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杏花微雨

    众所周知,炼器炼丹的修士,在灵气掌握上的精准程度都比一般人要强些。

    但是很显然,这绝对不是为了隔空取一颗卡在阵盘缝隙里的秀儿瓜子。

    崔正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探进灵气,勾出了那颗瓜子。

    宁昭很是感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崔师兄救秦师兄一命,上帝会铭记崔师兄的功德的!”

    崔正卿面无表情:“……这就不必了。宁师妹能尽快破阵便好。”

    吃一堑长一智,他算是明白了,热情背后的真相往往冰冷无情。宁师妹的好话少听两句,指不定还能延年益寿。

    在里面卡着的异物被取出后,阵盘安生了不少。只是被里面的灵气波动搞得摇摇晃晃,看起来一副随时都要爆炸的危险模样。考虑到灵器爆炸的强大冲击,宁昭赶着时间破阵把它取了出来。

    秦惜惜打了个滚,终于从那困阵圈出的一亩三分地逃离,浑身上下都烧得破破烂烂。

    宁昭原本真的很想严肃地表示一下自己误伤友军的歉意,然而开口却成了:“对不起秦师兄……我天,我们的弟子服居然还能烧成渔网衣!”

    秦惜惜后知后觉抱紧自己,欲哭无泪:“人家,人家是正经男修的!”

    可他一句话刚落下,后面紧跟着又来一团火球。

    很明显,人是有极限的,但是这位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她不是人。

    待明采一剑挡下这团偷袭来的火球,感觉这么下去没有尽头,也皱了皱眉,扬声道:“道友,我们分明是在为你解决问题,何必要大打出手呢?”

    新娘子似乎笑了声,随后幽幽道:“修行本就讲究因果,他负了我,便要承了恶果。我如何不能杀了他?”

    明采这才想起,刚才她师兄师妹一通神奇操作,已然给秦师弟安排了个负心夫君的身份。七星塔内的生灵都是幻化出来的,思考能力非常有限,怕是已经把他们编造出的谎言当成事实了。

    那她现在就等于是在追杀负心汉……

    明采思索片刻,居然发觉:“……似乎有些道理。”

    同门的感情竟然如此脆弱,秦惜惜抱着自己,忽然感觉透心凉,浑身抖了抖。

    宁昭连忙道:“秦师兄!秦师兄你坚强一点!”

    说完,又回过头,看向那不久前还和和气气的新娘子:“宝友,你要我们找你的夫君,就是为了杀了他吗?”

    新娘子没有否定,只是道:“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宁昭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看错人了,这肯定不是个恋爱脑,是个实实在在的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但是,眼下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看到新娘子隐隐像是又要开打,宁昭正色道:“你见识少,还是太单纯。其实对渣男而言,世上最狠的报复,可不是杀了他。”

    新娘子语调上扬地“哦”了声:“那是什么?阉了他?”

    宁昭:“……”

    她居然差点就要点头了。不愧是疑似莲若长老的心魔投影,好生逆天,如此勇猛!

    可秦惜惜却实实在在又吓了一跳,浑身一抖,险些哭出声来。

    宁昭连忙把自己脑袋里不合时宜的认同感抛出去,勉强找回自己的脑回路:“这就有点太黄太暴力了。现在我们讲究绿色健康。”

    新娘子迟疑了一会儿,随即疑惑:“绿色?那又是什么?”

    “这很简单,”宁昭站直身子,面对她微微一笑:“渣男嘛,最爱的永远是下一个。佛修都说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之苦。只要让他没有下一个,看上一个得不到一个,岂不是一辈子都在体验求而不得?”

    这下不仅新娘子,连明采也陷入了沉思。

    几息之后,新娘子问:“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可如何让他求而不得?”

    宁昭:“这就是‘绿色’了。正所谓‘断背山下,百合花开’,姐姐妹妹一家亲,还有渣男什么事?”

    新娘子:“……”

    这实在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修真界的修士在情欲上都比较寡淡,就连正常的道侣都没多少,更别说女修和女修勾搭在一起。宁昭一番发言,简直惊世骇俗。

    趁着新娘子思绪混乱,宁昭趁热打铁:“所以,现在最需要的是想想他最近是看上了谁才做了负心汉,找到那位女修。”

    秦惜惜连连点头。

    只要别再伤害他便好,呜呜。

    谁知这位新娘子沉默了一会儿,出口却是:“若是他爱的人太多呢?我总归不能像他一般博爱。”

    嘶,居然还是个脚踏n条船的!

    宁昭都给惊清醒了:“那……不是,道友看起来居然如此为难,他到底爱了多少啊!”

    新娘子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他说,他要为天下苍生而活。今生必然负我,要我不必再等,相会无期。彼时我们已要结同心契,他却一走了之,再无音讯。如今你要我不杀他,可我如何抢的了天下苍生?看来,你的办法不如我的好用。”

    说着,又要攻来。

    明采垂眸沉思许久,忽然眼神微亮地抬起头:“原来如此。”

    她好似恍然,紧接着问:“‘封心锁爱的美人修士’,道友,你可识得这个名号?”

    宁昭:“???”

    一个中二病犯了说自己要为了天下苍生抛弃道侣的渣男已经够令人震撼了,这“封心锁爱的美人修士”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号?

    新娘子的动作却迟疑了一瞬。

    “你如何会知晓我不久前才想好的名号?”

    明采把剑收起,上前一步,行礼道:“前辈有所不知,七星塔内没有时日,但外头岁月已过许久。前辈的大作,有幸在宗门藏书阁内拜读。那位合欢宗修士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晚辈不敢不铭记于心。”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她师姐如此认真,宁昭不禁想起了一些曾经没能想通的话。

    ——“小师妹,我知晓你年纪轻,没有见过这些外面的男修。但是听师姐一句劝,每个合欢宗亲传起码有五个以上的合修修士,他们毕竟修行的是阴阳合欢功法,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简单。可不是道侣的好选择。”

    ——“师妹,可是看清这位合欢宗亲传的真面目了?”

    ——“……总之,师妹你能明白就好。最近这段时间恐怕要经常和合欢宗的弟子们接触,小心不要被花言巧语欺骗。”

    ……

    这一瞬间,宁昭大彻大悟。

    明白了,全明白了。

    她师姐居然还是个话本子爱好者,不仅看《霸道魔尊一心想死》这等剧情流高手之作,还看缠绵悱恻的言情话本。按着七星塔内这位的言语描述,想必她写的定是一本虐恋情深的史诗大作。

    只是,宁昭疑惑:“合欢宗?前辈喜欢的不是光头吗?”

    新娘子许久没有开口,似乎是在判断面前的人是在套近乎,还是真的看过她还未写成的大作。

    半晌,才开口道:“我与他初见在合欢宗,他说他是合欢宗犯错被责罚剃了光头的弟子。我见他没有戒疤,便也信了。谁知兜兜转转,他说自己心系苍生,坦白过往,竟是剃度中途改了主意,独自离开天音寺,一路漫步到念秋城的佛修。”

    懂了,那年杏花微雨,他说他是合欢宗的弟子,这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天音寺在修真界最边边上,佛修们一般也不会离开各处寺院。若是不说,谁知晓一个没有戒疤的光头会是天音寺的佛修?

    但宁昭有点麻。这犯错剃光头的借口,好像有点粗糙。

    明采也有些意外:“……原来竟不是合欢宗的修士么?”

    她表情逐渐复杂。

    真情实感地提防了合欢宗许久,还几次警告师妹也不能掉以轻心,猛然得知这负心事居然不是合欢宗修士干的,有点像是被欺骗感情。

    新娘子却已自顾自喃喃:“他是佛修。只是我竟不知此处是七星塔。若是如今已过诸多岁月……兴许已然回天音寺,成了真正的佛修了。”

    这话古怪,宁昭捕捉到一丝异样:“‘真正的佛修’?他以前不像是佛修吗?”

    “他从前饮酒作乐,极尽佛修不可为之事。加之戒疤未点,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佛修。”新娘子恍惚叹道,“只是我从未想过,我与他那段情,兴许也和那饮酒作乐一样,是他彼时不愿做佛修的怨气作祟。恐怕从始至终,都只有我犯了蠢,直直陷了进去。”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轻飘飘的吟唱声后,艳红的身影渐渐模糊。

    未成形的心魔本就是无法自我消解的执念,因为耿耿于怀而逐渐根深蒂固。眼下就像是执念拐了弯,有些散了,幻化出的身影也跟着飘忽。

    宁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

    “等一下,前辈,我知道你想下班了,但你先别散!”她抓紧最后一点时间,问出了刚刚想到的哪个关键问题:“一个饮酒作乐,不愿做佛修的修士,他最后怎么忽然就性情大变?这中间应当还有别的事才对!”

    新娘子掀开盖头,露出明媚艳丽的白皙脸庞,抬头看向没有尽头的七星塔顶。身形缓缓消散,声音也逐渐飘忽。

    她最后留下的字句,是张口道:“兴许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做了件错事。不……”

    不……?

    不可说?不知道?不小心?

    可以续上的开头也太多了,只有开头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但可以知晓的是,这居然真的是莲若长老!

    修士容颜不易老,若是修炼速度够快,又注重养生,千百年都不一定会有变化。那张脸真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宁昭回了下头,见到崔正卿脸色微变,显然这位师兄很难接受师尊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跌宕起伏的情史。

    她却抓心挠肝,满脑子都是另外两件事——

    和佛修有关,又关系什么“天下苍生”,这后面不会还有她的戏份吧?

    而且,莲若长老刚来合欢宗那几天持续失踪,又说有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事,难不成就是再见前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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