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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有钱衿昭赚

    池岁寒这一趟是来雪城找东西的。

    他一路从魔族来,发现人间和修真界比起以前都冷清了许多,接近雪城的时候就更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么冷的地方。

    唯独雪景不错,尚可忍耐。

    他一路观着松雪冰凌,独自晃到了雪城之下,心里想着如果雪城的护山大阵一会儿若是拦着他,该如何闯进去,见血还是不见血。

    然而还没走到护山大阵覆盖的地方,面前倏然闯入一片明艳的鲜亮,晃眼的水蓝色像是日光下的瀑布,裙摆在他面前摆动,在皑皑的白雪衬托下更加流光溢彩。

    太亮了。

    池岁寒眯了眯眼,微微别开了目光,心里的不悦还未在脸上表现出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

    池岁寒小臂一紧,紧绷的肌肉遒劲有力,浑身的气势散开,低头看向站在面前对自己无礼的人。

    继而错愕在原地。

    他就这么看着楼衿昭,连手都来不及抽回。

    楼衿昭早就见着商机就不管不顾了,根本没察觉到池岁寒的目光是怎样的。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握着的手不是一只普通的手。

    这分明是招财猫的爪子!

    晃两下就能让她日进斗金财源滚滚那种!

    楼衿昭隔着两步端详他,或许是眉头蹙着的原因,面前男子的样貌明明和离火似的具有侵略性,一靠近却只觉得冰冷。

    她站在池岁寒身边少见地打了个寒颤,面前的人脸色有些沉默的冷,似乎不太好相与。

    啊,冷艳厌世美人,这个人设够吸粉。

    美得很美得很。

    她自顾自想得眉眼弯弯,直到感受到气氛有一丝僵持,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无礼。

    楼衿昭不好意思地朝池岁寒笑了笑,却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在面前的人彻底不耐烦之前,她右手掐着指抬起,凑近了他玄乎道:“这位道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印堂红光宛若紫微星升起,我掐指一算,你大概是个易‘爆’体质,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雪城的选秀?”

    像是狐狸盘算起坏主意,讨好又狡猾。

    “......?”

    池岁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心里那股戾气在楼衿昭格外好声好气和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散了,另一原本负在身后紧握的手也松弛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撑伞,细雪纷纷扬扬地下得更大,夹杂在两人的对视之间。

    楼衿昭侧颈处有三颗连成一线的小痣,最末尾的那颗落在锁骨处,堪堪被衣领挡住。池岁寒的目光在上面清晰地打了个转,最后他对上楼衿昭期待又明亮的目光。

    池岁寒发现面前的小姑娘眼里没有一点别的情绪,只有抬起的手还不伦不类地胡掐乱算着。

    他忽然就松开眉宇笑了。

    魔尊大人觉得自己是被气笑的。

    看了她良久,他薄唇才微动。

    “好啊”

    *

    不远处的燕长归不忍心地别开了眼。

    他很想上去说两句诸如“道友,你以为她掐指是在算你泼天富贵的命格吗,别傻了!她只是在算你能为她挣多少钱!”的话。

    但燕长归最终只是看了一眼相貌气质惊为天人的池岁寒,然后三缄其口。

    对不住了,爱莫能助。

    因为今后你也会是我的摇钱树。

    “道友,不知你师从何方?此次来雪城可有通知自家宗门?”

    楼衿昭一刻都不多等,径直走到小篷边拿过名册,提笔开始帮他登记。

    有几片雪花落在了册子上,晕开了几个墨字,楼衿昭侧了侧身子,往里走了些。

    池岁寒垂眸看着半个身子还留在外面吹风落雪的小姑娘,似乎是想要看看她在写什么,于是边靠近了她一些边,轻声道:“无门无派,孤身一人。”

    阴影笼下,楼衿昭感到有人靠近,抬起头刚好看到那张忽然凑近的俊脸,她呼吸一屏,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整个人都进入在了隔绝风雪的小篷下。

    池岁寒看着她悄没声儿的小动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直起身子恢复了原本的笔挺站姿。

    楼衿昭没注意到这些,低头在名册的“师承”一栏上写了个“无”,又问:“道友年岁几何?”

    “二十有一。”

    楼衿昭记下:“道友贵姓?”

    她问的太过自然,池岁寒勾起的嘴角沉下了些,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些探究。

    他缓缓轻吐:“池。”

    “迟暮的迟?还是池塘的池?”

    “……”

    池岁寒不再看她,抽走她手里的笔,俯身隔着合适的距离,就着她一手捧着的名册,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池岁寒”三个大字。

    他把笔还给楼衿昭,黝黑的眸子里带着最后一丝询问:“你认识我?”

    楼衿昭从那恣意的三个字上移开目光,对上他看起来略微希冀的眼,然后不负众望地点了点头。

    池岁寒的手紧了紧。

    “现在认识了。”

    我的招财猫啊!

    “……”

    池岁寒瞬间松开手,后撤了几步,变回了冷冷的样子。

    他就说人界太冷太无聊,在这里呆久了会变蠢。

    这才几年就不记得他了?

    池岁寒在确认完楼衿昭不记得他了之后就不再有什么询问,半敛着目,视线也不知落在了何处,楼衿昭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似乎心情没有先前好了。

    楼衿昭记录完所有他的信息,抬头和他说:“征名九日之后结束,这个月十五,所有符合选秀资格的修者会收到雪城送出的飞雪棱,届时可凭此信物前来雪城报道参加比赛。”

    “若是没选上呢?”池岁寒打量着周围随口问。

    “那便是是有缘无份了。”楼衿昭看了看他,笑得脸颊上的酒窝浅浅,“不过道友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一定能收到飞雪棱。”

    “为何?”楼衿昭说得太笃定,池岁寒有些不解。

    楼衿昭一笑:“因为我是老板,我说了算啊。”

    楼衿昭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像是这个年岁的小姑娘独有的鲜活,明艳的笑容让池岁寒愣了愣,随即他嘴角微微勾起,微不可查地笑了。

    他想起三年前灰头土脸的楼衿昭仰着头,叉着腰大言不惭对他说将来要成为第一首富时的表情,傲娇又嚣张。

    嗯......似乎也和现在差不离。

    真成大老板了。

    还挺厉害的。

    楼衿昭看着站在风雪里笑得不真切的男人,心里蠢蠢欲动的赚钱瘾又犯了,她留下一句“稍等”,然后转身踩着雪朝着燕长归跑去。

    燕长归惊恐地看着楼衿昭在自己的芥子囊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把伞,又转身朝池岁寒跑去。

    燕长归额角抽了抽:“……”

    算了。

    不和摇钱树计较。

    池岁寒看着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又回到自己身前的小姑娘,他轻喘了口气,问:“做什么?”

    楼衿昭举了举手里刚从师兄那里薅来的伞:“道友独身一人,可要照顾好自己,雪城的飞雪比别处更加冰寒异常,撑把伞吧?”

    池岁寒顿了顿,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被轻轻敲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不需要谁的同情或关心。

    他最讨厌被怜悯。

    哪怕这个人是楼衿昭。

    可楼衿昭的眼里没有和别人一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关心他,让池岁寒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素色小伞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了。

    池岁寒抿唇,有些不自在,刚想还回去,就见楼衿昭朝他挥手,已经重新跑回了燕长归身边。

    “道友——”小姑娘在不远处回头朝他喊:“收到了飞雪棱,一定要来啊!”

    眼前飘了片雪,有些冰。

    池岁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撑开伞,稳稳举在自己的头顶。

    *

    楼衿昭为自己的选秀招揽了一个种子选手,一扫先前的不悦,和燕长归回去的路上一直捣鼓着自己飞雪棱。

    “刚刚那位,你这么看好?又是送伞又是打包票他能收到飞雪棱的。”燕长归问。

    “嗯!”

    “怎么说?”

    “他很厉害。”楼衿昭低头传着飞雪讯,回答得简洁。

    燕长归挑眉:“哪里厉害?”

    楼衿昭神秘一笑,手指最后在飞雪棱上一滑,终于抬头:“长得很厉害!”

    下一瞬,无语中的燕长归就感觉到自己的飞雪棱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楼衿昭刚刚传来的消息。

    但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渐渐紧蹙。

    【请修真界给雪城道歉!谁说选秀没看头?我才发现雪城选秀里有这样一个冷艳的大美人!】

    【绝世风姿,风华绝代的他厌世至此究竟为哪般?】

    【孑然多年,从无人走进他的内心,背后的原因令人心酸!】

    【不负如来不负卿,努力的他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榜样!】

    “……你刚刚头也不抬就是在想这个?”燕长归脑子里浮现了池岁寒刚刚被拉着报名的场景,心里又开始良心不安了几息。

    楼衿昭点头:“咱们的选秀现在的噱头还不够,不够引人注目,当务之急就是把名声打出去,这办法虽然缺德了点,但管用就行。”

    燕长归不赞同:“师妹,行商不能昧着良心,这可是你从前和我说的。”

    “……没那么严重,这只是我初步的想法,落实的时候会考虑实际情况的。况且这不仅吸睛还紧扣振兴主题,掌门看了都挑不出刺来。”

    办法很多,不一定要用缺德营销号的方式。

    楼衿昭简直忍不住要夸自己一句天才。

    “那你传给我是做什么?”

    楼衿昭:“我一忙起来就不看飞雪棱,想让你等陆谅回来了再传给他,他交友广,噱头唬人最在行,这事交给他来办最好。”

    燕长归真是对楼衿昭的脑子自愧不如,又问:“他若是还生你的气呢?”

    “呵。”楼衿昭一边拿起弟子令牌开启山门,一边皮笑肉不笑,“那我会把他存在我灵器铺子里的那些废物全都丢到大街上去,他若是不想赚钱了就尽管生气去吧。”

    燕长归颔首表示赞成。

    楼衿昭和燕长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走进雪城的山门,正要关闭结界,忽然看到身后百米的地方还立着一个执伞的修长玄色身影。

    孤零零的,伞上的薄雪就快要和雪白的背景融为一体。

    燕长归怪讶了一下:“他没走?”

    “难道还有事?”楼衿昭嘀咕了一声,重新把山门打开,朝池岁寒走去。

    等到了人面前,才看到他观望着四周,不知在寻找什么。

    “道友,可还有事?”

    池岁寒不紧不慢把目光收回来,放到楼衿昭身上,道:“无事,只是在找住的地方。”

    楼衿昭懵了一瞬,然后瞬间明白过来,目光里带上不解和惊讶:“......你就住在山林之中?”

    池岁寒似乎并未觉察出楼衿昭话里的迟疑,坦然地点头:“独自行走,幕天席地,随遇而安。”

    “啊……”他说得太过无所谓,让楼衿昭觉得自己不该露出同情,于是她抿唇想了想,对他说:“如今天寒地冻的,就算是修者也禁不住这刺骨的天。反正你九日之后也会来雪城报道,不如这样,我先提前带你进雪城?”

    楼衿昭好像不对人设防的样子让池岁寒皱了皱眉,他提醒道:“生人进入,似乎不太合适”

    楼衿昭点头:“不必担心这个。来参加选秀的修者都会居住在雪城单独开辟出来的不眠山上,比起其他修者,你只是早些住进去罢了。”

    “……”池岁寒:“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楼衿昭的确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的。

    毕竟谁不喜欢招财猫日日待在自己眼皮子下呢?

    “对了,虽然不眠山是我的地盘,和雪城关系不大,但我的飞雪棱能记录所有出入者,未免有人找事,这几日你若是要出门,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

    池岁寒和她并排走着,手中的伞微微往下,向她倾斜,应声:“嗯,知道了。”

    但他又很快皱眉,状似不经意:“经常有人找你的麻烦?”

    池岁寒看起来话少又让人省心,楼衿昭满意得不得了,此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山门里,山门结界合上的声音盖过了池岁寒的声音,楼衿昭听得不真切,故而池岁寒也没有等来回答。

    楼衿昭将前因后果给燕长归解释了一遍,池岁寒就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雪松上,安静地等待着。

    燕长归见人都已经领进门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又打量了两眼池岁寒。后者的目光转回来淡淡地扫过他,又像是目空似的挪走,没有一点和他客气的意思。

    燕长归:“……”

    他收回目光,然后将手里的一张雪符递给楼衿昭:“刚收到的讯。”

    顾忌着有外人在,燕长归只说了这么一句。

    楼衿昭连手都没伸出去,只是随意看了眼。

    雪符上面是姜无灼的掌门印。

    姜无灼有事找她。

    “让他把找我的事由写明白了,他以为雪城身价最高日理万机的人是随叫随到这么好说话的吗?”楼衿昭翻了个白眼,又变脸似的转头和池岁寒和蔼说:“道友,我带你去不眠山。”

    刚才的对话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池岁寒,也没有让他产生一丝好奇,他只是朝着楼衿昭点点头,然后跟着她离开。

    只是路过燕长归时,那张带有掌门印的雪符无端飘起,从他眼前掠过,在燕长归反应过来伸手拿时,一簇无名火苗自下而上地燃烧,瞬间吞噬了整张雪符。

    玄色衣袍擦过雪地,只留下细小地几粒余烬,很快又被落雪掩埋。

    雪符的自焚销毁让燕长归错愕在原地。

    一无所知的楼衿昭走在前方专心领路。

    唯有池岁寒心里琢磨着“姜无灼”这三个字,眼里泛着丝丝血红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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