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贺予文在照着镜子。

    前段时间她脖颈上的那道疤痕,她不记得是怎么伤到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明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也一直擦着裴灿礼送的那罐药膏,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消淡,反倒还更加明显了些。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裴灿礼的话。

    “文文,不要再受伤了。”

    “无论是什么,哪怕是掌心最浅最浅的印子,也不要留。”

    那时最平淡不过的语气,可到了现在回想着,也让她有些怯意。

    她其实已经不怕裴灿礼了。

    但他那时的模样,还是让她不安。

    想了想,贺予文还是换了件高领的上衣。

    这样子,那道疤痕就看不见了。

    不该存在的事物,就不要让它出现了。

    裴灿礼今日约了她晚上出来逛逛街,按照他的性子,这会儿估计已经提前在外面等着了。

    等她再换好衣服,也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了。

    贺予文再一次理了理领子,推门走了出去。

    -

    “文文。”

    才出门,果然便见到了裴灿礼。

    见到她出来,他便带了笑意走近来。

    贺予文扬起笑,同他打着招呼。

    “你今日怎么又来得这么早?”

    裴灿礼看着她,淡淡说道:

    “想早些见到你。”

    贺予文一愣,随即又恢复过来。

    裴灿礼这人总是如此,喜欢同她说些直白的亲昵话,偏面上又满是正经的,叫人挑不出错来。

    她小声道:“那也不用这么早的。”

    现在的天色还早着,至多算是下午,离晚上还有些时间。

    只是她对着裴灿礼的这一处事有些预料,才早早准备着出门了,果然同她想的一样早。

    裴灿礼没接茬,同她换了个话题。

    “今日要不要去找康康玩?”

    贺予文眼睛亮了瞬,点点头。

    今日是三月初的第一个周末,按惯例,当铺会歇业两天,由老板和襄理一起留下来结算账期。

    康康只是个刚刚从学徒转正的小员工,自然也不用留下来当铺,还有一天带薪的小假。

    她没什么认识的同龄人,康康虽小她几天,但她们很聊得来,也是她平日里为数不多可以来往的朋友了。

    裴灿礼牵起她手,招手准备叫黄包车过来。

    -

    今日的黄包车颇为难见,他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辆黄包车。

    裴灿礼似乎对此有些好奇。

    刚上车,他便开始同车夫搭话。

    “今日的黄包车怎么这么少?我记着平日周街都是的。”

    那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拉着车力气足,见他问了,忙笑着回答:

    “这两日回市里的人多,我们生意就忙些,车就不好找了。”

    裴灿礼略一颔首,没再问下去。

    贺予文一时间没说话。

    回市里的人,很多吗?

    -

    贺予文下了车,走到芳姨家敲了下门,等着里边的人出来。

    打开门,芳姨见到人,忙招呼着他们进来。

    贺予文边同裴灿礼走进门,边向芳姨说明了来意。

    “芳姨,我们今日想来找康康玩。”

    芳姨招呼着他们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辛苦你们过来了,她这两日去隔壁的远海镇玩了,不在家里的。”

    “远海镇?”

    贺予文有些疑惑,接着问道:

    “康康一个人过去那儿吗?”

    “哪能啊。”

    芳姨摆摆手,解释起来:

    “她最近心情不大好,刚巧她有个搬家到远海镇的朋友寻她过去玩,康康的姨母也在那边住着,我就让她过去那儿玩两天了,也能放松些。”

    贺予文点点头,“这样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裴灿礼在旁边止住了她。

    贺予文不解地看过去,裴灿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只好止住了话头。

    他们喝完茶,又同芳姨寒暄了几句,便离开这儿了。

    -

    一出门,等到不见了芳姨,贺予文才转身看向裴灿礼,有些不解地开口:

    “你方才怎么不让我接着问下去?”

    裴灿礼看着她,温声解释道:

    “这是芳姨家的事,我们不好太追根问底了,况且芳姨肯放心让康康去那,想来也是有了足够的底的。”

    “我们若一直问下去,倒平白惹人烦了。”

    贺予文低下头沉默了瞬,点点头。

    “我明白了。”

    裴灿礼看着她,突地开口:

    “不过文文,已经过了两周,你颈上的疤怎么还没有消?”

    贺予文僵了僵。

    她方才低下头时,领子也顺着后边低了低,侧边的疤痕就容易显现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裴灿礼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语气里带了些不满,贺予文分不清这是因为她隐瞒他而不满,还是因为那道疤痕久而不消而不满。

    但她希望,不要是前者。

    贺予文抬起头,颇有些紧张地同他解释:

    “我每日都有擦了药的,是你送我那支药膏,但它就是不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她带了些委屈。

    她的确是每日都有用那支药膏的,可这疤痕就像是存心要和她作对,不仅没有消,反而还变得更深了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又受了次伤,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最开始是怎么伤到的了。

    裴灿礼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久了,贺予文心里有些失落。

    虽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可她也不想叫他失望的,但这话说得的确连她自己都不信。

    贺予文看着他,裴灿礼还是没说话,只是头低下了些,看不清神色。

    他生气了吗?

    贺予文心紧了紧,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同他道歉。

    不论如何,还是先将这位大少爷哄好了更重要些。

    裴灿礼突然开口:

    “你每日都有擦药,都消不去疤痕,还变得更深了吗?”

    贺予文不明就里,点了点头,指尖不安地攥紧了。

    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先一步同他道歉:

    “其实我——”

    下一秒,裴灿礼突然抱住了她。

    他抱得有些紧,贺予文下意识地挣了挣,裴灿礼没松开她,只是动作更轻了些。

    “怎么了?”贺予文试探着开口。

    他变得实在太快,让她有些不安。

    “无事。”

    说完这句,裴灿礼没再说话。

    裴灿礼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

    贺予文头靠在他近心口的位置,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只感受得到他此刻胸廓起伏的节奏,以及不明显的心跳声。

    “文文,对不起。”

    裴灿礼突然开口,没来由地说了这句话。

    贺予文不明白此刻的情况,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了句“没关系”。

    裴灿礼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予文总觉着他此刻真真地是抱了极大的歉意。

    因为他此刻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就连胸廓起伏的幅度,也不太稳定。

    就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很要紧的错事。

    他突然明白过来,才会这样不定。

    可他会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

    似乎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便总是会同她道歉。

    可从始至终在利用人、辜负人、对不起人的,明明都是她啊。

    或许,他只是做了他以为的错事吧。

    诸如对她态度不够好,对她照顾得不够妥帖之类的小事。

    至少到目前为止,做错事的人只有她一个。

    所以,贺予文又轻轻地回了次“没关系”。

    等来的是又一句“对不起”。

    以及,他突然松开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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