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水声持续，突兀的“咕噜噜”一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江亦吟抬手摸了摸肚子，目光依旧落在那碗面上。
江敬见状，暂且转移话题，“早上干什么去了？都没来得及吃饭？”
“帮沈恪搬家。”江亦吟淡声答。
“那孩子吃了没？”
“不知道。”
江敬长吁，“我现在都担心你们两个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爸爸下个月去英国，让我怎么放得下心。要不我给你找位阿姨？”
江亦吟否决，“不用了，今天忘记了而已。”
“桌上的袋子里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今天路过你小学门口，看见外边有卖，就买了点，你趁热先吃点填填肚子。”江敬松了口。
“谢谢爸。”江亦吟视线往外放，又略带沉思地收回。
她早就不爱吃了，在去零城之后，在住进周家之后，所有和她童年有关的甜蜜记忆，夹杂着其他酸涩的有抑制不住想靠近的念想，一并消散。
“跟爸爸说什么谢谢。”
江亦吟不想煽情，半嘱咐说：“我回国前妈妈状态不错，下床还有点困难，您去了之后多带她出门逛逛，边上的公园有几只鹅，爱追着啄人，记得离远点。”
江敬：“你妈妈在电话里都和我分享过啦，我倒是想看看，英国鹅是不是都这么凶。”
“老顽童。”江亦吟摇摇头，“被鹅追的时候您可别哭，记得第一时间——”
父女俩默契同声：“抓紧妈妈的轮椅！”
说罢相视一笑，江敬把她推出去，“行了，别贫嘴了，出去吃东西，把小沈喊出来一起。”
江亦吟瘪嘴敬礼，拉着长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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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人向你发起视频邀请……
手机屏幕上的游戏骤然截断，沈恪那原本就烦闷的心情瞬间到了顶峰。挂断了后，“叮叮叮”作响的消息条又接连弹出来。
他带着单边耳机，左耳被炸得厉害，“啧”了一声，侧头摘下，摁下决断的输出键，完成最后一波厮杀，果断退出了游戏。
返回聊天界面。
小唐人：【你房子被人洗劫了？怎么空荡荡的？】
小唐人：【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小唐人：【挂我电话？】
小唐人：【你手机也被人抢了？你不会是被绑架了吧？有人觊觎你爷爷的上亿资产？】
沈恪闷闷发出一声叹气，冷着脸回他一句。
SK：【今天出门的时候门撞上你脑子了？】
视线上移看见他的名字，两眼一黑。
SK：【你这取的什么名，肉麻。】
小唐人：【太好了，你人还在，我还以为你被刀了。】
小唐人：【最近在追一个女生，配合人家取的情侣名，这你就不懂了吧。】
沈恪配合他问一句。
SK：【对方叫什么？】
小唐人：【她姓黄，叫小黄人，是不是很可爱。】
SK：【。】
SK：【幼稚。】
小唐人：【等你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也会改情侣名的。】
SK：【不可能。】
回完这句，唐舟没再轰炸他。
沈恪耳根子一清，重新戴上耳机，懒懒散散滑动屏幕，想再开一把。
“叮——”
锵锵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锵锵：【那碗面是给我留的还是给自己留的？】
SK：【？】
锵锵：【江亦吟，你姐。】
SK：【你想吃就吃。】
锵锵：【备注，姐姐或者小姑都行。】
SK：【我承认了吗你就一直强调。】
锵锵：【你不承认我就会一直强调的。】
锵锵：【你没吃？】
SK：【我不吃。】
答非所问。
江亦吟戳了戳屏幕，干脆起身去敲他房门。
敲门声持续了三四声才有回应，脚步声停在门边，男声沉沉，“有事？”
“你没穿衣服？”江亦吟隔门问。
沈恪垂头，扯了扯上身的黑T，因为搬家蹭上了点白灰，“问这个干什么？”
江亦吟含笑说：“不然，你古代穿越过来的？和人说话还得隔着个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和我说话的是个害羞的闺门女子。”
沉默十余秒，门被拉开，江亦吟下意识扫视他上身一眼。
沈恪换了身衣服，白T长裤，头发湿漉漉，耷拉下来变成顺毛，除了一手插裤兜里，一手防范地撑着门把手的警惕模样，比上午看着要规矩得多。
“写完了吗？”
沈恪吸了口气，抬手给她看手表，回呛，“不知道的还以为和我说话的是黑白无常，催着我上路。”
“欸欸欸，你见过我这么明眸皓齿的狱使吗？”江亦吟打住他的话锋，“这是为了我们未来良好共处一室打基础。”
沈恪掀眼，“室友需要互相了解这么多？”
行，你还挺记仇。
江亦吟举手故作投降，“改口了，家人，以朋友为前提的家人。”
沈恪颔首，淡声敷衍，“明天给你。”
说完作势要关门，江亦吟眼疾手快去撑门，视线往里放，他先一步问：“还有话要说？”
江亦吟笑嘻嘻攀门，“我这人平日里嘴巴闲不下来，就想找人和我说话。”
“好巧，”沈恪黑瞳往她这一偏，“我这人嘴巴张不开，就不想和人说话。”
“是吗？我看你还挺能说的。”江亦吟掐指，“就这几分钟，你已经和我说了十多句话了。”
沈恪学她比了个手势，纠正她，“六句。”
江亦吟把他的小拇指和大拇指摁回去，眼神看着格外真诚，“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不必拘泥于这些小细节。”
沈恪的手瞬间变成了个拳头，他收回身侧，视线闪躲，“无聊。”
“吟吟！来吃饭。”江敬唤了声。
沈恪视线偏移一瞬，没耐心和她瞎扯，“听见没，你爸叫你吃饭。”
“你叫我一声姐，我爸也可以是你爸。”江亦吟双手交握在胸前，邀请似的说。
“你就这么喜欢贪别人的口头便宜？”沈恪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怎么能叫贪口头便宜呢，我本来就比你大——”江亦吟也学着他比了个六的手势，“整整六岁。”
江敬见喊人没应，侧身出来，就听见江亦吟在这和沈恪强调年龄，无奈扶额，笑道：“怪我没给吟吟要个弟弟妹妹，她想当姐姐的心现在有着落了。”
沈恪收了收下巴，站直，看着似乎又比江亦吟高了几厘米。
江亦吟的原生脸较为幼态，看着总比实际年龄要小，为此她偏爱成熟的妆容，增长自己的气势。
见沈恪俯视她，抬手用手背抻在他胸膛，“吃饭，再高也是弟弟。”
这一掌不轻不重，沈恪也拧了拧眉，在胸口揉了两下，“不——”
江亦吟一指堵住他想要拒绝的话，用手半遮着脸凑近他，小声提醒：“不爱吃饭，肠胃不好，容易口臭。小心你以后喜欢的女孩子嫌弃你不肯跟你接吻。”
这个女人，话里就没几句正经的。
沈恪咬牙，忿忿跨着大步绕过她。
江敬不明所以看着那道高瘦的身影自觉进了厨房，“吟吟你刚刚说什么了？”
江亦吟翘着嘴角，扬眉道：“秘密。”
“看来把沈恪交给你是正确的，你倒是有一手。”江敬笑着摇头，感叹。
沈恪落座，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副碗筷，他呆呆坐在一旁，没动筷子。
江亦吟自如坐在他身侧，夹了几块肥腻的红烧肉要往他碗中放，沈恪立即抬筷作挡。
“小沈啊，叔叔问你，你去看过你爷爷吗？”江敬突然插入一句。
半空中，两人的筷子交叉停顿。
江亦吟瞥了眼江敬，微微摇头让他别再追问。
沈恪沉下脸，彻底放下筷子，起身要走，江亦吟一把拉下他，转移话题，“爸，我听说公司前段时间莫名辞退了两个女生？”
“啊是是是，似乎是总是拖欠任务还顶撞上司，现在那两个女生在网上发声，说要揭露陇江集团的真实面目。既川提前回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江敬附和，和她解释前因后果。
“发的贴子热度太高，压不下来，她们组团拉上亲朋好友时不时来公司闹事，已经影响到公司人员的正常出行了。”
江亦吟沉思回想，这几天出入陇江都是从南门，正大门是北门，两个相对的方向，恰好错开。
“说起这事，你也该和既川见一面，流言稍有不慎被会被有心人拿去发酵放大，陇江人心惶惶，你们作为领导人物，要学着稳定人心。”江敬点她，“你好歹也叫了既川那么多年哥哥，耍小性子要看场合。”
“爸！”江亦吟打断他，“我不想提以前的事。”
她深呼吸，“我会调整好，跟着他虚心学习。”
江敬不再多言，“爸爸信你。”
这一顿饭吃得匆忙沉默，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吞咽下的每一口都带着赌气。
“沈恪！你去哪？”刚送走江敬，江亦吟就见沈恪拎着一个包推开房门，松垮挂在肩膀，左眼底下那点乌青变深，愈发显得不好惹。
沈恪睨她一眼，继续往外走，“这也要和你汇报？”
她回，“我想保证你的安全。”
沈恪停住脚步，头微侧，“你这是在管我?”
江亦吟回得毫不犹豫，“让你住我这不就是为了管你吗？”
他勾着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放心，死不了。”
“伤残也算。”
静了几秒，沈恪作了个保证，“我打架厉害，别人伤不到我。”
“别主动出手，自卫保命第一，我不想在警局见到你。”江亦吟收声，“记得回家。”
他眼神回扫一眼，空气凝滞几秒，回应闷闷一声“嗯”，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