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闻家大宅静悄悄的，闻景卓悄悄地打量着哥哥的脸色。闻景和这些天一直被各种人带着女孩来家里相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动物，毫无隐私可言。

    爷爷奶奶也用尽各种方法把他留在家里，就算他外出有人跟着保护，可老人家总是提心吊胆的。

    闻景和只想赶紧吃完早饭然后回房间待着，这样一来家里来了谁他都不用应酬了。

    闻景卓见哥哥三两下就喝完了碗里的粥，准备起身离开，顾不上嘴里还有东西就想开口挽留。

    “哥……咳咳咳……”闻景卓没意外地被嘴里的鸡蛋呛到了，他咳得整张脸都通红了。

    董洁仪马上放下手上的包子，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哎呦，怎么这么急，吃完饭再叫哥哥也不迟啊。”闻奶奶一脸心疼，从身上掏出干净的帕子给小孩子擦嘴。

    闻景卓眼里含着生理性泪水，皱着眉头接过了帕子，“谢谢奶奶，我没事了。”

    安抚完奶奶，闻景卓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的哥哥，发现哥哥脸上担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他就知道，哥哥之前只是因为被坏人捉走，回到家心情不好才没理他。哥哥还是以前那个疼他的哥哥！

    闻景卓从母亲的关切中挣脱出来，直奔哥哥的身边。闻景和看着刚刚才被呛到，现在就迫不及待过来找自己的弟弟，原本就勉强维持的硬心肠彻底变软，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闻景卓的脑袋。

    这温馨的场景被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董洁仪听到这个响声，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爸妈我去接个电话。”董洁仪跟闻爷爷闻奶奶交代过，才迈开脚步慢条斯理地过去接电话。

    幸福供销社被查封的消息在长旺村不胫而走，大家都在暗地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讨论来讨论去都没出一个结果，他们既好奇发生了什么时候，又希望供销社能化险为夷。

    若是幸福供销社倒闭了……

    许多人想起孙大山一瘸一拐地回到村里的样子以及孙大勇尸首的惨状，这么猛的太阳底下硬是打了冷颤。

    谁也不想冒险走远路去镇上买东西，没准那天倒霉就被土匪害死了。

    许长赢跟孙卫军交代了一番才出门的，这供销社是他提供了经营证才开起来的，现在出了事，孙卫军也有知情权。

    更何况孙卫军是村里的大队长，什么大事小事都归他管，供销社事关全体村民的日常生活，许长赢也应该给一个说法。

    她只是解释供销社在手续上有所缺漏，供销社主管部门那边暂时查封。要等解决了这个问题，将长旺村的幸福供销社重新纳入管辖范围内，才能重新开业。

    孙卫军没有再追问具体的情况，这个理由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当初公社书记把供销社经营证给他的时候就说过了，让供销社在长旺村重新开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公社那边把资格给到他，供销社内部不认可不发物资过去，这事也办不成。

    他当时把这个经营证当做最后一根稻草，拿着那张纸到处找人帮忙，希望能打通关节，让供销社那边回心转意。

    结果就是到处碰壁，吃了不知多少回闭门羹之后，孙卫军才绝望地拿着那张供销社经营证回村。

    把它交给许长赢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的做法，没想到她真的把供销社给重新开了起来。

    孙卫军如实地跟许长赢说了当初自己的尝试，他很矛盾，既是告诉她解决这件事比登天还难，却也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能干的姑娘身上，希望她能从其中抽丝剥茧，找到拯救供销社的一线机会。

    许长赢听完这段往事，安慰了一番孙卫军便离开了。没有做出什么承诺，保证自己会为供销社奔走，以期早日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她只是告诉孙卫军放心，村民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影响的。

    唐承烨看着许长赢颇有几分熟稔地跟看电话的老头打了招呼，聊了几句才悠悠地从口袋掏出从那封信上抄下来的电话号码。

    董洁仪在心里留下了闻家的电话号码，若许长赢同意跟她合作，那就打电话过去。

    许长赢靠近电话喇叭状的话筒，拿起听筒放到耳边，沙沙声响过之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脆生生地询问她要接到哪里。

    许长赢看了一看手里的纸片，把电话号码报过去。随着她的开口，唐承烨和宋河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许长赢两边，脸上的神情都很紧绷，活像画本子里什么宫主的左右护法。

    老头肆无忌惮地打量三人，在心底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许长赢打电话并没有预付话费，来这里的次数多了，老头跟这个出手阔绰的姑娘也熟了起来，知道她不会赖账，也就通融她这么做。

    若是打电话的时间比预计的少，后交费能省下不少钱。

    “你好，请问是闻景和家吗？”电话接通那瞬间，许长赢率先开口说话。

    倒不是她沉不住气，只因为这年代打电话的时候真的沉默是金，若她想等对面先开口，那就要钱包大出血。

    从闻景和的赎金以及文栖远的感谢费来看，闻家不缺这点电话费，无论谁接电话都有时间跟她耗着。

    不富裕的许长赢觉得，反正董洁仪在心底对她也没什么聪明的印象，干脆就装傻好了。

    “是的，请问姑娘你是？”董洁仪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猜到许长赢的身份，但为了掩饰自己在背后跟她通过信的事，假装不知道来电的是谁。

    尽管许长赢不知道闻景和家里会出现的女性成员是谁，但女人的孩子菊告诉她，听电话就是威胁她的董洁仪——闻景和的恶毒后妈。

    “原来你就是救了我们家景和的恩人，难为你还惦记着景和，我叫他过来接电话吧。”

    董洁仪的话带着笑意，许长赢不难想象话筒对面的她此时脸上一定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不过许长赢并不想配合她演戏，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接受她的威胁，顺水推舟好博取她的初步信任。

    “不用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好地向他传达我的问候。”许长赢拒绝的话说得很软，听起来就像是任董洁仪做主。

    董洁仪听到这话，嘴边的笑容不禁明艳了几分。

    许长赢这人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但还是识时务的。她已将开始期待，许长赢来到闻家之后，和她联手把闻景和搞废的画面了。

    挂掉电话之后，许长赢先是去交了电话费。拿出六块的时候，她的整个心都在滴血。

    她是想速战速决，跟董洁仪表达自己配合的意愿就行了。没想到硬是被她带着进行了一轮客套废话，花了五分多钟。

    许长赢一脸不开心地从打电话的地方出来，看到不说话等着自己说具体情况的两人，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才开口，“她要我过几天之后去闻家找她。”

    董洁仪的话当然没有这么直白，她在电话里说的是，闻家上下都很感激许长赢对闻景和的救命之恩，希望能找机会答谢她。邀请许长赢去闻家做客，他们要好好感谢她。

    这番话说的非常漂亮，但就算董洁仪没有背后那番要挟，许长赢也是打从心底方案这番话。

    感谢救命恩人也是如此高高在上，要人家主动上门去领取谢礼。就好像许长赢能跟闻家扯上瓜葛，是多么天大的恩赐。

    “我答应她了。”

    唐承烨想建议许长赢下次遇到董洁仪的要求可以先答应，许长赢已经快他一步把他想要的结果抛出来了。她脸上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抗拒，唐承烨准备好的劝解词无用武之地，只能全都咽回肚子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跟你去完银川公安局之后马上动身。”许长赢觉得如果自己不快点出现在董洁仪面前，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又出招阴人。

    毕竟这可是一个，估摸好时间，信寄到第二天就让人上门示威的狠人。

    唐承烨作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有权利随机应变决定许长赢的协助方案。出发之前大家共同决定，将她先带回公安局再做安排。

    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接触董洁仪，她就先找上许长赢了。

    事已至此，再将许长赢带回公安局也没什么太大作用了。到不如让她先潜伏到董洁仪身边，后续再慢慢将其渗透。

    不过银川县还是要去的，只有在那里才有去闻家的火车。闻景和的家里在隔壁省的省会丰都市，有火车可以直达。

    唐承烨回到银川之后就忙了起来，只交代了许长赢留意董洁仪的一举一动。

    许长赢要曲文佳，宋河陪着她去火车站，但去丰都市的只有她一个人。丰都市没有走私团伙的运作线，宋河的主要任务是揪出那些运输文物的人，他不能脱离运作线的活动范围，否则视为逃跑，立刻从污点证人变成逃犯。

    “祝你一切顺利。”

    许长赢觉得这一幕似曾熟悉。同样的人，同样的离别。只不过上次是她目送宋河离开，没想到半载之后两人的位置调了过来。

    她应了一声，拿着行李走进车厢。人群太过拥挤，她甚至做不到去窗边跟宋河挥手道别，只能顺着人流被挤到离自己座位很远的车厢，再慢慢找回票上标着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