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芙8

    “看来你的剑法倒退了不少。”玉罗刹笑吟吟地看着西门吹雪:“怎么现在才来?”

    玉罗刹这次并非孤身前来,他还带了一个忠心的仆从,就守在西门芙院外,一早就和察觉出不对而赶过来的西门吹雪缠斗起来。

    若按往常玉罗刹对自己的儿子的判断,这仆从本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也不应拦住他这么久。

    西门吹雪脸色冰冷,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西门芙睁大了眼:“哥哥!”

    西门吹雪竟然受伤了?

    玉罗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点复杂的色彩:“你的剑变慢了。”

    西门吹雪握紧了剑柄,并不答话。

    玉罗刹这时候又看向了西门芙,目光沉沉的,叫人分辨不清:“这下我竟然分不清,将你带走是好是坏了。”

    西门吹雪却开口了,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她是万梅山庄的大小姐,你不能带走她。”

    玉罗刹笑道:“可雪儿,你本是我教中人,如今不也身处万梅山庄?你不回来,我年老体迈,总是需要人陪伴的。”

    西门吹雪冷道:“你已收养了一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你本该后悔为何将他养废成今天的模样。”

    玉罗刹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儿子,只是我收养的工具。他是你的影子,影子就不该发光。”

    他停了停,又笑了起来:“雪儿,你是不是舍不得自己的表妹?”

    西门吹雪身上的剑意猛然爆开,神色更冷。

    他已不敢去看西门芙脸上的神情,更不敢回答玉罗刹的问题,当下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提剑狠狠往玉罗刹的方向刺去!

    “嗯?这回的剑竟然比以往更快了。”

    那剑尖刺进了黑雾里,却仿佛深陷泥潭。

    西门吹雪额头上落下一滴汗,冷道:“即便更快,却仍旧不能打败你。”

    玉罗刹笑了起来:“你有这样的想法,这很好。可你如今的剑法时快时慢,时进时退,长此以往,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战胜我。”

    “更何况,”他看向西门芙:“你不想表妹离开万梅山庄,为什么不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呢?”

    西门吹雪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

    可他才看见西门芙那轻轻蹙起的细眉、大病未愈的苍白脸色,以及如黑珍珠般的眼睛,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西门芙坚定道:“万梅山庄很好,我哪里也不去。”

    可西门吹雪却几乎同时开口:“你去吧。”

    二人对视,眼里竟然都是悲伤。

    西门吹雪心知自己的剑变慢了,是因为心境上出了问题。剑是噬人的凶器,本不该有情,可他的心却已经不静了。

    但尽管如此,西门吹雪仍旧不想西门芙离开万梅山庄。

    剑虽然变慢了,但是西门吹雪会想办法让它快起来,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

    况且西门芙身体不好,又丝毫不会武功,待在山庄里自然有自己护她周全,而罗刹教处处都是危险,他不放心她。

    真正让西门吹雪改变想法的,恰恰还是西门芙自己。

    他在院外与人缠斗时就忍不住时时分出内力和精力,去听房间里的动静——无怪玉罗刹说他剑法倒退了。

    心不静,剑不诚,如何剑快?

    西门吹雪一想到玉罗刹对西门芙说的话,心中不免情绪难明。

    他一年只出四次门,剩下的时间都在山庄中陪伴妹妹,唯恐自己不在她忧心过度。

    可每次回来,他仍然能够看见妹妹眼中满溢出来的思念和担心。

    回来后,每次在院中练剑时,妹妹的目光是关心还是羡慕?西门吹雪已无法分辨。

    他只知道,那病弱的身体已经夺去了西门芙一生中大半的快乐,让她只能看见万梅山庄头顶那固定的一片天空。

    他有心与她分享江湖上的故事,可也担心说得越多,越是会让不自由的人怨恨自身受到的禁锢和不公。

    西门芙是个极好的姑娘,那病弱的躯壳下是坚韧的心脏,她智慧又温柔,能够包容他的一切。

    正因如此,他如何能够因为自己的不想不愿,而狠心剥夺她的自由呢?

    西门吹雪再次重复:“你去吧。”

    “去寻找快乐和自由。”

    西门芙突然哭了出来,眼泪不停地滑落:“哥哥……”

    西门吹雪已收了剑,无视一旁的玉罗刹,径直上前坐在床沿,将西门芙抱在了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若你想回来了,我便接你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西门芙伏在西门吹雪怀里,不停抽噎:“哥哥别不要我。”

    她的眼泪实在太多了,像是要将这十多年自怨自艾都哭出来,甚至打湿了西门吹雪胸膛上的一片衣服。

    西门吹雪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方才的对决中受了伤,心脏似乎出现了裂痕,痛苦地流出苦涩的东西。

    “绝对不会,我以剑发誓。”

    玉罗刹笑吟吟的,有些新奇地打量自己的这两个年轻后辈:“年轻可真好啊,有说不完的话,许不尽的誓言。”

    他从前也这样,直到死亡使他清醒——也或许是更疯狂的沉沦。

    西门吹雪转头看他,冷道:“你要照顾好她,汤药一日不落。若照顾不好,我便杀上罗刹教。”

    玉罗刹假作难过:“我可是芙儿的亲舅舅,怎会对她不好?”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他无言地感受了片刻妹妹的依赖,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将妹妹推了出来。

    从来都是西门芙望着他的背影送行,如今两人调换了位置,这份痛苦就由他来品尝了。

    一行人走后,西门吹雪在西门芙院中的石椅上沉默坐了许久。

    直到乌鞘长剑结出薄薄的霜,直到朝阳升起白霜化露,直到管家梅伯和婆子们前来查看情况。

    “庄主,大小姐她……”

    西门吹雪一夜未睡,可他似乎比平时更加清醒,冷道:“她走了,去追寻自己的生活。”

    说罢,他就提起剑,径直往梅园去了——已到了他平时练剑的时间。

    山庄的仆从们只觉得,庄主的剑意更冷了。

    一日日下来,他眼中的神色更加冰冷,他的剑更加快,那一身剑势更加恐怖令人。

    这不是错觉,西门吹雪已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不敢回想过去与妹妹生活的点滴——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刚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就不得不与心上人分离,这实在太过痛苦。

    于是在他的不去想、不去思念当中,他的无情剑法似乎突破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西门芙在与不在,回与不回,都似乎与他关系不大了。

    可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西门吹雪看着自己手里锋芒毕露的剑,陷入了沉思——可下一刻,他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思考什么了。

    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件让他记忆深刻、让他十分痛苦又期待的一件事。

    他实在记不清了,却也不敢就此忘掉。

    是什么呢?

    梅花开了,洁白的花瓣落在他的剑上,下一瞬却被锋利的剑刃斩作两半。

    *

    玉罗刹的武功不愧是天下无双。

    西门芙正在病中,却在舅舅的内力维护下没有半分赶路的不适。

    待她出关,行至到罗刹教时,一身的病不仅没有严重,反而接近好转痊愈了。

    阿芙坐在玉罗刹为她准备的石室中,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次能好得这么快,或许是因为她远离了这个时间的气运之子之一——西门吹雪。

    天道向来是最关注它的宠儿们的,既然离开了它的视线,它自然也就不再为难异世之人。

    阿芙收回手,眼神中一片静默。

    如此正好,她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玉罗刹并不打算立刻将西门芙推到人前吸引众人的目光。

    毕竟这是他的外甥女,是他早死妹妹遗留下的唯一血脉,可不是玉天宝那个废物工具。

    他给了西门芙关于罗刹教这些年来的事务记录,灭了哪个沙漠里的小国、吞并了哪几个帮派,教中长老何许人也、又擅长什么武功……

    玉罗刹毫不担心揠苗助长的问题,而西门芙也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仅用一月的时间就已将事务做到心中有数。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已经被老鼠挖得满目疮痍的罗刹教来说,已经是玉罗刹隐瞒住西门芙存在的最长时间。

    这日,西门芙仍旧在石室中看书。

    被藏在这里一个月,不得外出一步——西门芙对此接受良好,毕竟她早就习惯类似的日子了,更何况这一个多月太过充实,叫她根本没有功夫多想。

    然而往日里一向安静的室外,今日却格外吵闹。

    “我倒要看看,老头子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长什么样!他还想抢我的位置?做梦!”

    一道蛮横的、充斥着恶意的声音传来。

    “哎呀呀,少主您可千万别……”

    石室大门被人猛的推开,几个人冲进了石室里。

    西门芙不慌不忙地阖上手里的书,轻轻浅浅地抬眼望去。

    “你……”

    玉天宝闭上嘴,愣在了原地。

    石室中的光线不太好,只桌案这处有最亮堂天光。这时候照在西门芙的半边脸上,越发显得那张脸如玉人一般。

    从没怎么出过罗刹教,见过的女人比沙漠狼还要少的玉天宝几乎是看得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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