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问出这话时，辛夷已经喝得有些多了，朱红色的脚趾甲在射灯得映射下，愈发鲜艳。

    没了啊，哦对了，我后面还给他织了条围巾呢。准确来说，只织了一半。

    灰色的羊毛线，凌乱的针脚，来不及完成的手工......幸亏没送出去，不然真的跟他很不相配。

    霖慈窝在沙发里,目光遥遥地落在不远处的露台上，覃凤声被男人们作弄跳舞，长腿长脚在此刻显得有些笨拙。灯光，微醺，些微热闹，一切在此刻都化成恰到好处的安心。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霖慈在心里想。

    故事要停留在happy ending的时候才对啊，那样才会有人看。霖慈讳莫如深地冲她眨了眨眼。

    辛夷也是人精一个，必然不会轻易放弃，笑嘻嘻地打量着霖慈，“那让我猜猜，是不是后面你考试归来，发现覃哥耐不住寂寞，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不对不对，按照覃哥刚开始对你咬牙切齿的态度，肯定是你把覃哥给踹了。”

    辛夷兴奋起来，“你偷偷告诉，是不是你把覃哥给踹了！霖慈姐，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了！”

    霖慈没接话，反问道，“他对我很咬牙切齿吗？”

    “嘿嘿相当于我猜的啦。”辛夷解释，“还不是你那个案子，在我们这帮人之间都传开了。就那么一点蚂蚁肉，偏覃哥当回事的很，非要亲自出场。所以‘桂姐’说犯事的跟覃哥之间肯定藏着血海深仇，不然不能恨成这样。哦，‘桂姐’是覃哥的合伙人。”

    “桂姐？”霖慈耳朵竖起来了。

    “喂喂喂，不地道啊，我都回答你几个问题了？你快快如实招来！”

    好吧。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我想想哈，霖慈眯着眼睛似乎想抓住久远回忆的方寸衣角——

    那段日子的确仿若置身云端，当然，在周素芬看到她的月底考试之前。因走了艺术生道路，又是在分秒必争的一中，尽管霖慈总分前进了不少，但是年级排名还是掉了十几名。

    用卢老师的话说，一切尽在掌握。只要霖慈保持着这样的成绩，文化课根本不是问题。

    可偏偏什么都不明白的周素芬不晓得。

    那天霖慈照旧来给弟弟补课，哪怕已经进入高三，可补课还是不能停。霖慈筋疲力尽，连跟她多句嘴的功夫都没有，只想赶紧补完课就坐车回画室去。却不想补课时，被周素芬看到了年级大榜，而且在没找到霖慈的排名前，她便等不及般夸耀似的拿给朋友们传看。

    最后自然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朋友说，素芬，亏你平时夸的天花乱坠的。你女儿费了这么大功夫，结果就去给别人当垫底去啦？

    周素芬赶紧找补，说我女儿是艺术生，以后是要当画家的。再说了，一中孩子那么多，怎么偏偏她们老师就资助她呢？

    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得贼兮兮，又说，素芬，你也别骗我们了。女孩子到了高中就没后劲儿了，这艺术生不都是学习不好的才走这条路的吗？再说了，你女儿跟你一样长得漂亮，她老师资助她......你说说怎么偏偏就资助她呢？

    另一个朋友接话道，可不嘛，我听说那老师的儿子可跟你闺女走得近。说不定补偿些什么......也不一定。

    众人大笑。

    周素芬顿觉失了面子，怒气上头，什么都管不了了。要是彼时霖慈还在家里，也不过是被她打一顿。却不想等众人开完玩笑，霖慈已经坐上了回画室的车。

    那天回到画室，她却心神安定，难得很有手感。正画着，周素芬却跑了进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打。画架上的画散落一地，那张画着男生侧脸的素描暴露在白炽灯下，周素芬像是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把抓过来，逼着她看着那幅画——

    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你个贱皮子不好好上学成天钻营这些。

    我怎么就生出个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

    画室里围了一堆人，老师上前制止无果。周素芬还是不住地骂着——

    好啊，你不是没出息吗？你不是上赶着去人家家当童养媳吗？

    走走走，我今天就叫你如愿。

    被周素芬拉着往一中走去的时候，霖慈从未有一刻感觉到大难临头。可偏偏周素芬力气极大，她连一扭头跑到路中间被车撞死的功夫都没有。

    就这样，像条搁浅的鱼一样，被拽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身边是同学喊她的声音，窃窃私语的声音。霖慈低着头，恍若未闻。可虚假的外壳终于在听到覃凤声的声音时崩溃，瓦解，泪流满面。

    老天爷真的不爱她。

    简直要逼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