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一把火能把骨头架子烤缩水，把一只大号孔雀烤成小鸡仔吗？

    放在前世，这高低得把物理老师和生物老师一起气出内伤。

    但现在是在修真界。宁昭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莫非，她二师兄脑袋里全是水，而身体、骨架里95%也都是水，所以蒸发之后，就等比例变小了？

    就好像二师兄原本等于一包薯片，看起来大只，其实全是假象，气一放，本体就那么一点点。

    嗯，作为一个曾经偶尔也会吃薯片的有经验的砖家，她觉得这番推测实在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而就在她思考物种起源的时候，那只黑不溜秋鸡仔已然努力地蹦跶到了倒在地上的修士身边。

    发出了“嘎嘎嘎”的叫声。

    明采半睁着眼睛，灵魂发问：“此处乃万丈悬崖之下，这般偏僻……为何会有凡界的鸭子？”

    她少时在凡界生活，因为修士神识强大，那些记忆后来也一并长久地留存在了脑海深处。如今听到这“嘎嘎”的声音，仿佛DNA刻在里的记忆终于被唤醒，下意识就喃喃问出了声。

    宁昭敢肯定，她二师兄虽然已经变成了二师兄mini，但以她良好的目力专注观察，那小鸡仔听到“鸭子”两个字，带着黑灰的两条短腿绝对抖了抖。

    她露出看破一切的微笑。

    二师兄居然也有今日，昔日无比自恋的漂亮孔雀被一把火烧成丑小鸭。

    而三师姐一如既往的发挥正常，懵懵懂懂的疑惑最为致命。

    明采却还没说完，接着又道：“……凡界的鸭子，好似也没这般黑丑的。难不成是哪个无意间带入修真界，换了形貌不成？”

    慕云刚刚从僵硬中找回知觉，立刻又是一抖。

    他蹦了蹦，试着扑翅膀小小飞一下，展露一下自己的英姿。奈何眼下身子不争气，翅膀就那么一点点大，羽毛还被烧得干干净净。飞是飞不起来的，而且因为如今的外形感人，做出这种动作也没什么美感可言，看起来傻不拉几，不大聪明。

    可惜外头没别人，宁昭觉得遗憾，没能和崔师兄他们共赏此景。

    今日，那扑克牌上的大小王就是她二师兄的身份证，门前大桥下游过的全是她二师兄的街坊邻居。往后她还能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讲修真界童话：

    “从前，有一只非常自恋的孔雀妖。他有一身漂亮的羽毛，每天都要反复欣赏自己的美貌，恨不得从别人眼睛里给自己照镜子……你们猜怎么着？后来，他就被烧成了丑小鸭。嘿嘿，他自恋的毛病不治而愈了！”

    旧瓶新酒，简直不能更正能量了！

    明采却不知这些，她人在幻境里，神识混沌，察觉不出现实与幻境的边界。只面色苍白地扯了扯唇，轻声道：“你是想逗我笑么？凡界有句话说‘人不可貌相’，看来即便是鸭子也是一样。丑是丑了些，心地却良善。”

    “只是我如今身负重伤，还不知能否活下去，没有气力分出心思应你。修士陨落恐会有些动静，若是伤着你反倒不好，你且去别处罢。”

    语毕，明采抬手推了推面前羽毛都烧没了的黑煤球，想要它自觉离远一点。

    慕云：*****！

    他被推开几步，黑豆似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不情绪的，也没动。听在宁昭和明采耳中，一阵“嘎嘎嘎嘎嘎”的声音，实在是加密通话。

    两个人都没听懂。

    但宁昭猜测：“难不成，是太感动了？发表了一番对暖心师妹的感谢？”

    她只想到了第五层，却没想到慕云一半在第五层，一半还在第一层。

    慕云一半为向来冷漠的师妹竟出此言而动容，一面则为那“逗我发笑”和“人不可貌相”而幽怨。

    他不过是变小了些，回到了幼年时期的模样，又被火烧了羽毛，熏得有点黑。在师妹眼中如何就成了丑鸭子了？

    作为一个以美貌为傲的半妖，他很不情愿，决定再挣扎一把。

    于是，他又努力蹦了下，睁大眼睛，努力露出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眼神。

    这等姿态，若是以他原来那副英俊公子哥的模样来摆，绝对是美的。但他如今只是一个若是眼睛花了连头和尾巴估计都辨认不出的黑煤球。

    明采只觉得它是想努力让她笑，哪里想得到这是在展示美貌。

    她又努力笑了笑，难得好脾气地安抚它：“这样行了吗？……我恐怕要撑不住了，你快些离开罢。”

    慕云：？

    贯来喜欢冷着脸的师妹连着笑了两回，这放从前可是稀罕事。难道他如今真有这么好笑？

    可惜附近没有水源，他没地方照自己，只能靠猜的。

    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丑到好笑。这不可能。

    宁昭在外面笑得有点肚子疼。

    想着有万象镜，她不敢笑太大声，一边努力保持矜持优雅一边笑……憋得肚子更疼了。

    青屿悠悠然指着面前的画面道：“你瞧，都这样了小宁还不愿笑出声，可见他们师兄妹情深，小宁心中还想着给她好面子的师兄留些体面。如此心细到令人感动的小姑娘，剑君难不成也忍心送她去做那样危险的事，乃至丢了性命？”

    秋虹剑君：“……”

    她也不知这青屿如今是哪根筋不对，不仅关键时刻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还满口胡言乱语。师兄妹情深她没看出来，倒是看出这师兄妹之间恐怕没什么同门情谊。

    而画面一转，见明采把慕云推走后，慕云又自己一步一步蹦跶回去，死活要守在她旁边不肯走，宁昭又抬手抹了把眼泪，喊了句：“二师兄，你真的，我哭死。”

    青屿再次扬眉，缓缓道：“小宁就是这样温柔善良的小姑娘，见她师兄在幻境中饱受折磨，便情不自禁潸然泪下。剑君可听到这句‘哭死’？小姑娘内心脆弱，连心疼都受不住，哭都能哭死，更别提那近乎献祭的法子，小宁恐怕是受不住，难当此任。剑君还是另想它法。”

    秋虹剑君抿了抿唇。

    因为她看到画面里那“内心脆弱”、“哭都能哭死”的“小姑娘”，在说完那句话后，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低头捂着腹部，乍一看似乎真的是难过到不行。

    可她耳边却还听到了憋笑没憋住的笑音。

    ……简直荒谬。青屿不仅头脑和眼睛出了问题，怕是连耳朵也不大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