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坦白讲,面无表情的覃凤声真的挺像鬼的。

    还是刚从井里爬出来,周身散发着怨气黑雾的那种。

    霖慈有些尴尬了,任自若从车窗外往里看的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显然身边那人并不想下车。

    还是一边的任自若眼睛一眯,认出了覃凤声,“覃律?久仰久仰,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覃凤声点点头,整个人欺身过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尽管二人中间距离拿捏适宜,全程连霖慈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可霖慈还是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任自若不是不知趣的人,他略显玩味地打量了一番车中气氛怪异的两个人,见好就收跟她挥了挥手,“说定了啊,有空请你吃饭。”

    车中两人微笑着目送任自若离开。

    “这位是?”

    覃凤声开口问起,霖慈心情不爽。不知为什么,今晚总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于是没好气地说是朋友,只当打发他,“普通同事。”

    覃凤声终于解开了安全带,他下了车,却迟迟不关上车门。霖慈歪头,用目光传递疑惑。覃凤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大概也是觉得没必要,伸手又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隔着车窗冲她挥挥手,“今晚谢了。”

    霖慈果断调头驶远。这一天天的,碰上的都什么事!

    殊不知,穿着黑色西装的覃律站在小区门口,并不急着进去。他低头点了一根烟,今夜风大,只好背过身去,再扭过头来哪里还有小轿车和它主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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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心郁闷地回了家,鞋还没脱,就接到周素芬的电话。

    手机屏幕常亮了许久,穆霖慈也望着屏幕许久。迟疑着,终究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的周素芬兴奋得很,嗓门极大,扯完东家扯西家。

    穆霖慈等她说够了,才开始兴师问罪,“你是不是见到卢老师了?你是不是跟她说我的事了?”

    尽管和这个女儿关系尴尬,可周素芬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隐隐怒火,周素芬的气焰也消散了不少,但偏要压女儿一头,“怎么了?你是什么大明星,还不能让人说了?”

    “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

    穆霖慈终于爆发,“早知道会这样,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在哪儿!”

    周素芬没了面子,在电话里那头就撒起泼来,又是骂穆霖慈狼心狗肺,气性上头连什么“天煞孤星”“不得好死”等一众词汇都尽数往外吐出。霖慈听着,面上似有隐痛,本不愿发作,却在周素芬女士终于说出那句“你那短命鬼老汉”时,功亏一篑。

    “周素芬,你再给我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了。穆霖慈却忍不了了,咬牙切齿道,“周素芬,你该庆幸这世上没报应。不然,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周素芬的哭闹声在那头响起来,“天爷啊,我是什么命啊。亲女儿不养我,亲娘还没死呢就上赶着认有钱人当爸当妈,还要被诅咒啊。”

    穆霖慈利落地挂了电话。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早已练就不被周素芬打扰心情的本事。给自己下了锅面,转而又给姑姑打了个电话,开口喊得是妈。

    姑姑穆燕今年四十有五,亲生儿子女儿都还是读书的年纪,可看着却比同龄人大上不少。

    穆霖慈晓得是因为谁的缘故。

    姑侄二人絮絮说了会话,霖慈靠在炉灶旁,望着小铜锅里的面汤咕嘟咕嘟冒泡,心下安定不少。她嘱咐了姑姑几句周素芬的事,姑姑只说知道。

    穆燕不是个软性子的人,在霖慈的家乡,那里的女人都多是大嗓门。穆燕也不例外,只是每每到了周素芬的事上,她总是沉默。

    霖慈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难做,愈发窝心起来。

    天气渐渐凉了,穆燕在电话那头劝她多加衣。话没说完,手机被齐棋抢过去。齐棋年方18,在电话那头对霖慈毫不客气,“你们公司还没放假呢吧,穆霖慈。”

    她们姐妹俩自小没大没小惯了,穆霖慈懒得搭理她、听话听音,齐棋一撅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又打什么注意啊?”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本书好火,但也太贵了,你们出版社也太黑了。”

    霖慈问了书名记下,“你搜精装版当然贵,知道了,别浪费我电话费。”

    穆家这几年孩子们都大了,霖慈也时常补贴家里。生活渐好,可不忘艰苦奋斗的本色。霖慈还记得小时候下大雨,她哭着跑到姑姑家。穆燕彼时已有了两个孩子,还是农村户口,在家里一向没什么发言权。

    那天姑父坐在黑暗里跟她下最后通牒,让她把穆霖慈送走。姑姑第一次扯着嗓子跟他喊,她是个女孩子,那混账要欺负她。从前是我不知道,如今她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求我,我说什么都要留她!老齐,你要是不愿意,咱俩离婚!

    话没说完,霖慈已经扑通一下跪在门口。穆燕当时就哭了。

    姑父没说话,起身回了内堂,而她就这样留了下来。

    一个农村家庭想要养育三个孩子委实困难。姑父面铁心热,等到霖慈上小学时,因户口还在周素芬那,得分配到市里上小学。为了她上学方便,穆燕夫妻二人在市里盘了个小店面,打算开个农家菜馆。

    饭馆的生意不错,做的都是熟客生意,但在供三个孩子吃穿上学这件事上还是紧紧巴巴。还是等霖慈上大学,这里被化成旅游区后,穆燕一拍大腿,又从旁边接手了一家客栈,一家人的生活才渐渐好了起来。

    所以齐棋一逮住弟弟齐济就说他小子命好,望着他新换的最新款手机嚷嚷,真是什么福都叫他享了。

    面煮好了,姑侄俩也通完了电话。

    尽管一个人住,霖慈也不会就着锅吃。小时候跟在周素芬后面去继父家,家里人人有碗,只她没有。那感觉,霖慈不愿回想却忘不掉。

    吃面的时候忽然想起覃凤声,想起价值不菲的黑大衣,价值不菲的小区大门,以及价值不菲的某人。再想起自己的行踪正是周素芬暴露给卢老师,惹出这样一通闹剧来。即便是在自己的脑内,霖慈也愈发觉得矮他一头。

    明明当初那样义无反顾地斩断了所有的联系,那么有骨气的话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偏偏被周素芬泄露了行踪,还成了覃凤声的相亲对象。

    为什么会答应这场相亲呢?

    难道是因为旧情难忘吗?

    碗里的面忽然不香了,几乎是嚼蜡般吞咽着。

    这时又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却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喂?”

    霖慈以为是书商,接起电话。

    那头却传来一声低笑,“你终于接电话了。这通再没人接,我真的要怀疑我今晚表现得实在太差,被你拉黑了。”

    是覃凤声的声音。

    “啊?”

    霖慈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跟你们主任要的电话,有些事想问。不打扰吧?”

    霖慈看看钟表,已经九点四十五了。要不人家说懂法的最会犯法,讲理的最不讲理,瞧瞧,竟然能用这么正当的语气问她打不打扰。

    可没办法,谁让他强她弱,霖慈乖乖配合他的询问。覃凤声问得事情不大不小,霖慈听着心下却好奇怎么这种事还要他一个大律师亲力亲为。而且……干嘛吃饭的时候不问?这时候打电话来真的很不道德!

    覃凤声倒是很有理由,“旷野老师是我所的贵宾,他这次很生气,你说我需不需要亲力亲为?”

    他一提旷野老师,霖慈就没话说了。覃凤声很满意,挂电话前,忽然道,“微信同号?”

    打工人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几乎是肌肉记忆般,霖慈赶紧道,“我加您。”

    手机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嗯”,电话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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