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文今日出了街上,准备到集市里带些粮油回去。
街尾这儿一般会有些便宜的糙米卖,是农户自己收了之后剩出来些拿来卖的。
糙米的口感并不好,还很碎,但胜在便宜,所以她常常会走到这儿来买米。
这日贺予文照例走到街尾,买了小半袋米。
其实往常她是直接买将近五斤米的,也能吃上将近一个月。
但最近米价升了些,过来买这糙米的人多了,价也涨了些,从前五斤的价钱现在只够买两斤的,正正好是先前的一半大小。
买完了米,正想回去,便见到了在附近摆摊算命的生神仙,以及福记大押的华襄理。
生神仙手上拿了个龟壳,华襄理正坐在生神仙面前的位子,手臂搭在桌上,笑着同他说话。
看样子,应该是生神仙正在给华襄理卜算。
照理说,华襄理应该不是迷信这些的人,先前甚至还主动替康康劝过芳姨时常去算命的这一行为。
这会儿见到他们两人待在一处,还是在卜卦算命,贺予文着实有些讶异。
但她也没深究,毕竟这种事,她是不好插上话的。
但那头,华襄理算完了卦付钱,他前脚刚走,生神仙便转过头来叫住她。
“贺姑娘,来都来了,过来聊聊天吧。”
贺予文止住动作,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等她走近了,生神仙同她唠起话来。
“贺姑娘是来这儿买米的吗?”
贺予文点点头,“嗯。”
生神仙笑了笑,看着她手中的那小半袋米,颇有感触地说:
“最近的米价越来越高了,钱不好赚啊。”
贺予文附和着说了声“是”。
对于这一点,她很是认同。
生神仙看着她,接着说:
“贺姑娘有没有想过些法子?”
“法子?是说找些副业吗?”
生神仙听到这话,随意地笑了下。
“大差不差吧。”
他紧盯着对方眼睛,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贺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替我做工?”
贺予文看着他,沉默了会儿。
替生神仙做工,怕不是就要同他一起去卜卦蒙骗人?
这样想着,她便打算开口拒绝。
生神仙先她一步开了口。
“贺姑娘不必担心,不是让你来同我一起算卦,只是想让你偶尔打个下手,替我送送东西罢了。”
贺予文有些意动,但还是问清楚了。
“只送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呢?”
生神仙话说得模糊,没同她解释太多:
“就是些零碎的玩意儿,我偶尔不得空送去给客人时,贺姑娘替我将这些东西送去便可。”
他描述得很寻常,但贺予文直觉不对劲,想了想,她还是拒绝了。
“还是不必了,我最近寻有两门新活计,暂且也不够时间来做别的了。”
“那好吧。”
生神仙没说太多,似乎对她的拒绝没太在意。
只是在她快要走的时候,生神仙又叫住了她。
“贺姑娘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直接到中街这边进去的第一间屋子找我,我家就在那处。”
“还有这个。”
生神仙递过来张纸条,接着说:
“贺姑娘到时候拿着这字条过来,便是你见工的证明了。”
贺予文听了觉着有些怪异,但反正她也没想做这份工,便点头示意了明白。
犹豫了下,她接过那张字条。
上面没有写字,只画了一朵红花。
贺予文将字条折好来,放进了口袋里。
同他道了声别,便拎着米往回走了。
-
路上,她遇见了裴灿礼。
裴灿礼这两日似乎在忙事情,白天都没见到他,只在快到晚上的时候他才会过来寻她。
所以这会儿见到他,贺予文还有些惊讶。
裴灿礼走近来,同她打了招呼。
“文文,好巧。”
说着,他还很是自然地将她手里那袋米提过来,另一只空着的手递到她面前。
贺予文的手空出来,只好顺势牵上他递过来的那只手。
见他似乎是要送自己回家,贺予文开口问:
“你今日不用去忙事情吗?”
裴灿礼摇摇头,同她解释着。
“只是前两日比较忙些,现在事情结了,今日就不必再去忙了。”
“这样啊。”
贺予文点点头,一时间没想到要接些什么话。于是,她只好同他说起方才在集市上遇见的事。
“我同你讲,华襄理原来也是有些迷信的,我方才在集市那买米,正巧撞见了他在找生神仙算命。”
她话说得小声,似是讲着什么秘密的悄悄话,裴灿礼没忍住笑了下。
见她注意到了,忙又接上话茬:
“那之后呢?”
贺予文接着说下去,眉头皱了些。
“后来华襄理算卦结束了,生神仙便招呼我过去,问我想不想去他那儿打零工,替他跑跑腿什么的。”
裴灿礼听了这话,眉头跟着皱了皱,问她:
“那文文有没有答应?”
贺予文摇摇头,“没有的。”
她回忆当时的情形,补充道:
“我见他说得模糊,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便拒绝了他。”
“那便好。”
裴灿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同她说:
“这些江湖卦子不可靠的,文文若是下次又撞见了,就别再搭理了,省得又被他哄骗了去。”
贺予文点点头,“我知晓的。”
不过后面,他还留了个地址和字条给她。
但贺予文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话不太对劲,容易叫他误会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增添麻烦了。
裴灿礼转移了个话题,同她一路闲聊着走回家。
贺予文侧过头看他,空着的手贴近了口袋,隔着布料,碰到那张字条。
不知怎地,她莫名松了口气。
-
“你们去寻我女友入伙?”
裴灿礼话里透着明显的怒气,紧盯着面前的人。
华襄理摆摆手,推脱着他的话。
“裴少爷这话可误会大了,不过是我朋友见她最近赚钱赚得艰辛,想替她寻多个活计罢了,不曾想还叫人误会了,实在是对不住。”
裴灿礼没理会对方此刻的歉疚姿态,走近了两步,一字一句道:
“我不管其他,但你不要拖她下水。”
华襄理叹了口气,卸了先前的歉疚姿态,看着他,语气里带了劝。
“裴少爷,我先前想着,你也是留洋回来的,会更好理解我们一些,怎么你这般不开化?”
裴灿礼神色不变,站定了身看着他。
“我留洋回来,不是为了这些……”
裴灿礼顿了顿,接着说:
“我只是,想过段安生日子罢了。”
华襄理表情有些错愕,似乎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
见劝不动他,只好搬出别的话来。
“就算是你不想,那你女友呢?我瞧着,她是个明白事儿的,她若是知道了,定会支持我们。到时候,你也还是跟现在一样想法吗?”
“砰”一声。
他说得着急,手里的长烟枪都扔在了桌上。
裴灿礼侧过头,看了眼那支长烟枪。
目光再转回华襄理脸上时,他反问道:
“华襄理会因为没有火机,就不抽烟吗?”
华襄理没说话。
裴灿礼看着他,又补上话:
“不论我女友会不会支持你们,我的想法都不会变,更不会同你们一道。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合作,就像我当初往当铺入了股,我之后也能立刻撤回来股份。”
“所以,不要再打我和我女友的主意。”
哪怕这是一个变数,他也不会靠近。
他只想在最后,都留得一份安稳,能够护住他在意的人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