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刻意制造误会，却解释道：“现在情况复杂，这样做能保护你。”

    他接近桃花的耳旁说话，肩膀压着肩膀，俩人姿势暧昧得不行。

    陶花点头说：“谢谢。”

    她的态度特别大方，把大禹噎得尴尬摸鼻子，转头一心搞事业。

    新的管理层制定新规则：「【重要通知】每天只在入夜后供电4小时，每天供应两顿饭菜，分别是早上10点和下午4点。」

    群里对于新方案很不满，发出一声声质问：

    「欠我们B区半个月供应怎么说？」

    「怎么新团队比先前还拉垮。」

    ……

    刷屏很长，称得上群情激愤。

    大禹一句话结束争论：「不强制加入新团队。」

    林林总总：「【重要通知】不强制加入新团队。」

    强硬表态后众人就没再关注群内风向，新团队忙着落实要务，「民意」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直到下午4点，团队终于联系上外头新势力，对方派遣四艘冲锋艇载着将近20人来谈判。

    开船的人坐在船尾，扶着电机掌控方向。水浪翻滚推力大，从一片尸海中踏浪而来。

    冲锋艇确实跟外机更配。

    这群人显然组织性更强，所有装备整体升级，手里拿着□□，看着挺唬人。他们全部蒙着脸，而且谨慎地把大楼内所有摄像头蒙上。

    如此仍然不放心，拿出仪器满场检测。最后要求所有电子设备停止运作，手机被收进指定的屏蔽盒里。

    这些人不用真名，全部喊代号，「伯爵」「大强」「高尚小霸王」等等没一个正经名字。为首的人代号最拉风，叫「真理的大棒」，兄弟伙恶趣味，喊他「真大」。

    陶花有所保留，鉴于双方是第一次合作，仅拿出一些用三七制作的止血药。

    “不是说有消炎药吗？”

    “有的，制作需要时间，比止血药慢一些。”

    “退烧药呢？”

    “比消炎药快一些。”

    真理的大棒不耐烦地三秒换七个站姿，伯爵代为继续提问：“样品总有吧？我们要验证疗效。”

    陶花：“样品就是药房卖的那些，没什么好验证？”

    “哟，小妞挺有个性！”大强说着就想上手调戏。

    “有病！”陶花看准他的膝盖踢一脚。

    对方激动起来想教训陶花，被真理的大棒简单一个手势拦着。

    场面特别滑稽，像几十年前的□□片。

    “有破伤风疫苗吗？”伯爵没被骚乱干扰，继续问道。

    问得太具体，显然是已经出现病例。陶花正想着可以此增加谈判筹码，却被人一把拽住。

    大强：“不用问了，先带回去！”

    大禹赶紧过来护着，两边人撞到一起推推搡搡。保安队长着急地站到桌子上扯着嗓子喊：“冷静，冷静，给我个面子！”

    砰！

    真理的大棒朝天花板开一枪，骂道：“闹呢！”

    真理的大棒狠狠地拍一下大强的脑袋，拍得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大强的帽子掉落，但他来不及管，而是第一时间护着口罩。

    显然是很不想被记住脸。

    伯爵仍然一心办正事，匆忙且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有人受伤，有什么药都拿上点。放心不为难你，这时候有个药厂不容易。有别人来闹，我们还能帮忙，真的。”

    看他态度诚恳，陶花便没多计较，说道：“外伤感染是吗？消毒、消炎和抗生素药品都拿一些。”

    伯爵突然泄气，无精打采地问：“抗生素好，那破伤风发作还有救吗？”

    不等陶花回答，他接着说：“我上网查了一下，还是有救的，是吗？”

    他像个走投无路的人在佛前求安慰，可惜陶花这座佛铁石心肠。

    “你们没有医生吗？”

    “有个医学生。”

    陶花笑道：“那也够了，一边上网查一边治呗！”

    伯爵拿到药急着回去，大强却磨磨蹭蹭，再问一遍：“不把人带回去吗？万一是假药。”

    真理的大棒又把大强揍一顿：“有脑子吗？这时候开条流水线造假药给你？你配吗？”

    看大强被打骂得惨，陶花便心软了，温柔地解释：“外包装、塑封、喷码和防伪标，现在搞这些比弄药片还难。”

    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特定的机器，正好她这里都没有。

    谈判还算顺利，但是晚间恢复供电之后群里却开始声讨陶花。

    1-803：「看他们态度那么好，受伤的肯定是大人物。」

    3-1208：「傻了吧唧！要我说就给假药，死一个少一个。往大了说，你们这是投降主义，资助恐怖分子的也是恐怖分子。」

    2-904：「现在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们应该反抗。选你们出来是带领大家自强，不是带领大家做缩头乌龟。」

    诸葛盈盈：「分家吧！发电机这些是小区共有的财物，我们不加入新团队，财物就应该按比例分给我们。」

    3-1208:「不会想搞扫地出门那一套吧！不会吧，不会吧！」

    群里闹腾很久，被声讨的对象始终没有回应。大禹正在主持新团队第一次大会，陶花没进管理层，但被邀请出席。

    莫冉白气愤地说：“群里一群傻子。”

    大禹简单看一眼：“不用管。”

    林古正在一旁跟保安队长商量处理附近水域的浮尸。

    队长说：“最简单的方法是拉远点，让水流冲走。即使这样工作量也大，脏活累活得多算一些积分。”

    为了稳住保安们，新团队制定一套积分奖励办法，保安们将来凭积分换住房面积。

    积分是拿捏保安们唯一的筹码，得严格执行。林古不得不讨价还价以示重视，但又不能太严肃，为了缓解气氛便递一根烟。

    俩人在会议室内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抽一口烟吐一口痰。

    腐臭，烦躁，无望，一切都变得乌烟瘴气。

    莫冉白把手机倒扣着，难得正经地分析起眼前局势：“全世界救灾都一个鸟样，我猜后面可能有更大的危机，所以无暇顾及灾民。理论上说这时候如果有一个政府全力救灾，肯定能刷一波好感，在国际上出尽风头。”

    林古凑过来表示同意：“救灾很难吗？纯粹不想干而已！航母开到近海，大船换小船，小船换飞机，飞机再搭浮桥，一段一段接力，很快就能把人转移。”

    陶花也开始感到失望：“就算转移和安置有难处，空投物资总是容易办到吧？”

    大家越睡越灰心，默契地转头看向大禹想听他的见解，视他为主心骨。

    大禹同样不乐观，他说：“所有大陆的沿海都是人口密集区，而且是富人区，高知高收入。海拔高的地区不想接纳我们很正常，担心被挤压生存空间。”

    直白地说，怕鸠占鹊巢。

    林古兴奋地拍一下大腿：“卧槽，我们得玩建国吗？”

    莫冉白同时兴奋地拍一下大腿，说另一件事：“我想起来了，也有送物资的，漂流瓶算不算？那帮玩放生的，现在玩漂流瓶。”

    陶花说理论上有机会收到漂流瓶，莫冉白立刻打开手机在线许愿。回复两个字，删掉；输入四个字符，又删掉。然后留下一排密集的回复：

    「算了，别浪费。」

    「帮我多吃点儿，我喜欢吃肉夹馍、胡辣汤、烤冷面、羊肉串、茶叶蛋。对了，还喜欢咸豆浆配油条，甜豆花配白粿。」

    「一直期待游戏更新，游戏主创都在灾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如果将来新地图开放，麻烦登我的号上去逛逛，就当是我也看见了。」

    「xxxxxx」

    「xxxxxxxxxxxxxx」

    「上面是账号和密码，分开发方便复制。」

    大禹不耐烦地拍一下莫冉白的后脑勺：“别消费普通人的感情！”

    莫冉白根本不喜欢这些，他只是卑鄙得想最大程度引起同情。

    陶花也阻止：“他们除了为你难过什么都做不了，让人家好好工作生活吧！”

    林古在旁边调侃一句：“你俩像带娃，男女混合双打。”

    四个小时很快过去，会议上没讨论出什么新思路。但是大家有点儿不想散场，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保安在巡逻的间隙偶尔进来一趟，越到入夜越频繁。

    保安没什么好借口，进来就是往洗手间走，惹得队长大骂：“干吗？尿频尿急？”

    保安嘿嘿憨笑：“你们就干聊啊，还想着能蹭点儿好吃的。”

    大家都知道内情，一起转头看陶花。

    桃花摇头：“我没买酒肉啊！”

    这是实情。

    过了会儿陶花想起来一件存货：“好像有瓶装啤酒，很久了，你们要吗？”

    “要！”

    这一声又整齐又兴奋，好像幼儿园小朋友热烈地期待发点心。

    桃花环视一圈，点名莫冉白：“陪我上去。”

    莫冉白看一眼大禹，得到允许才敢陪同。

    电梯泡水太久已经不能用，俩人打着手电筒在楼梯间慢慢「攀登」。不少人把垃圾堆在这里，甚至人有随地排泄。

    莫冉白骂一句：“畜生，还不如直接扔窗外。”

    陶花说：“扔到近处污染水面也不好，生活垃圾的处理是个大问题，你记一下待会儿提出来讨论。”

    莫冉白乖巧应着，神神秘秘地问：“姐，他们都说你是大人物。真的吗？”

    “什么大人物？不是你姐吗？”

    “诶，是！那我以后跟姐混。”

    莫冉白显得很有分寸，到达十二层后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并不进去。陶花只好亲力亲为，一瓶一瓶往外搬。

    “姐，这叫一瓶？”

    “不是一瓶吗？”

    “这叫一桶！”

    1.5升装的原浆啤酒，刚从冷库里拿出来，莫冉白乐得抱着起舞。

    “姐，买这么多啤酒做什么？”

    “别叫姐，听着别扭。”

    陶花不爱喝，放下啤酒就回屋。梳洗完毕确认全屋安全的时候却在监控中发现莫冉白仍在十二层徘徊。

    小子想使坏？

    “莫冉白，你想做什么？”

    莫冉白在走廊听到声音，喜极而泣地对着天花板拜拜：“祖宗，放我下去吧，我错了！”

    闹清楚了，原来是个乌龙。十二层安全门自动落锁，房门也关上，莫冉白就被困在走廊。他起初耐心等桃花出来，后来以为桃花生气故意惩罚。

    不知道错哪里，反正肯定是错了。发给陶花的信息没得到回复，更加确定自己大错特错。

    误会解释清楚，但此时距离他们上楼已经过去一小时。

    莫冉白吞吞吐吐地说：“咱俩在一起这么久，大禹会杀了我。”

    陶花也不想被议论，另外找出一些东西：“走吧，陪你一起下去，就说在研究炸弹。”

    陶花拿的都是一些日用品，最显眼的是一包安全裤。莫冉白心里有疑问但不敢说，乖乖听着。他本来只能抱五桶啤酒，现在又问陶花多拿两桶：“把那帮人嘴堵上，少说闲话。”

    陶花拿出绳子快速绑一个网兜，让他能扛在肩上。莫冉白扛起来颠一下，果然省力。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都会？”

    “有机会就多学点儿。”陶花回答得诚实，但莫冉白不这么觉得，还点评一句「高冷」。

    会议室内大家还没散，看到他俩回来各个眼神复杂。男人最了解男人，莫冉白说得没错，果然有人想歪。

    莫冉白为了显得自己还很有力气，没在不该的地方耕耘，因此特别积极地忙前忙后。喝酒的杯碗不够，他奔跑着去张罗。

    要讲卫生，拿着杯碗去冲水，却发现保安高抬着腿在水槽里洗脚。

    “你有毒吧！”莫冉白过去推一把。

    保安没生气，反而嘻嘻哈哈地把莫冉白压倒地上。

    “能洗手不？老子的手摸过大便，不比脚脏？”

    大禹冷眼旁观没想管，队长也不管，俩人开一瓶啤酒，对着瓶口喝。

    灯光不是很亮，还隐约有点儿晃晃悠悠，可能是电压不稳。夜晚的空气好像有魔力，把空间撑得更大，所有距离都变远，声音传递变慢，莫冉白和保安之间的打闹便显得不那么需要紧急调停。

    “怎么囤这么多啤酒？”大禹问道。

    “以前有一次买错，以为是矿泉水。”桃花回答。

    “不能退货吗？”

    “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

    大禹翻转瓶身看产品信息，果然已经过期。

    队长也发现不对：“原浆啤酒好像保质期12小时。”

    大禹：“这种包装差点儿，9个月。”

    那也过期了，过期一年。

    大家没嫌弃，有得喝还嫌弃什么？他们反而更加兴奋地看向陶花，不吃且过期的东西都能保存这么久，她家冷库得大成什么样儿！

    大禹脑筋转得快，代为解释：“想什么呢！冷库保鲜药材用的。”

    不完全准确，但差不多这个意思。

    陶花笑了笑，说道：“可能还有些实用的东西，我明天整理看看。”

    大家都喝酒，陶花不喝，便打量桌上的东西解闷，被三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吸引注意力。

    大禹柔声说：“抓阄呢，你抓一个。”

    陶花没有着急选择，闲聊般问道：“关于什么？明天的早餐吗？”

    林古凑过来，正好挤进大禹和陶花之间，解答道：“大禹说以后就是两条出路，等着救灾转移，或者自己想办法找到陆地，再有就是留下来……世界上住在水上的人家也挺多是吧？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还有那种水下旅馆，看起来技术成熟，我们干脆建水下王国也不是不行。”

    “这不是三条出路吗？”

    “就这么个意思。”

    陶花抓一张纸条，又重新塞会纸条堆。她笑了笑：“心里没没主意，抽到什么都没用。”

    大禹温柔地说：“我们也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气氛有点儿暧昧，莫冉白「懂事」地把林古拉走。陶花顺势说道：“桌面清一清，我教大家做炸弹。外面的火力更猛了，我们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莫冉白招呼一下，刚才跟他打架的保安默契地过来一起收拾。

    陶花一边操作一边解释：“这种炸弹不太稳定，大家用的时候小心别伤着自己。用棉花把液体吸收，中间分别用垫片隔开。垫片抽出之后，两端的甘油缓缓往中间渗透混合，晃动越快爆炸越快。”

    陶花说着往墙角扔一个，「砰啪」一声炸得墙焦黑，这威力跟年节里的摔炮似的。

    “不厉害啊！”保安嘀咕。

    “量小。”陶花淡淡地说。

    用安全裤做材料，保安们本来就容易乱想，此时重复一声「量小」笑得更加猥琐。

    大禹拉回正题：“只要能吸收的材料都行吧，比如纺织品之类。”

    保安乐呵胡闹起来：“我看广告上演的，这种吸收好。”

    陶花不为所动，把两侧粘扣打开，再把安全裤整理成一团。

    “这样容易团成球，衣服被单什么的还得绑。我的想法是最好不打肉搏战，牺牲太大。你们先解决另一个技术问题，想办法做个炮筒，至少要能打一海里。”

    大禹点点头，忍不住笑：“行，现在的计量单位换海里了。”

    林古：“一海里是多少？”

    莫冉白马上打开手机搜索：“一千八百五，不到两千米。”

    打开手机便顺便看一眼群聊，一个从来不活跃的账号正在成为焦点。

    5-1102：「/图片」

    5-1102：「@5-1208 怎么治？」

    她发的是大腿外侧的伤口，但是露出大半个臀部，惹得群里一阵狼嚎。男性一个个自告奋勇，但她不要，执着地一遍又一遍@陶花。

    1-803：「是褥疮，躺久了容易得病。你这个还很轻微，多翻身换一下姿势，保持透气卫生就好。」

    5-1102：「你是医生吗？」

    1-803：「不是，我们家老人以前得过，所以知道。」

    5-1102：「不是医生别乱讲！我们5栋什么都不缺，每天都洗澡的好不好？自己不讲卫生看谁都不干净。」

    1-803：「爱信不信，但褥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你别搞得莫名其妙。」

    5-1102：「你知道一个女生被说又懒又脏有多想死吗？我还不能反驳？」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5-1102：「/图片」

    一长串截图包含拍摄日期等信息，是她这段时间运动的记录照片。照片上穿着紧身的运动服，身材特别好，脸上打码更加引人无限遐想。

    5-1102：「你才躺床上不动！」

    5-610：「看身材我支持@5-1102，如果@1-803敢露脸，我也可以跑票。」

    5-1102：「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叫一下陶花，我看病。」

    林林总总：「已经解释很多遍，陶花不是医生。有需要药品的登记一下，打饭的时候问后勤拿。」

    5-1102：「能给恐怖分子看病，不能给自己人看病？」

    林林总总：「我看你是真有病。」

    5-1102：「你们什么态度？就这么服务大家？」

    林林总总：「脑瘫了吧！几粒碎米想买什么质量的服务？」

    林古伸懒腰说爽，干了十几年服务业，这一下特别解气。

    “怎么了？”陶花好奇地凑近大禹就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一边看一边打趣着，“聚会的时候就应该把手机没收。上网就那么好玩？搞炸弹呢还能分心。”

    大禹慌张地手忙脚乱，关手机也不是，扔手机更不对。各种对话框关了又开，最后破罐破摔停留在跟5-1102的私聊界面。

    对方发送比群里更加露骨的照片给大禹，想要开小灶额外供电。

    5-1102：「房间太潮，想要空调除湿。」

    5-1102：「真的生病了，好难受。」

    5-1102：「陶花都能一直供电。」

    大禹紧张地在屏幕上划拉，解释道：“我没理她。”

    但也没拒绝没屏蔽没拉黑。

    陶花叹一口气：“你怎么理解女人？为了吹空调勾引你吗？”

    大禹慌得蹬一下腿，椅子划着地板「格拉」响。

    “美人计吗？”

    “哦，你觉得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