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最近一段时日,剑盟表面上保持着往常的作风,然而总有些不一样的变动。

    上头长老的忙碌和忧虑,增加的巡逻暗哨,不断被驳回的出门申请,……看似如常的气氛,却彰显着平静中蕴含的紧绷气息。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前暗藏着汹涌流动的海面,压抑着深埋的危险。

    羽涅早早起来练剑,午后带着穆择去往主峰“找师尊”,在过了山腰的路口分叉处,转向侧峰攀登。

    最近,她过来探望濯涟的频率又有提高。

    主要是两人一起讨论揣测妖族的余孽会怎么搞事,剑盟这边又做了什么动作;也交流最近在网上和生活中遇上什么趣事。

    毕竟,作为有极高绑架价值和被袭击危险的人,她们最近都被极大地限制了活动范围。

    在某方面羽涅频繁过来拜访也有景煜的意思,可以陪着濯涟舒心。

    作为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罪魁祸首,最近会被讨厌的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过就羽涅观察,师尊的感情路线又有了些新变动,毕竟两个人见面次数多了,也有好几次自己建议的夜间谈心。

    虽然在网络上“景”没有正面说,但看师尊偶尔锁起的眉头不解的神情,偶尔眉目舒缓脚步轻快,就知道像什么“屡次剥白心迹;在合适的时候里增添肢体接触;主动营造暧昧的氛围……”还是有用的。

    羽涅几次都怀疑,如果妖族的余孽再没有动作,那濯涟和师尊的情感都该发展到下一个阶段,产生下一个矛盾,迎来新的高潮。

    那她的话本就又有新素材可写了。

    还有穆择在修炼过程中的问题,也要找濯涟来问。

    不过他问的也不多,往往只是拿本书,在谈论闲谈的两人旁边自己看。

    晚间就负责整点菜,去留他更都只是默默跟着羽涅。

    羽涅只觉得穆择可能麻烦别人感到腼腆,所以才要跟着她才好意思来找濯涟询问。

    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没必要强求他变得活泼开朗,她也乐意陪着他过来。

    穆择对此她的这种想法有些无奈,明明自己只是想陪着她,不过目的达到就好了。

    而濯涟则觉得,很好嗑。

    每次看到甜甜的相处和很多互动的小细节,她都觉得被迫待在这里的怨忿能够减轻很多。

    翻看“雨泽”超话里的对话,她也有一种怎么说呢,大概就是“看着别人哀嚎再也没有粮嗑了,而自己不仅有还可以近距离观看”的快乐感觉。

    变故就是来的那么突然。

    羽涅和穆择交谈着往山峰上走,这时地面都颤动起来,伴着细碎的山土石块抖动滚落。

    巨大的环环相扣的大阵,在剑盟内部浮现,覆盖了这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翠,楼亭阁宇相生相化,呼应联系,灵气环流,共同辅佐大阵运行。灿金色的光华在一瞬间爆发,夺目的华彩暗淡了天日。

    “这就是之前安排下的大阵吗?”整个剑盟被大阵隔成不同区域,区域之间有阵法阻拦不可随意通行,剑盟中所有生命活动和景象都被大阵监视传回主殿的议会大厅那里。

    妖族入侵的一系列事项由剑盟议会负责决策应对。所有低阶弟子都被勒令不得外出,而高阶的和大部分长老早已被安排好负责维护某一区的稳定,暗中还有拥有通行令牌可以穿过大阵的机动行动部。

    羽涅看着在面前浮现出的阵光蹙眉,只觉得不太像自己之前打听到的。

    穆择伸手想要去触碰,被羽涅一把拽了回来。

    她没系统学习过阵法,但也有些粗略的认识,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景煜在外游历,经历过的阵也不少。

    剑盟的这个阵法应该是有师尊的手笔,也有盟内长老和法宗的大能的布置。羽涅可以看出其中部分熟悉的布置,像师尊和某几个长老的习惯,像法宗出的《阵法大解》的书里写得的一些阵法基础起势。

    这应该是一个可以监测盟内众人和异常,且限制没有特定令牌的人通过的阵法。

    羽涅早在两周前就拿到了令牌,这个阵法本该对她没有阻碍。

    但她觉得这个阵法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就像是好好的布置被人用奇怪的东西沾染改动了,不多但致命。

    她对着身前的阵光拿出令牌,这块令牌用玄木雕刻,通体漆黑,花纹繁复,灵力在其上以特殊轨迹运转,每一块都留下了编号且有细微不同,与大阵的勾连有三重保险,难以仿制。

    按理说令牌应该和阵法产生联系,让持有的人能安全通过,同时中央的也会收到该持有人使用并穿过哪一处阵法的消息。

    但现在,令牌和大阵都毫无反应。

    大阵被改动了部分,而令牌也就受到影响无法使用,羽涅垂眸思考,这证明负责阵法的人里至少有一个和妖族勾结,但不会是很核心的人。

    不然考虑到剑盟在各个分区都安排了足够人手,相比起直接让封控失效所有人都可以通行,这点改动实在无伤大雅。

    她折了根树枝扔到阵法里,树枝在触碰在瞬间变成齑粉。

    计划里这个阵法不会对触碰到人和物发动攻击,只是组止通行,这一方面可以节省灵石消耗,另一方面也是怕有弟子不慎碰到。

    阵法要攻击是需要主殿议会那边下命令控制的。

    羽涅握着穆择的左手无意识地收紧,就算有攻击但这也太过强劲了一些,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穆择被拽回来后就没被松开,现在手腕被禁锢得有点难受。

    他看到那道攻击,觉得自己之前的触碰问题也不大,毕竟他既没有树枝那么纤细和脆,也没有全部投入那个阵法中,只是手肯定会受一些伤。

    但他也知道自己行动有点鲁莽了,就很安静地任由羽涅紧握着手腕,并不出声提醒。

    把注意力从阵法中抽回,羽涅扫视周围,把目光投向上方的战场。

    ——

    王伏昇悬浮停驻在剑盟主峰上空,妖气在他身上蔓延,灰色红色蓝色夹杂着形成一片诡谲云雾。

    他此刻,完全没有参加大比终赛时那种无论是外表还是表现都平平无奇的感觉了。

    作为进入终赛里剑盟队伍中排名最后一个,他和羽涅有过几分钟的相处。是个沉默寡言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少年,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身上的威压超过了人族化神巅峰的强者,主峰下,一个囊括了大半座山峰范围的血色猩红大阵缓缓转动,泛着隐隐的不详气息,和他链接在一起。

    “王伏昇”站立在高空,眉眼欣悦,低头看着主峰下运转的大阵,拦在景煜的面前。

    “花面。”景煜面色不变,抬手拔出剑。

    花面含笑着:“等等,你不如先看看事态变化?”

    平凡普通的面容因为恶趣味的神情变得生动鲜明,如果让之前他隐瞒身份潜藏时遇上的同伴看到,肯定会怀疑自己之前怎么会忽视这么个人。

    两人的神识都可以扩散到整个剑盟的范围内,做不到时刻监视但探查一下绝对没问题。

    外面传来惨叫和兵刃交击的声音,有妖族入侵,被剑盟安排好的长老们拦下打起来。

    “大阵作用被削弱,原本的计划有被打乱,你们剑盟的人也不能自如穿过阵法,又有不知道在哪的叛徒在,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场景。”花面朗声大笑道,“怎么,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景煜挥剑已经和花面过上了一招,淡声道:“那是议会要处理的事。”

    横剑就又是一斩。

    这个血腥的大阵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位置让人联想到主峰崖壁下封印着妖皇妖魂的洞窟。

    景煜注意到花面借着这个大阵的力量来和自己抗衡,可这个大阵的作用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吗。

    几十年前,留仙剑挥出间,景煜思索道,难道是当初在主峰下做的什么手脚吗?

    不对,一个阵法就算不启动,但阵眼存在,总会有规律,瞒一时半会还好,要是几十年,不可能不被自己察觉。

    所以这个阵法是近期才设下的,而且是妖族那边不常见的法子隐藏,所以才能不被很快发现。

    几十年前的血祭,与妖族在剑盟中的混战,他能确定洞窟的封印没被动过手脚;动用秘法伪装混入的花面与妖族,现在的妖域理当不会支持蜃成的复活;发生变动的阵法与背叛的那些长老……

    是哪里不对?景煜面色冷沉,手上剑招变化去繁就简,招招往要害挥去。

    花面笑着挡下,他倒也没想过能借着这个突然的变故扰乱他的心神:“还真是冷情冷性啊,不过外面的事你不管,相好那边你也不在乎吗?”

    ——

    侧峰上,濯涟正面对着一只说是狼妖不像,说是人更不像的,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对着这个长得过于不符合人类正常审美的“东西”滞了几秒,闭上眼做了下心理建设。

    好不容易迫使自己重新睁开,濯涟深感痛苦道:“好久不见,二哥,你真的是丑到让人不忍直视啊。”

    完成大半向狼妖转化的苏祀奉嘴角笑凝固,望着她的面目狰狞,自顾自言道:“是啊,你从小就有母亲疼爱,舅舅喜欢,闭门不出的国师也直言你有仙缘,以后贵不可言,得父亲喜爱,给你封号叫宝珠,可是凭什么。”

    他面目狰狞怒吼:“凭什么你就可以有这些。”

    “我记得父亲对你也还不错吧,”濯涟有些奇怪,如果是从小生活在冷宫不得宠爱的那些皇子她到还可以理解,可是二哥,他过得也不错吧?

    不会有什么被虐待的狗血的隐情吧……她左手握在袖中软剑的剑柄上,银针也落入另一只掌中。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苏祀奉喘着粗气道,“他表面对我一视同仁,实则眼里还不是只有大哥和你。”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濯涟疑惑道。

    “没有,是他们自找的。”苏祀奉道,平静下来,甚至还有些自得,“时代已经变了,我的做法是对的,只有这样我才能过得更好,他们只不过是更好地实现了他们的价值罢了。”

    没什么好说的,濯涟懒得再和他纠缠。

    “好吧,”濯涟道,淬过剧毒的银针被扣在指间,“你就说今天要来干什么。”她反思了自己,最近和羽涅讨论的八卦和话本太多,导致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八卦。

    “我要,”狼妖阴冷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我要用你的生机来帮我继续完成这个转化啊,只要能吸收你的修为能量,就能彻彻底底地……”

    “用来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吗?”

    濯涟忍不住嘲讽了一句,真心实意的,抽出袖中的软剑。

    虽然对方只是半步迈入化神的样子,但他已经一半是妖,而自己不过是个医修。不过,谁说医修没有战斗力呢。

    自己怎么说也是度过过妖魔混乱大战年代的人,这十年还被迫学了亿些些用来防身的招术。

    ——

    羽涅找了个偏僻位置蹲着,避免被上方战斗波及。

    师尊看上去妥妥占着上风,她也并不为濯涟担忧。

    在那些动乱妖族的眼中,濯涟可能没什么战斗力,毕竟她从没在外界动过手,每次都被景煜护得密不透风。

    但羽涅知道她的作战意识和能力不能算差,而且,她身上的各种法器应该比那些妖族想象的还要多。

    拿着玉简,羽涅把这边的情况向鉴霸真人一一转述。

    外面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伤亡得到控制,叛徒被追杀,那些侵犯的妖族都被安排的弟子长老对上,控制在一边进行着打斗。

    阵法虽然被改动部分,但基本的筛查能力还在,剑盟之前也在各区安排了人。而且大阵攻击性增强,那些妖族也被阻拦不敢动作。

    这边景煜和花面的打斗搅乱了空气中的灵流阵法难以观摩,也只有作死的人才会尝试用神识窥探这种级别的战斗,鉴霸向羽涅问清这边情况后稍安心,嘱咐她好好待着不要搞事。

    来进犯的妖族不算多,或者说没有估计得那么多,鉴霸真人怀疑这些就是用来拖时间的炮灰,但目前阵法在他也过不来。

    这句话本该是解释安抚,但羽涅生生从中听出了遗憾。

    她嗯了两声,觉得如果不是阵法阻拦,他应该迫不及待溜过来划水,把事情扔给下面的人吧。

    对于阵法几个负责的长老还在想办法,目前几个会阵法的长老正在研究,要尽快拿一个解决的方案出来,鉴霸真人则在统筹,调度各区中的人员,联络各个部门的情况,事务琐碎繁杂,没有一刻得歇。

    他匆匆发消息给羽涅,说有两个布置阵法的长老被揪出来了是叛徒,其中一个归属执法部的不见了,可能是提前给自己留了后路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羽涅回复说知道了,挂掉通讯。

    她转身去拉在身侧的穆择,准备偷溜过去些看看,那个血色的大阵感觉有些不清不楚,好像还有血线联结着主峰下方。

    羽涅知道下面困着什么,打算去探查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参与动手的机会,就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那边潜行着。

    正是那个执法部的长老,他和羽涅之间还结过仇来着。

    当初有执法部的弟子拦着穆择不让他挂名出去历练,等弟子被她几剑打败后这个长老出来,企图用威压让她退却,又被鉴霸真人糊弄下去了。

    他好像姓晏来着是吧?羽涅跟在他身后回忆。

    晏长老往主峰底下那边的方向行去,羽涅当机立断选择跟在他后面。

    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是要去拦一下还是先继续跟着比较好?羽涅思考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看对方回过头来,看到她,然后狰狞地扑过来。

    羽涅自觉自身隐蔽做得没问题,不过如果对方能感应到穆择的妖气存在的话……

    好吧,这就没办法了,羽涅无奈想,拔剑迎了上去。

    虽然对方是元婴但对她来说跨级不是什么大问题,旁边还有穆择帮忙。

    然后打着打着那个执法部的长老身上冒出妖气,气息也提升到人族元婴巅峰修为的那种感觉。

    真是一点也不奇怪呢,羽涅心中叹气。

    对方朝她冲过来,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羽涅横剑,感受到这一击的重大力量。

    黑色的毛发,尖尖的吻部,密集的胡须,加上外翻的锋利爪子。

    唔,是只鼹鼠妖啊。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