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与等待

    借送《主席语录》跟闻景和表白了想要在一起的“心意”后,许长赢要做的只有等待的。

    一切关于闻景和喜欢她的消息不过是旁人的道听途说,她心里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的把握。

    在消息是假的闻景和拒绝自己从而免受良心谴责的侥幸,和如果自己不能按董洁仪所期盼那般跟他在一起自己和供销社都会遭大难的担忧中。许长赢没办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自私多一点还是道德多一些。

    三天后答案终于揭晓,闻景和把一本《主席诗词》交到许长赢手中。

    她翻开扉页看见上面的龙飞凤舞的一句诗,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地,却也百般不是滋味。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引1]”

    她对董洁仪还有利用价值,供销社暂时也能算保住了。只要一切顺利,尽早将董洁仪违法犯罪的证据找到,那么危机就解除,生活就能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许长赢强迫自己多想想目前处境的好处,而不是将心神沉溺于愧疚之中而搞砸一切。

    既然伤害无可避免,那么就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而不是既赔夫人又折兵。

    许长赢与闻景和之间的相处方式,有了心照不宣的细微改变。他每天都会去找她,有时候会带着弟弟小卓,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独处,在丰都市大大街小巷留下了不少回忆。

    监视闻景和的眼线中途也变换过人选,但对他跟许长赢之间日渐亲密的感情都没有怀疑。

    六十年代的自由恋爱也相对传统,谈恋爱的小年轻们牵手和拥抱都是偷偷摸摸的。恋爱谈的不够黏糊的许长赢跟闻景和,倒是没遭到闻家爷爷奶奶的怀疑,闻景卓有时候甚至会没大没小地喊许长赢嫂子。

    时间一晃,许长赢在丰都市的招待所已经住了整整两个月了。眼见着天气逐渐变凉有了入秋的迹象,她心里的焦急是一天比一天深。

    自从她跟闻景和“谈起恋爱”之后,董洁仪就再也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指点”。好像从前的威胁,只是许长赢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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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将长旺村的天空染得通红,上工的人结束一天的辛劳,陆陆续续地收工有说有笑地回家。

    知青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认清了自己的生活境况开始认真种田,每天下工的时间倒是比大部分生产队的成员都早些。

    叶青平穿着占了不少泥点的衣服,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眼神涣散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着面前的杂草。

    “我就知道你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青平缓慢地转头看江俊一眼,也算给了回应了。

    “到了饭点不吃饭,你是嫌自己粮食多,专门分给其他人做好人好事吗?”江俊对于叶青平寡淡的反应十分不满,皱起了眉。

    知青点每日做饭的人是轮值的,每人每月上向交粮食作为集体的使用。每天的用度都一样,要是哪个人饭点不在又不提前交代,大家就默认他/她把自己那部分口粮分给其他人了。

    每天吃的东西也只能算勉强不饿,干了一天活叶青平当然也饥肠辘辘了。只是……她今天真的没心情。

    距离幸福供销社被封、长赢姐离开长旺村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以来没有供销社或者长赢姐的任何消息传回来。

    长赢姐离开前把供销社的钥匙交给了自己,交代下如果供销社的封条撤了而她还没回来,就请自己代为经营一段时间,工资跟之前一样。

    叶青平起初是满怀希望的,以为不久之后供销社就能重新开业。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供销社门前都长满了杂草,那封条也没有人来撕掉。

    头一个月她天天去大队长家里打听,看许长赢有没有什么消息,只是得到的都是没有。

    后面叶青平也消停了,开始过上了许长赢没来前的日子,日出而作,下工后忙着改善生活,偶尔能挤出一些时间看看书或者给家里写信。她跟江俊因为许长赢的关系逐渐亲近起来,倒是踩了荣曼曼的尾巴,三天两头就给叶青平找点不顺心。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叶青平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又过上了以前的生活了。似是长旺村从未有过许长赢这么一个人,那个有两层小楼的院子的门也从来没被人打开。

    在幸福供销社当售货员、跟着许长赢忙前忙后给村里通电、带着村里的孩子过的好玩儿童节……就像是遥远的梦一般,醒来后只有朦胧的记忆。

    江俊看着思绪又飘远的叶青平,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上辈子欠了她还是怎么的,自己非要上赶着来操心。

    “她没消息传回来,你就不会主动去问吗?”

    听到这话,叶青平整个人都活络起来了,原谅了江俊的手在自己头顶胡作非为这件事。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写信、发电报甚至打电话给长赢姐啊!”一想到这里,叶青平干劲满满,恨不得马上到镇上练习许长赢。

    只是在地上坐久了,她整个人都僵了,腿脚发麻一动弹就痛得她龇牙咧嘴。

    “江俊!你倒是拉我一把呀!”

    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此时的抱怨里带上了一丝软软的嗔怪,就像是在对求助对象撒娇。

    此时江俊的心里好像装了成百上千只癞蛤蟆,不讲道理地乱跳时还要发出此起彼伏的嚷嚷声。而平时习惯控制表情的他,面上是丝毫没有变化。

    叶青平看到的就是江俊对自己的求助无动于衷,不愿意帮她,“哼,洁癖了不起,不就是我手上沾了点草汁嘛。一点都没有助人为乐的精神……”

    当着江俊的面,叶青平就丝毫没有顾及敢小声地嘀咕吐槽他,而且什么词损就用什么。

    刚才还聒噪的癞蛤蟆,一瞬间全死了。江俊盯着叶青平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拉起了正在苦苦挣扎但不敢完全站起来的她。

    “嘶——江俊!!我真是谢谢你!”叶青平又麻又痛,面目扭曲地狠狠握紧江俊伸过来的“援手”,在心里的记仇本上又记下他一笔账。

    叶青平下乡之后干惯了活,手劲不能说小,但江俊表现得十分淡然,就好像右手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痛一样,“把我的手牵得那么紧,你是不是——”

    她用力地捏江俊把自己的手捏红了,现在耳朵也被他这句话弄得通红。叶青平慌乱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火辣辣嘴里大声述说着否认的话。

    始作俑者江俊却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跟叶青平分析要如何成功地联系上许长赢。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倒是让叶青平松了口气,她偷偷瞄了江俊一样,看到他的笑容中不再有揶揄,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联系许长赢这件事上,因为有了新的希望,人也不再低落了。

    吃过晚饭后,叶青平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孙卫军家里。

    孙卫军平时挺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家里吃饭的时间比较晚。叶青平过去的时候,他这饭才吃到一半。

    夏天的时候屋里闷,孙卫军一家是在院子里吃的饭。农村院子的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大开的。更何况孙卫军作为大队长,时不时就有人找上门办事,这门几乎是除了睡觉的时候就没有关上的时候。

    人家一家人在吃饭,叶青平也不好打扰。不过孙卫军没那么多讲究,直接端着碗起来了,边吃边问她有什么事。

    “青平姐,你进来说呀,我也想听!”

    天气热起来以后,铁柱和小伙伴们是一天都没闲着,除去帮忙干活的时候就是在村里疯玩。

    冬天里还算白白胖胖的模样,现在就只能用皮实的黑猴来形容。变化之大,他现在出现在许长赢面前,她可能都不敢相信。

    虽然外貌变化有些大,但是铁柱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自来熟性格倒是丝毫没变。铁柱喜欢跟着许长赢玩,而叶青平是许长赢在村里交往最为密切的朋友,所以铁柱跟叶青平也算是挺熟悉的。

    孙卫军瞪了没大没小的铁柱一眼,希望他能安分下来。谁知道这个臭小子,直接从饭桌上跑下来,拉着叶青平往院子里走。

    陈玉芳也被自己儿子的过分热情给气得无语了,刚想起身就看见二丫已经机灵地跑回屋子里拿出了一张多余的凳子,心下安慰不少。

    还是生女儿好,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青平你吃饭了没,我给你拿碗筷,有事你坐下边吃边说。”

    眼见着陈玉芳就要去给拿碗筷,叶青平连忙把从二丫手里接过的凳子放下,过去拉住了她。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长赢姐这一走都两个月了,也没个信。供销社的门口都全是杂草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供销社了。”

    叶青平的话不止在场的两个大人听了沉默,几个小孩子脸上也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是啊……这都两个月了,也没个消息。”孙卫军干巴巴地应道,他也不知道供销社被封的内情和许长赢离开的原因,他也很希望许长赢快些回来、供销社能撤封。

    这两个月里,孙卫军也曾想过找人打听,只是思来想去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压根就不知道许长赢从前怎么跟人打交道的,着幸福供销社就像凭空开起来似的,完全不知道跟其他什么地方或者人有任何的联系。

    见此情形叶青平后知后觉的尴尬了起来,她可不是来道德谴责村里的人对长赢姐漠不关心的啊。

    “我是想着,干等着也不是个事,所以我想跟大队长你请一天假,我好去镇上联系一下长赢姐。”

    孙卫军听到这话,没有推脱,马上就给叶青平批了假,他以为许长赢给她留了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怕叶青平一个人到镇上不安全,孙卫军还特意交代她等几天,到时候跟去镇上供销社给村里人带东西人一起去。

    幸福供销社封了,村民的生活需要可不会停。孙大勇、孙大山两兄弟的遭遇留下的阴影还笼罩着长旺村的村民,可是为了生活啊,铤而走险的事总是躲不开的。

    每当长旺村里谁家缺了什么要买,大家就会想起幸福供销社,也想念起许长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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