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珀已经保持着几近呆滞的神情，在病床上坐了有半个小时了，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已经算是把这个挂名在警局里，主要是负责不可外传灵异事件的小年轻，当成自己的儿子的中年警官童夜光担心地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又晃。
“小盛？小盛！”
他像是在半梦半醒间突然被人从梦中拽出来，在明显打了个哆嗦后，他看向和自己搭档的前辈。
“老童……？老童！”盛珀恨不得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去找纸笔去把他梦里见到的那些全都记录下来，“快和我师门说，地府还在，但是现在情况大乱，阴阳两界的缝隙中藏有大量从地狱潜逃的鬼怪，阳世的恶念有时会打开缝隙，让它们趁机逃出来，难怪最近有如此多的鬼怪作祟！我——”
“你冷静点！”
童夜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病床上，以防万一他把输液的针头给碰掉。
“你应该庆幸自己在超市的地下车库被车撞了，竟然还是毫发无伤。”童夜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算是提前感受到如果自己七岁小儿子长大后有可能会有的青春期，“现在你要做的是休息，还有一些笔录，毕竟那位大明星还在警局没放出，再拖可能就有舆论问题和压力。”
盛珀的后背碰到柔软的枕头，然后他像是缓过神来。
“杜十旬……那我能不能见见他，或者打电话也行！”
童夜光看着他满脸认真的样子，最后选择叹了口气。
“你这一开始追查线索，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实际上，说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很早以前就被同事加以同样的评价和吐槽。
半个小时后，在警局里做完笔录的四人又专门跑了医院一趟，前不久还在这里住院，所以现在如何不引人瞩目地上楼，他们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跟着他们在复杂人少的医护人员走廊通道里穿来穿去，最后竟然也成功到达病房门口的童夜光眼神复杂地盯着这几个人，感觉他们某种意义上好像也很算是反侦察跟踪的高手级别人物。
实际上，沈醉来之前就知道盛珀是想和他们确认什么。
游戏、鬼怪，以及GM说的那些话，想要一次性消化的确是有些困难。
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盛珀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不是在做梦。”沈醉直接打断他的“魔法吟唱”，开门见山地说道：“那些事情是发生过的，等等去看看手机多出来的app，里面有一个论坛功能，首页热度最高的那个帖子里有很多干货解释，作为新手的你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通过论坛与GM联系。我们和你的身份其实一样，都是玩家，目前的目的也是一样的，是想找到从地府潜逃回阳世的杨回，阻止他继续作恶。”
“现在还在游戏，是因为杨回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在阴阳两界的缝隙中停留过一段时间，被他鼓动一起‘越狱’离开的鬼怪还有很多停留在地狱级别的副本里，通关那些副本，找到那些鬼怪进行拷问，说不定就能获得线索。”
“以上，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一长串的话说完，沈醉还是面不改色，连大喘气都没出现，这让童夜光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同时，这串表述高效、准确，还很全面，这让总是和公关打交道的齐向文也鼓起掌来。
盛珀沉默几秒，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听懂了。”
童夜光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刚才听了全过程，但是又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进入自己的脑海里。
他张开嘴，“刚才说了什么？”
同样被地府阵法设下的保护影响的齐向文拍拍童警官的肩膀，“没事，年轻人有时就是会说些我们中年人听不懂的话，就算听不懂也不影响。”
童警官：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好像是被损了。
“我确实遇到了一个人。”
沈醉予以纠正，“一个鬼。”
话到这里，盛珀沉默几秒，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那真的是地府？”
看他的表情，感觉是想说，那也太现代化了。
沈醉把之前魏朝雨和她说的那些话搬出来，和他又解释了一遍。
“因为新一代的比较多，所以进行了改革，说是要与国际接轨。”
盛珀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想起师门里曾经流传过的玩笑，说是现在我国的幽冥地府指不定也在积极接轨国际，因为现在就算活着的时候移民国外，死后的报应还是说到就到，有一户人家的后代就是后来被逼得不得不回国来，回自己的老家后，自己出钱修桥修路，资助贫苦儿童上学十几年，家里每年都有人横死的报应才逐渐停止。
“原来杜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他喃喃自语。
杜十旬摊开手。
他当时在地下停车场说的的确都是真的。
虽然过程很是曲折，但能够得到理解真是太好了。
盛珀最后不死心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去那个地狱级别的游戏里？”
这个问题，杜十旬可以肯定地回答他。
“信誉值到达100以上就可以，一般一场游戏成功通关的话，信誉值涨分10到15。”
盛珀想想之前那场游戏里，自己少得可怜的信誉值，然后又问道：“那我们猴年马月才能挑战地狱级别的副本？”
从第一个游戏副本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地狱级别里沉浮的杜十旬又老实回答他。
“我们已经在挑战地狱级别的副本，不过还是先劝你准备好道具，研究过自己能够使用的能力，再做挑战比较好。”他顿了顿，想起在上一个洋房里遇到的那件事，“有些副本里的鬼怪应该是从杨回那里得到了力量，所以可以直接伤害活人魂魄。”
盛珀第一反应是，杨回果然是罪大恶极；接着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等等，按照这个逻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岂不是两个高玩？！
***
盛珀这件事过去几天后，沈醉他们的生活像暂时又恢复成了日常的节奏。
现在给杜十旬当灵异方面的保镖工资的确可观，加上目前他对外还在说是“养伤中”，用不着跑东跑西的，所以工作量实在称不上大。
但是自打他和盛珀在附近的超市里发生争执，消息瞒得再好，网络上也有些言论说最近频繁出入警局的就是他，哪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些风言风语也让其他真正关心他的人感到不安和担心。
这天杜十旬接了还在国外的家人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叹了口气，然后在沈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看样子休假时间也要结束了。”
经纪人齐向文最近其实已经在商量行程问题，加上王导又问他要不要来试镜一下他最近想要准备的武侠电影，所以他很快就要忙碌起来。
听到他明显是觉得还没和沈忘忧一起玩够的语气，坐在他对面，正在看他采访杂志的沈醉抬起头来看他。
“休息和工作都不能放松，当公众人物也是很辛苦的。”
杜十旬接住向他扑过来的沈忘忧。
“那可不是，等我赚够养老钱，就考虑退休好了。”
沈醉恰好看见采访杂志上，记者问杜十旬最初进入演艺圈是因为什么契机的问题。
“我记得你当时就说，演员就是你单纯的职业，然后你的梦想是到四十岁就退休。”
“啊……”他看见沈醉手上拿的那本杂志，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提出来后，又好像有些莫名地吃味。
沈醉没等到他的回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他正目光委屈地憋着什么，想说但是又不敢说的样子。
“……”几秒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沈醉干脆直接提问：“你想说什么吗？”
如同被打开闸门一样，在沈忘忧已经带上揶揄的目光里，杜十旬立马开口。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
“我以为你地主家耿直傻儿子的称呼应该还是很准确的。”沈醉说道，“还是说你其实在采访的时候，没有说真话？”
她觉得杜十旬多半不会撒谎，只是难得起来了调侃之心，故意这么问。
毕竟这段时间她在网上主动或是被动补习了不少关于杜十旬的事情，甚至知道了因为他在古早时期难得去综艺，因为太耿直，所以看起来和所有嘉宾格格不入的段子，以至于地主家耿直傻儿子这个称呼广为流传。
“我才没有说谎。”他咳嗽了了一声，眼神一直在往她手上杂志采访的后半段飘，“应该说是现在年龄不同，所以想法其实也有改变。”
早就看过那本杂志的沈忘忧坐在他怀里，笑嘻嘻地和沈醉揭露真相。
“因为爸爸在杂志上说，他的理想型应该是女版的他自己。”
“喂！”杜十旬立马试图用手捂住它的嘴。
但是沈忘忧才不给他机会，立马扒拉着他的手，嘴不停地继续说他以前的黑历史发言。
“然后记者调侃问他，那岂不是要变成肌肉猛女，一个打四个了！”它说道：“但是我看妈妈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
沈醉：……谢谢你奇怪的夸奖。
杜十旬现在连耳廓恨不得都是红的，他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总之！那已经是以前我的想法，和现在我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如果现在还有人问他的理想型，他保不准就会说，他的理想型现在就坐在自己对面这种耿直的话。
沈忘忧嘻嘻一笑，像是配合杜十旬的话给出一个台阶。
“那趁着爸爸上班前，我们要不要工作日去游乐园玩！”
“就最近会有烟花表演的那个！”
在桌上另一本最新出版的杂志封面上就是那张大型游乐园的宣传图，而上面的配字写的是“夜晚告白的烟花”，里面的宣传更是主打情侣在烟花下许愿就能实现这种噱头。
虽然看着不是很真，但因为烟花和环境真的很美，还是让无数人都愿意花几张门票前去实地亲自感受一下。
不过沈醉明显是没有注意，那本没有提到杜十旬的杂志，也没有想到那烟花背后的含义。
见她爽快答应下来，沈忘忧对着杜十旬动作调皮地眨眨眼，似乎在说，爸爸我可是拼命帮你喽，是时候把自己这么多天暗自练习的模拟告白经验拿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