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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叶公好龙

    津市重工业,高楼拔地起,处处都是正在修建、穿插着钢筋的建筑物,偶有烟囱冒气,白云很快被烈风打散。

    上午十点,日光裕盛,铺呈一道白。

    沈恪就这么借着走廊拉长的炽白光影,双手兜在裤子口袋,垂着头无牵无挂地走出去。

    江敬向来重家庭和睦,眼中酸涩,来之前想清楚的重话一句都没说出口,转变成怜悯,“唉,终归是个心性还不成熟的孩子,他妈因病去世,他爸受不了跟着一起走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沈老,沈老这人在什么方面都做到极致,就是和这个孙子处不来。沈恪正在叛逆期,我听说是被沈老打了一顿狠的,就再也不肯认他了。”

    “慢慢来,不急于这一时。”江亦吟没再追上那道清瘦的背影,侧身安慰江敬道,“卡被冻了,房子被回收,他身边也没什么可靠的朋友,只能去我那。”

    “以后你得多操点心。”

    “知道了,爸。”

    出了警局,几个商贩还停在门口,叽叽喳喳小声嘿笑着,互相推搡着肩膀,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反衬,看着模糊不清,隐约几道轮廓晃动。

    江亦吟拧着眉头往前一凑,趁其不备抢过一个人手中的手机,屏幕上不堪的内容霎时出现在眼前。

    画面混乱晃动,小摊小贩前人流拥挤,但她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沈恪,以一个神情冷淡的过客形象停留一秒,而右下角,其中一个商贩的手里握着手机,浑水摸鱼探向了边上女孩的裙底。

    “恶心。”江亦吟下意识咒骂了句。

    在对方反应过来回抢手机时,她看见视频里沈恪折返,快手快脚放倒其中一人,“咔”的一声,仿佛有骨头断裂,里边传出少年不爽的声音,“猪脑一个,手往哪伸呢?”

    周围断断续续几声不明所以的怒斥,“有必要打这么狠吗?下手真毒。”

    然而沈恪只是把人反手往地上一扣,压得人动弹不得了,才抬冷眉,“没必要?轮到你女儿身上了你看看有没有必要。”

    “这人怎么说话呢……”

    视频到这中止。

    江亦吟抬高手机退到一边挡开,江敬和她对视,一秒间把女儿护在身后,呵斥道:“在警局门口还想闹事?”

    “是她先抢我手机的!”男人面容狰狞,额头发汗。

    “手机我会还你,我也不会动你任何东西,但如果你再靠近一步,就别想从这出去。”江亦吟瞟他一眼,转身拿着手机往里走。

    江敬利索扣住男人的肩膀,江亦吟停顿沉声警告道:“人女孩子还穿着校服,你们这种人渣吃一辈子牢饭比较好。”

    在警局门口嬉笑看自己的罪恶记录,江亦吟回想起这几个人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反胃地把视频交给何深,“何警官,我怀疑这群人是惯犯了,另外几个人手里还有不同的视频,受害人应该不少。”

    何深动作比江亦吟想象中要快得多,作案人就在“家门口”,抓起来易如反掌。

    “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辛苦了。”何深伸出手,郑重其事地说。

    江亦吟垂眼看了眼手表,抿唇轻点下巴,回握后接过沈恪落下的材料,“这事能不能记沈恪一个见义勇为?”

    何深沉默两秒,提醒道:“他参与了斗殴,引起街道混乱。但这事起码能看出来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好好培养,别让他走歪。”

    “当然。”

    -

    江亦吟今年不过二十四,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和陇江集团合作的几家跨国公司实习周转,本想按原计划留在英国再历练几年。

    被江敬一个电话召回后,她虽适应能力强,但几乎每天都是强撑着没倒过来时差带来的疲惫感与琐事周旋。

    江母身体不好,生下江亦吟后,江敬就没强求再要个孩子,作为家中的独生女,江亦吟一直被寄予厚望,以继承人的身份在培养她。

    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更冷静,遇事淡然不惊。

    如今摆在她面前两件最重要的事情:迅速在公司里站稳跟脚、把沈恪拉上正轨。

    这几天在公司频繁露了几次面,但还没正式上任。

    江亦吟倒了杯浓度低的冰果酒,甜腻的气息沿着玻璃壁沿冲撞开来,她一口闷下,为等会的记者发布会壮胆。

    手机叮铃铃响了一阵,江亦吟才接,“喂?”

    “狗女人!!回来几天了也不找我,要不是在手机上看见江氏要开记者发布会的新闻,我还以为你要当英国鬼!!”温可可的音量虽大,话里不掩撒娇气。

    江亦吟听出她的嗔怪,哄道:“好了好了,我哪忙得过来啊,等我忙清这阵子,就来找你。”

    温可可顺台阶而下,“那我要住你北区的大套间!”

    江亦吟犹豫道:“可能不太行——”

    温可可假哭:“我没听错吧,江亦吟你在拒绝我?你在外面有别的好朋友了是不是呜呜呜……”

    江亦吟解释:“不是,沈老去世,我家收留了沈家的孙子,我一回来就帮着我爸处理沈家的后事,那孩子还没成年,压根就承担不了家业,我得把他接过来。”

    温可可正经起来,“这事我倒是有听说,但沈家那个孩子,我前年在沈老的生日宴上见过一回,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你别引狼入室啊。”

    “性子再烈,也是要吃饭的,就是匹狼,饿一饿,也会听话。”

    -

    “沈恪!你听听,这里边是不是放的你名字?”唐舟扒着门框把网吧最里边那道厚玻璃门拉开,冲着里面喊道。

    “哪?”沈恪目光还停留在电脑上,双手指尖飞快在键盘上敲打,随意接一句。

    “你啊,说是你爷爷去世了,江家会收养你,而且沈家的资产全部转移给江家,这是要把你送给江家啊?”唐舟恨不得把门口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搬到沈恪面前给他看,“沈老头不可能一点东西也不给你留——”

    沈恪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抬着下巴投去一个狠厉的眼神,“说够没?”

    “你别生气,我……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咱网吧现在就是个入不敷出的状况,你也不可能一直住网吧里。”唐舟早习惯了他这个脾性,劝道:“有个家总是好的。”

    “我今年打算复读,明年要是还考不上,我也不胡闹了,去外边打工,起码能养活自己,多出来一点寄给我奶奶——”

    “网吧上个月的收入我是不是还没结给你?”沈恪打断他,摸出口袋里的卡,自己一分不留地推给他,“收着,明天起闭店,你不用再来了。”

    唐舟推开他的卡,“沈恪,我不是这个意思,咱多少年的兄弟了,你以前有钱时我就沾了不少光,是我没出息,但你记住,我家虽然小了点,只要你需要,我就能给你拾捯一个房间出来。”

    “我知道你对沈爷爷有恨,但他临走前一直拽着你的手哭着跟你道歉我也是看见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回家吧,沈恪。”

    沈老爷子彻底阖眼前一天,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沈恪。

    两人此前因为沈老让沈母安乐死,甚至没有阻拦沈父的离去让沈恪记恨在心而心生嫌隙,年幼的沈恪一直认为是他间接导致了他父母的死亡,再加上沈老不是爱解释的性子,在家向来严肃古板,几乎没给过沈恪好眼色。

    只要他做错半分,就会遭到家法处置,在家的日子,沈恪身上没好看过,青痕紫块,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他渐渐不回家,从一个月到半年,甚至于两年之久爷孙俩都没见上一面。

    最后一面,竟然是永别了。

    “那不是家。”沈恪怔了一瞬,喃喃道。

    唐舟一手撑在他肩膀,用力揉了揉,反身拉门而出,“江家拿了沈家这么大恩惠,肯定会敬你,回江家吧,有的东西是你的,要拿回来。”

    沈恪摸索出口袋里那张名片,女人的模样又如暴晒天气下浮动的剪影,摇摇晃晃在他眼前放映。

    一身清薄修挺的西装套装裙,乌黑厚重的发丝垂在锁骨窝,发尾微卷,风一吹,就如海草似的在肌肤间波动。

    上挑的眼线给原本就魅惑的眼睛添了几分不好惹,红唇水润而不张扬。

    越回想,对方的形象竟然就像素描一般在脑海里笔墨逐步加重,篆刻得更深。他的好记性什么时候用在这了。

    “你会需要的。”她说。

    沈恪把名片往前一扔,“啪嗒”一下摔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侧头的瞬间,肩头不同以往的淡香似有似无在鼻尖萦绕,非常女人味的一款香水。

    他顿时对应上那只自然而然搭在肩上的力道,手如柔荑。

    沈恪起身拉开衣柜,扫了圈,一眼发现夹在最里,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黑西装。是唐舟拖沈恪找人定制结果他长胖了穿不了的那套。

    定定看着,摘下来套在了身上。

    -

    “目前陇江集团除了您和江董外,几位占股份大头的,祁总、临总两位管理分公司,很少回总部,另一位是周既川周总,前天去美国出差了,明天回国。”秦悠一边给江亦吟翻报表一边介绍。

    电梯稳步上升,到达楼层门开合那一刻,江亦吟垂着的眼猛地睁大,“你说叫什么?”

    秦悠一时没懂江亦吟为什么这么大反应,结巴道:“周……周既川。”

    江亦吟自问:“他怎么会在陇江?”

    “这个我也不清楚,周总是江董事长亲自挖来的,似乎很器重他,他刚到时也饱受非议,毕竟陇江这么多年第一次让一个外人直接上任总裁的位置,大家都怀疑他的能力,但他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声音就消失了。”秦悠还没摸清江亦吟的性格,说话小心翼翼。

    电梯门再次合上,江亦吟眼神涣散,下意识抬手一挡,“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你不用口述了,发我邮箱。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江总。”

    几年没见了?江亦吟在心底推算,满打满算今年刚好五年。再听到这个名字依然会有心悸的感觉。

    楼道里的光随脚步一盏盏亮起来,她侧头摸出包里的钥匙,往锁孔里一推,精神不集中导致的思绪空荡让她余光中瞥见一道陌生的影子。

    伴随着一声惊吓的碰撞,周围的声控灯彻底亮起来,像舞台灯光一般,落在那道靠墙沉默的黑影身上。

    男生穿了身黑西装,在暑气过浓的盛夏显得格格不入,衣服尺寸大了点,里边的白衬衫没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敞开的领子露出两锁骨窝,西装领结扎得也不熟练,略带皱巴折痕,挂在颈间,显而易见的稚嫩气,看起来像是刻意为之,放浪又装大人架子。

    江亦吟拿包的手彻底松垮下来。

    “吓成这样?不是你喊我来的么?”沈恪笑了声,似乎是发自内心,嘴角咬着根未点燃的烟,牙齿却白得不像个烟民。

    见江亦吟看过来,抬手摇了摇卡在指尖的名片。

    “哦,原来是叶公好龙啊。”

    在国外时不时经历被抢被偷,江亦吟防心未定,被吊的不上不下,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问候,彻底平静,“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我还以为得和你大战个三百回合。”

    “我在你眼里这么难搞?”

    “这不是还没搞过。”

    沈恪站直了,烟被顺手丢进了垃圾桶,亦步亦趋往江亦吟这走,直至两人只剩半米之余,他俯身,深茶色瞳孔有一瞬放大,死盯着她。

    好几秒的沉默,才兀自笑了声,提拉着自己两肩,一脸明着的挑衅,扯着嘴角道:“学你穿的,你给我搞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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