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贺予文正式地同裴灿礼谈起了恋爱。

    之前虽说确认了关系,也时常有着来往约会,但他们之间,总像是存着些隔阂。

    但最近,准确来说,是自那个由她主动的吻之后,那道隔阂似乎渐渐地有了变化。

    不再凝实,渐渐相融,像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贺予文琢磨不透,最终还是决定顺着进行下去了。

    反正再如何,也不会影响到她的目的。

    “文文。”

    裴灿礼喊她。

    贺予文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方才走神了些,没听清,你说什么了吗?”

    “无事。”

    裴灿礼淡淡笑着,递给她一小袋炒栗子。

    “我方才见那边摊子有卖栗子,就买了袋回来,想叫你趁热吃。”

    说着,裴灿礼将一个小袋子递过来。

    贺予文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空空的,只有几个剥好了壳的栗子。

    她拎着那个小袋子看,还是没忍住问了:

    “你是不是被别人骗了?”

    裴灿礼起初有些疑惑,见她拎着那小袋子,会过意,失笑着解释:

    “忘了同你说,我问那小贩多要了个袋子,你拿着的是我刚刚顺手剥好的,其它的还在我这儿。”

    贺予文听了,明白过来。

    她低头看了下,才注意到裴灿礼手里的另一袋栗子,还冒着些香气。

    她四处看了下,旁边正好有处空着的石桌石凳,便开口问:

    “我们要过去那边坐着吗?”

    裴灿礼点点头,“好。”

    -

    石凳有些凉,裴灿礼拉住贺予文,拿纸巾擦了擦凳子,又拿着帕子垫在上面,才停住动作,让她坐着凳子。

    裴灿礼笑着解释道:“上边凉。”

    本来想直接坐下的,贺予文心里想。

    但她还是直接坐下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这样,是要比平时直接坐着要更舒服些。

    贺予文拉了下他衣袖,“一起坐。”

    裴灿礼笑笑,“好。”

    他坐下来,将手里的那袋栗子放在石桌上,很是自觉地剥起了壳。

    他剥壳的速度很快,似乎对这事很是熟练,甚至还能匀出时间来同她讲话。

    “我记得刚同你认识那会儿,有一回下了雨,那次我也是这样剥栗子给你吃。”

    贺予文听着他的话,回忆起事来,再开口时,话里也多了些不明显的笑意。

    “我也记得,你那会儿好爱发善心,见摆摊的人赶着回家,还将最后一包栗子买下来,结果自己又不吃,还剥好了送给我。”

    裴灿礼笑笑,没解释。

    已经剥好了几个栗子,石桌上放有张纸巾垫着,他伸手递过来了些。

    “趁热吃。”

    贺予文接过来,慢吞吞地道谢。

    “好。”

    从前除了爹娘,会在她幼时处理好了零嘴再给她吃,她就再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成年后,这样的待遇一共只两次,且两次的对象都是裴灿礼。

    总觉着,他是将自己当作什么玩宠了。

    必须好好呵护着,再如何也不能累着苦着的玩宠。

    这相恋的短暂半刻,是侥幸。

    他们之间的身份,并不相配,也不相衬。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只是个空有他女友名头的玩宠,不甘心这样止步。

    她足够让人怜悯,也足够讨好他。

    但这都不够。

    想了想,贺予文停住动作,拿了个栗子递到他面前。

    “你也吃。”

    裴灿礼笑起来,眼角浮现一些纹路。

    裴灿礼的眼睛其实很好看。

    他人生得冷,但眼睛很动人,认真看着人的时候,会有种他很重视对方的错觉。

    此刻也是,裴灿礼看着她,笑着将脸递近了,贺予文以为他是要自己喂,小小纠结了下,便往上抬了些手到他嘴边。

    裴灿礼笑意更深,在她逐渐面热的情况下,最后自己伸手接过了。

    “多谢文文了。”

    贺予文有些错愕,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一开始便是在开玩笑,只是自己还当真了。

    她收了声,默默拿起个栗子,一口咬了吃。

    接连吃了五六个栗子,她才状若无事般,重新拿起个栗子递给裴灿礼。

    “你吃。”

    裴灿礼顺手接过了,保持着同样的笑,随意续上了方才的小插曲。

    “我还以为,文文又要喂我吃栗子。”

    贺予文没说话,熟稔地吃着栗子。

    裴灿礼总是喜欢同她开些玩笑,她不好答上话来,便只好扮作小哑巴。

    裴灿礼见她没说话,也收了逗人的心思,继续剥着栗子壳。

    栗子还剩最后几个,裴灿礼的动作慢下来,不紧不慢地同她聊些日常。

    贺予文没想太多,等着他一个一个剥栗子,分着些神听他讲话。

    “嗒、嗒、嗒”

    天上突然下起些雨来,不远处有人惊呼着:

    “下雨咯!快收衣服啊!”

    贺予文站起来,下意识抬手挡住头发。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裴灿礼便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头上,又快速地整理了些栗子壳,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裴灿礼走近来,隔着西服外套裹着她。

    “文文,快些走。”

    贺予文侧过头,想看下裴灿礼。

    但他在身后拥着她,看不见人,只看得见他环在她身前的手,她只好快步地走去附近的小亭子里。

    -

    进到亭子,这里只他们两个人。

    贺予文抬手,取下来那件西服外套,搭在亭子里的横栏上。

    方才被外套挡着,裴灿礼又隔着外套挡着她,她没怎么淋到雨,只是额前的头发有些湿了。

    但今天她忘了拿纸巾手帕出来,便不好擦水了。

    正想转身问裴灿礼拿些纸巾,他便走到了侧边,拿出条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着头发。

    “先擦擦头发,当心着凉了。”

    这亭子离得近,他们刚才过来得也快,但裴灿礼身上还是湿了许多,头上也有不少雨水。

    裴灿礼轻按了按她头,让她低下来些,更好擦头发。

    贺予文低下头,打量着裴灿礼的衣角。

    他今日西服里搭的白衬衫,现在沾了水,虽不至于湿透,但一片一片的,衣角的轮廓也有些乱了,看着有些狼狈。

    衣服一会一会地往下滴着水,皮鞋鞋面上印了水渍。

    贺予文小心地碰了下那处衣角,又很快缩回手,抬头看着他。

    裴灿礼以为她是无聊,只动作停顿了下,没别的反应。

    贺予文偷偷打量着他表情,见他没怎么抗拒,又重新将头低好了,将手伸向他衬衫底的衣角。

    她伸手轻拽了下衬衫尾,理着不平的部分。

    往上顺着拍了拍,不平的地方又被理正。

    裴灿礼的动作慢下来,认真看着她动作。

    若是有人这时进来亭子,一定会觉得他们好笑。

    他们一个替对方擦着头发,一个替对方理着衬衫。若不是因为这雨下得大,他们其中一人身上又淋了不少水,还真叫人以为他们是来秀感情的。

    衬衫终于理正,贺予文收回手。

    头上没有了擦着头发的动作,贺予文抬起头,裴灿礼早已停下了动作,正好笑地看着她。

    她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没话找话:

    “我见你身上太多水,衬衫都乱了,就顺手替你理一下,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讲,就这样看着我……”

    说到最后,贺予文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反应过来,自己虽是好意,但这样的举动,似乎还是有些过界了。

    “你觉不觉得,这很像两个多月前那回?”

    裴灿礼突然开口,话里带着些笑意。

    的确是很像,但那次他们不过是两个关系陌生的邻居罢了。

    只最多在那时,她掺杂了些许是否要接近他的犹豫。

    贺予文接过话头,小小反驳了句:

    “但我那时同你可不熟识。”

    裴灿礼应声,“是了。”

    “我同文文认识得太晚了,是我不该。”

    裴灿礼点头,双手合十作抱歉状。

    “若是早知道,我该更早来认识文文才对的。”

    贺予文听出他语气里的玩笑,抿了抿唇。

    他们从认识到熟识的时间,已经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偏他还要讨巧,说是认识太晚了,萍水相逢的机会又不是他说说话便能早得了的。

    贺予文抬起头看他,他此刻的头发还是湿着,身上是潮湿的,就连眼周一圈也沾了雨水。

    这样看着她,他的眼神也是湿漉漉的,说起话来显得尤为诚恳。

    她停顿了下,咽下了原先想开口反驳的话,话拐了个弯,很是自然地应着他:

    “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

    说完,她移开目光,没再去看他眼睛。

    她才没有心软。

    外边的雨势渐渐变小,贺予文抬起头看了一眼,雨已经要结束了。

    在原地站了半刻,外边的雨彻底停下来。

    裴灿礼走到横栏旁边,拿起那件淋湿的西服外套,单手搭在手臂上。

    “要回家吗?”他轻声地问。

    贺予文没抬头,眼神向前移了些。

    裴灿礼伸过来的手掌心是干的,手臂上的衬衫袖子却是湿的,他解了袖口的袖扣,将袖子别上去了些,露出一小截手臂。

    手臂上边虽没有了雨水,但还是有些湿的。

    自打第一回见到裴灿礼,他便是得体的,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实在是有些难得。

    不知怎的,贺予文心里小小松懈了些。

    她张张嘴,只说出来个“好”,旁的关心话却一概吐不出来。

    贺予文别过脸,看向一旁石桌上的手帕。

    那手帕上沾了些水,但还算干净。

    裴灿礼透过她目光,跟着看过去。

    “怎么了?”

    贺予文摇摇头,没解释太多,只指了下石桌上的那条帕子。

    “我过去,拿一下那条帕子。”

    话了,她走过去,拿起那条帕子甩了甩,又拿着它走回来。

    裴灿礼跟着她过去,又站定在她面前。

    贺予文拉起他手臂,裴灿礼下意识地打开掌心,她却是拿起袖子给他擦了擦手臂。

    “最近天气转凉了,今天的雨也很大。”

    贺予文一边擦着他手臂,一边接着说:

    “你若是想替我挡雨,也可以同我一起披着那西服外套,不用这样辛苦自己。”

    她轻声说着,抬起头,裴灿礼正看着她出神。

    ……

    “今日的雨下得这么大,你方才怎么还把外套拿来给我挡雨了?”

    “你是大少爷嘛,身体自然是金贵些的,我担心你着凉了感冒,回头吴伯会怪我,说我带你出去玩还感冒了。”

    “我不用这些,下次别再这样傻了。”

    少女有些失落,小声嘟囔着:

    “那我担心你嘛,怎么还讲我……”

    他顿了顿,面色缓和了些,最后道:

    “再有下回,我替你挡雨便是。”

    ……

    “裴灿礼?”

    贺予文替他擦干了手臂,将帕子收好来。

    见他还在出神,便试探地喊了声他。

    裴灿礼回过些神,但看向她的目光还是有些恍惚,这让她有些别扭。

    他在想什么?

    贺予文开口:“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说话时注视着他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快,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裴灿礼看着她,很淡地笑了下,摇摇头。

    “只是刚好发了会呆。”

    骗人。

    贺予文心里默默评价着,但还是没直接说出口。

    裴灿礼没像往常一样,等她把话说完了再开口,而是直接反问她:“我们现在回去吗?”

    雨已经停了,他手臂上湿漉漉的痕迹也已经擦干,没什么是再需要做的了。

    可是看着他此刻仍带有恍神的目光,贺予文心里有些闷闷的。

    说不上不满,但也称不上开心。

    他这样的态度,似乎太不定了。

    本想着那道隔阂已经渐渐消失,但他们之间似乎还存着道轨道,轨道就布在那儿,但她只能看见,却越不过轨。

    裴灿礼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贺予文将手背在身后,手又偷偷地攥紧了,指尖陷进掌心。

    片刻后,她扬起笑。

    “我们回去吧。”

    “下回出来,我们都带着伞吧。”

    不要再淋雨,也不要再这样看着她了。

    就好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人和事。

    和她无关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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