容易捱到周末,经过这一周跌宕起伏的折磨,霖慈醉醺醺地在由之家装疯卖傻。又是拉着她举杯共度良宵,又是搂搂抱抱地跟她畅谈过往。

    ......由之望着眼前这个几近癫狂的女人,刚要举起敬礼响应的手又垂了下来。

    “不对劲,”由之摸腮,“穆霖慈你不对劲。”

    由之的房子不大,但好在是独居。她们这两枚城市巨兽的小小螺丝丁很爱在这儿碰头聚会。

    由之望着正咕嘟咕嘟灌啤酒的霖慈,摸腮道,“穆霖慈,你必须如实招来!你上次吓到我还是在……”

    ……好像还是高中毕业。

    不过那次事发突然复杂,彼时的穆霖慈可比现在恐怖多了。尽管自己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可正因为最好,反而不想因为询问而让朋友难过。所以周遭传出的那些前尘往事,真真假假,由之反而并不清楚。

    只知道霖慈为此很是一蹶不振了许久。

    “我遇到覃凤声了。”

    尽管前几日她试图把这件几率很小的事合理化,合理到不需要跟任何人说起。然而大约是今晚的酒精起了作用,情绪和麦芽一起发酵。霖慈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味。语气更是平淡,好像在说“今天超市打折,小白菜只要一块二毛二”。

    如果不是沈由之跟她一处长大,参与了她前半段人生的大部分,她也简直要被她骗到,以为覃凤声跟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普通旧人。

    可由之晓得,覃凤声就是覃凤声。

    覃凤声是她好朋友生命中的一道坎。

    这下轮到由之咕咚咕咚灌啤酒了。正好门铃响起,两个人都反应过来,还是外卖小哥喊了一嗓子,霖慈才反应过来,起身去开门时不小心踢到倒地的啤酒瓶。小拇指生疼。

    火锅熟得很快,小锅在面前咕嘟咕嘟冒泡。就着鲜红脆爽的毛肚,霖慈就把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由之。

    自十四岁时伊始,她们曾承诺彼此间没有秘密。

    由之脸色有些难看,“看来最近你跟他有得磨了。”

    霖慈点点头,“没办法,惹了官司还冤家路窄。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运气不好。”

    话虽如此,霖慈情绪倒不显低落,一边说着一遍跟一块小排较劲,“但日子总是往前走的嘛。瞧瞧,我现在想吃好吃的就吃了,还可以给我妈钱了。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至于覃凤声……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才不会揪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放呢。而且……卢老师能原谅我,我就很感动了。我对不起卢老师。”

    “那又不是你的错。那女人想干什么,谁能管得了?”

    “话虽如此,可我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霖慈耸耸肩,神情仿佛是在审判别人,“……这是原罪。”

    话题有些沉重了。

    由之不喜欢这种感觉,当即打开投影仪,提议找个电影看。

    正好挑的《风月俏佳人》。

    欧美小妞电影的经典剧目之一。

    这电影霖慈看过一遍了,第一遍是在高中。起因是某部爱情小说,故事的最后男女主相拥在一起,男主低声称女主“pretty women”。看得躲在被窝里的小霖慈心肝脾肺肾齐齐乱颤,于是慕名去看了电影,像是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美梦。不疑有他。

    然而不知是年纪过了还是时代过了,后来她推荐给齐棋,无论是小说和电影都在她眼里皆是乏善可陈。而如今,在正式成为社畜的第三年后的此刻,霖慈和由之两个人窝在西瓜纹的毛毯之下,电子产品的光影打在她们的脸上明明暗暗。

    “好像有点没意思啊。”

    “是啊,百万富翁怎么可能喜欢□□。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谈恋爱又不是做慈善。”

    “就是啊,相信这个不如相信大马路上免费发放钻石王老五一枚,各位女性市民凭身份证领取!”

    “那咱俩积分可能不够……”

    “神经啊!做梦还这么讲究!”

    就这么嘻嘻哈哈地闹了一晚上,投影仪上的画面从茱莉亚·罗伯茨换成永野芽郁,脚边的啤酒罐东歪西倒,两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霖慈熟睡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水渍映在眼角。不知是什么。

    估计是没在床上睡的缘故,一晚上都多梦。

    霖慈窝在松软的毛毯里,梦里却是刺目阳光,盛夏蝉鸣。法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晃着,而她被人拉着,从一个树荫跑到另一个树荫。明亮,暗淡,再明亮,再暗淡。

    她费劲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那人的束缚,可是没办法。使不出力气,仿佛她只是一具玩偶模型。她急出了一身汗,想要拼命喊,可是怎么也看不出声音。她几乎要跪下来求她,然而无可奈何。

    眼瞧着离那道记忆里的门越来越近,门口站着一穿毛背心的帅气少年。是覃凤声,他看到她了吗?霖慈紧张一低头,惊觉自己竟然没穿裤子!耳边的蝉鸣越发刺耳,她几乎昏厥……

    终于,霖慈倏儿睁开双眼,这才发现是梦魇。即便对噩梦中的一切过分熟悉,可每次还是会被吓到。由之还在一旁安睡,霖慈起身摸了摸额头,天啊,吓出一脑门的汗。

    她长呼了口气,压抑的心情终于缓和不少。同时发现,原来梦里的蝉鸣是手机铃声。

    霖慈轻手轻脚地起身接过电话,顺手将窗帘拉开一条缝——老天垂怜,是个晴天。

    覃凤声冷不丁地被电话那头的“温柔女声”给吓了一跳,不觉反问,“穆霖慈?”

    意识仍不算太清醒,霖慈直接道,“你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

    霖慈狐疑,拿过手机盯着那号码看了看,又看了看,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穆霖慈,你没存我电话?”

    愤怒的声线直冲她的天灵盖,霖慈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当即面上一讪,找补道,“什么事啊覃律?要不咱们微信说?”

    覃凤声倒是很敏锐,“不方便?”

    霖慈扭头看看安睡的由之,愈发低声,“没事,我出来接。”

    她只顾着不要吵醒由之,却没想到这声音这回答听到别人耳朵里是如何暧昧旖旎。覃凤声戏谑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好意思啊穆小姐,不知道您生活如此丰富,打扰到您了。”

    “客气客气。你才是大忙人呢。”霖慈什么都没听出来,出了门后还不忘打工人本色,“什么指示?覃律?”

    ……咳咳,阴阳怪气大师感觉受了内伤。

    “没什么。今天正好要跟旷野见面,想问你要不要趁此机会......”

    “我去我去!诶不对,带上我带上我!”

    霖慈对着空气举手,“要不说覃律活该挣大钱呢!人帅心善!”

    “你不是家里还有人呢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不会,覃律,您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去哪儿接您?”

    电话那头传来闷笑,覃凤声心情很好,声线和刚才判若两人。他在电话里拽拽安排道,“还是我接你吧。旷野不喜欢让人等。”

    “给你半个小时洗漱时间,发个定位给我。”

    “一个小时吧,我还要化妆呢!”霖慈讨价还价。

    覃凤声道,“又不是相亲,不过是见一面而已,友情建议你不必把他列入‘背靠大树好乘凉’系列。”

    一想到要见到旷野本人,霖慈却很开心,“可那是旷野老师诶,我的偶像,我发自内心地用我的人格敬仰之!再说了,就算不原谅我,他给我签个名,我蹲监狱我都高兴!”

    “哪就到蹲监狱的地步了……”覃凤声失笑,忽然又想到什么,“对哦,忘了你以前挺爱画画的。”

    霖慈没说话,对他最后一句装没听到。

    打工人本色之一,就是不能先挂别人的电话。霖慈并未按下挂机键,一回屋看到由之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鸡窝揉眼,当即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抓着由之的手尖叫,“天啊啊啊啊我要见到旷野老师啦!!!!”

    殊不知电话那头,覃凤声冷不丁地左耳耳膜刺痛,忽然开始后悔今天叫她一起吃饭了。

    什么啊,花痴女。

    还跟从前一个傻样。

    覃大律师撇撇嘴,终于挂了电话,开始打理发型。

    如果知道第二天就会遇到自己的人生偶像,那霖慈一定不会选择宿醉加熬夜。她望着粉底下淡淡两行青色,深觉不够完美。虽然和由之身材相似,可偏偏二人穿衣风格天差地别,只好坐在覃律的小路虎里赧然央求他先回趟自己家。

    覃律抬头看看她下来那层阳台上晾着的男士内裤,不知为何愈发不爽,“你真是长进不少。”

    “?”

    霖慈歪头看他,小鸟似地以示询问。

    正赶上一个红灯,覃凤声一个急刹,难得骂了句脏话。

    “那……”正欲开口,覃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些,却忽然觉得偷看阳台看到内裤十分变态,只好一口老血咽心间,冷冷道,“注意身体。”

    什么啊?乱七八糟。

    越说越糊涂。

    唯一清楚的,就是覃凤声对她态度好差。

    霖慈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眼瞧着小路虎往商场方向驶去,霖慈好奇发问。

    覃凤声偏过头来看她,“你真当成粉丝见面会了?粉丝见面会还要买人家书呢,你空着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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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慈望着一楼一排排奢靡门面,愈发确定自己必定是哪里惹到覃凤声了。

    不然他干嘛带她来着?他还真以为全世界人民都跟他一样共同富裕了啊。霖慈肉痛地盯着先一步下车的覃凤声:确定了,他想让她死。还是身无分文的死法!

    大约是感受到背后愤愤目光,覃凤声扭身,发现某人已垂头丧气地下了车,出言教训似地道,“既然花钱了,就要确定买的东西有用。要是没用,花的再少也是浪费。”

    “站着说话不腰疼。”

    电梯一声 “叮咚”脆响,霖慈自知嘴笨无心恋战,赶紧开溜。

    她脚步飞快,覃凤声下意识抓住她,“你小心点,地上滑。”

    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垂,烫地覃凤声一缩手。

    幸好她没注意到,覃凤声跟在后面打量着她,看着她那张侧脸一会儿撇嘴一会儿松眉,五官灵动的很,心里想什么都会表现出来。

    霖慈忽然扭头问起旷野老师喜欢什么,覃凤声吓了一跳,赶紧抓起手边的东西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这个怎么样?”

    霖慈瞋目结舌,“旷野老师是变态啊?”

    覃凤声扭头,这才发现手边是家女式内衣店,立马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霖慈扭过头去偷笑。覃律没面子地咳嗽两声,“要不拿瓶酒吧。”

    霖慈伸手作邀请状,“那得麻烦您咯,毕竟我等凡人没喝过什么好酒。”

    覃凤声却不在意,四处望望,“不着急。先给你挑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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